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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尸人 第两百七十六章

作者:纯洁滴小龙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5-29 20:00:45 来源:平板电子书

判官的前倨后恭,是因为他清楚洞悉了当下局面。

毕竟,原本己方精心布置出来的地利,现在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

这已经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而是亲自套上自个儿锻造的锁链,还上了枷。

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比己方更懂自家的传承体系?

因此,这一战,压根就没法打了。

只是,李追远压根就没有想谈的意思。

如果不是有桃林下那位的庇护,对方其实早就进南通了。

即使如此,也依旧改变不了被人堵在家门口的事实。

这笔账,得算。

柳玉梅某些时刻的反应在常人眼里可以说有些过激,但柳玉梅是真的懂江湖,她再清楚不过,要是面对所谓的挑衅不给予雷霆回应,接下来你将面对怎样无穷无尽的麻烦。

少年,不喜欢麻烦。

除了庇护在李追远身前的润生没动,其余人都立刻飞扑向距离最近的帅将。

上首判官再次向上方掷出一根令签,大喝道:“给我起!”

下方的四帅八将再度集体发力,想要配合起身。

李追远目光落在右手掌心,血雾快速涌动,注入阵旗之中,沉声道:

“镇!”

“嗡。”

四帅八将的努力再度宣告失败,全部坐回椅子。

他们是魂体,此等瘴气本就是用以压制他们这样的存在,对阳间人的效果反而比较弱些。

当然,前提是你不能看见这一阵仗就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了。

赵毅来到一尊鬼帅面前,鬼帅比之鬼将,除了原本的甲胄外,还多了一截披风,椅子扶手处多了一面帅旗,后挂一柄宝剑。

此刻,鬼帅的身体还在剧烈颤抖,意味着他仍在和这瘴进行着激烈抵抗。

赵毅袖口一甩,一面古朴的银镜落入掌心,右手掐印,左手握镜。

先以术诀破开鬼帅身前的屏障,再将银镜贴到对方额间。

“阴阳五行,山鬼开路,破阵而出,生死无福。”

银镜开始旋转,并渐渐投射出光泽。

这光泽,来自于鬼帅体内。

《山鬼开路诀》不算什么稀罕术法,广泛流传于江湖,顾名思义,其本义是通过“以物换物”的方式,向当地山鬼精怪寻求协助,用以迷路时或者被设局时,也可以理解成一种交保护费。

但普通的术法在不同的人手里,能玩出不一样的花活儿,那面银镜本就是一件极大的器物,可用以增幅放大,赵毅更是以此为引,将这鬼帅的本源魂力给抽出来,相当于是给鬼帅大人“放血”。

浓郁的鬼气汹涌而出,这可是经过鬼帅自己吸收、炼化出来的高品质鬼气,和寻常那等货色截然不同。

斜前方,正在对一名鬼将下手的白鹤真君,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面露陶醉。

白鹤童子的前身本就是鬼王,哪怕之后成了阴神又转化为真君体系,依旧保留着其自身独立性。

童子需要这等精粹魂力,这对于祂而言,是大补之物。

只是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减除对手,童子自然不可能跑去吃饭。

而且,大家的手段普遍都比较简单粗暴,能成功暴力开椰子就不错了,也就只有赵毅能开个口子插根吸管将椰子水引出来。

赵毅察觉到这一点,撕开自己衣服,袒露出胸前桃花,这汩汩而出的精纯鬼气转而没入这桃花中。

显眼的桃花开始变得深沉,一同变沉下去的,还有赵毅的脸色。

他本人是吃不了这些鬼气的,将其吸聚于身,只能增重自己负担。

但为了林书友,他还是这般做了。

鬼帅眼睁睁目睹着对方这种“吃饭打包”的行为,气得脸上皮肉近乎贴在了一起。

“尔可敢与我公平一战!”

堂堂鬼帅,在阴司地位真的不低了,平日里都是它兴致来了,给其他鬼魂“扒皮抽筋下油锅”,哪能想到自己也会有沦为砧板肉的一天。

赵毅笑道:“说得像是你们一开始是打算公平一战似的,看来你生前做人时就不讲究,死后做了鬼也不讲道理。”

奚落完后,赵毅十指摩挲,口中默念,随即双手置于鬼帅后脑勺处,十指齐齐按下!

银镜上的光亮变得更为强烈,鬼帅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体内魂力以更为迅猛的方式溢出。

四帅八将的本体并不在这里,他们都是抽调自己的魂力,通过寻找到的骸骨作为依托。

理论上来说,他们可以被击败,骸骨崩溃后,残余的魂体大不了回去,代价无非是本体受重创。

可赵毅这种“抽水”方式,几乎不可能给予鬼帅抽身而回的机会,一旦这次出来的魂力全部葬送,那他们的本体所付出的代价不再是重创,而是降等。

从鬼帅,掉落回普通游魂,虽然没“死”,但这比杀了他们更加难以接受。

鬼帅感知到了此中厉害,此刻他再也顾不得维系自身体面,快速开口道:

“我可认输,你可停手,他日阴司得见,我必还以人情!”

赵毅:“这是求人的态度,怎么听起来像威胁似的?”

鬼帅:“我同僚好友众多,你行今日之举,就不怕身后遭劫?他日你维系寿泽,生死晦暗时,小心阴差上门索命!”

赵毅:“呵,别忽悠人,丰都确实是一座亡魂的地上天国,但丰都什么时候代表了轮回?老子以后走的是寿终正寝,可没兴趣孤吊着做那孤魂野鬼。”

只当人,只做人,不去贪恋折腾那些有的没的,真的可以做到无欲则刚。

因此,历代龙王即使有再多法门手段,也基本不会去破那正常寿元桎梏。

鬼帅:“我必咒尔下油锅,历经十八层……”

赵毅:“聒噪!”

十指发力,像是挤奶,大量鬼气喷发。

赵毅胸口上的桃花瓣,一半已变成黑色,让他整个人都直犯恶心。

好在,这一尊鬼帅终于被挤干了。

他不仅无法继续维系身形退变回骸骨,连带着骸骨本身也化作了粉末。

有一说一,这种敌人不能动,任你采撷的感觉,是真让人身心愉悦。

还有就是,这鬼帅威胁错了人,他赵毅是在为林书友留奶没错。

但就算他不这么做,这外围的瘴都被姓李的掌握了,怎么可能会给这帮帅将魂体重回丰都的机会?

姓李的,宁愿把牛奶倒入河里!

一个解决,换下一个。

除了赵毅外,其余人都奔赴的是鬼将,因为大伙心里都很有逼数。

最有逼数的是润生,他晓得自个儿对这些魂体毫无办法,干脆就留下来保护小远,直接不去。

饶是如此,赵毅的效率依旧最高。

“姓李的,借我赵家先祖法器一用!”

这一声高呼里,饱含心酸。

那把先祖铜钱剑,赵毅用起来最为顺手,可每次都得借。

李追远没吝啬,掏出一把铜钱,给赵毅甩了过去。

少年得继续镇压这瘴,与判官对峙,这剪除鬼帅的事,还是得靠赵毅带头。

铜钱入手,手腕一翻,即刻成剑。

“姓李的,我可能真会把这把剑昧下来!”

“你试试。”

“我真心动了,想试试,你看我敢不敢!”

“你敢?”

“别威胁我,我就算真拿了你的剑,你能怎么着啊?”

见了秦柳两家牌位,又给柳老太太磕过头得到提点后,赵毅的心态发生了不小变化。

家里的那些老不死的,早就上了他日后必清除的名单,老不死的都愿意舍弃,所谓的赵家宝库……又有什么不舍得的?

继续只盯着这些瓶瓶罐罐,眼窝子一代代浅下去,赵家哪有可能再出龙王。

不如真拿了这铜钱剑,给姓李的借口去自家宝库逛一逛,依姓李的那拿了你的东西总会等价基础上翻倍还你的性子,破财得功法,还真不亏,毕竟后者你压根买不到。

铜钱剑在手,面对下一个鬼帅时就简单多了。

先将铜钱剑刺入鬼帅眉心,曾经属于龙王的法器,专克邪祟,这鬼帅虽有阴司编制,可到底不像是白鹤童子当初那般洗白上岸成阴神。

刹那间,白烟升腾,额头开洞。

银镜放入,白光剧烈释放,鬼帅身体加剧颤抖。

赵毅又将铜钱剑置于鬼帅后脑勺,连续不断地抽击,加速这一进程。

一回生二回熟,在炮烙鬼帅这方面,赵毅越来越得心应手。

只是胸前的桃花彻底黑了,赵毅的唇也渐渐发紫。

不过他还没到极限,桃花黑了,可里面的心还是红的,这意味着仍有继续心黑的余地。

林书友这里刚解决好第一尊鬼将,方法就残暴得多,先用双锏将其载体打破,再由童子施展术法对其魂体进行镇杀。

鬼将魂体崩溃前,发出怒吼质问:

“你我本同类,相煎何太急!”

未等童子回答,鬼将就崩散了。

等对第二尊鬼将下手时,它开口道:“都是鬼……”

被前一个憋了一肚子气的童子终于得到释放机会,直接回骂道:“羞与尔等为伍!”

鬼将:“不过是当了阴神……”

童子:“我羞与阴神为伍!”

鬼将:“那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林书友:“南通捞尸李座下——白鹤真君!”

双锏再度祭出,一通发力猛砸。

这里头,多少带着点与过去那个放荡不羁的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谭文彬面对着身前的鬼将,闭着眼,双手张开。

蜈蚣、猴子、犀牛、蟒蛇,这些虚影此刻全部攀附在这尊鬼将脸上,对其感知进行疯狂地破坏。

速度比较慢,但进度走得很稳定。

人被削成人棍后会生不如死,魂体被抹去所有感知后,自然无法维系。

一缕缕杂乱的鬼气不断从鬼将身上溢散而出,鬼气越溢越多,可这挣扎的力度却越来越低。

梁艳、梁丽姐妹并未分开,二人选择联手,以阵破鬼将魂体屏障,再将银钉一根根打入魂将体内。

银钉布置完毕后,引动第二层“剥皮”,再施以银针。

姐妹俩像是在剥洋葱,一层一层地将鬼将剥开,直到其彻底瓦解。

这效率,也就仅次于她们的头儿赵毅。

“啊!!!”

“等一下,这次没配好,你等我重配。”

落在阴萌面前的鬼将,是最凄惨的。

别人要么拳拳到肉结结实实,要么崩散得干脆,唯有他,得面对一次次崭新的毒药配比。

这种被束缚在椅子上,强行品尝大餐的感觉,真的是无比煎熬。

偏偏今天阴萌的手感很差,几次配下来,都没能起到效果,没把人一波流送走,还给人鬼将大人整得够呛。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你可是阴家人!”

“你怎么能这么做!”

更憋屈的是,这尊鬼将还不能像其他帅将那般,临死前大骂诅咒,因为阴萌真的姓“阴”。

他就算魂力彻底葬送于此,丰都的本体降格为游魂,也极有可能因为今日对阴家人的谩骂,沦为昔日同僚的折磨对象,以此与自己划清界限。

阴萌:“你知道我姓什么,你知道我是哪家人,可你依旧敢在我新家门口堵我!”

鬼将:“……”

身为阴家当代唯一血脉,先前判官对她行礼的态度表明,自己在这一浪里,应该是有一定特权,至少是区分度。

可人家越是这样给自己,自己就越是不敢要,阴萌晓得自己的根到底在哪边。

以前在丰都时,爸爸被害死、爷爷瘫痪昏迷,也没见先祖显灵,更没见哪位鬼差给自己送点抚恤补贴,真正享受到的福利照顾,还是街道办看自己家里孤女寡爷每季减免部分房租。

现在让她站到阴司和所谓“阴家人”角度去想问题,又怎么可能?

再者,阴萌一直清楚,自己只是一个阴家血脉挂件,论亲疏关系,小远哥才是先祖真正意义上的传人。

下令弄死这帮鬼孙的是小远哥,她阴萌的态度很重要么?

“哗啦……”

最新配比做好了,也不晓得是前期效果的迭加还是这次真搞出了正确配方,总之,这尊鬼将开始快速消融,最后连带着白骨也一并化作了脓水。

阴萌看向椅子后挂着的那把刀,伸手想要去拿,可刚入手,这把刀就变成了一块竹片。

显然,他们并未将自己的武器真的带出来,椅子上的武器都是像当初白鹤童子喜欢凝聚出的术法三叉戟。

阴萌走到下一尊鬼将面前,短短的路,阴萌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念,手里也在不停比划着。

她在记住先前配比的感觉,维系住手感。

下一尊鬼将看见她后,发出一声厉啸:

“阴姑娘!!!”

阴萌被吓了一跳,刚刚的感觉也荡然无存。

“阴姑娘,你怎能助纣为虐,敌我不分!”

阴萌:“你自找的,别嫌我慢,我继续找感觉慢慢配。”

上首的判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带出来的手下被一个个剪除,他的心在滴血,可偏偏,他又无能为力,因为连他自己,都被自己布置的瘴给镇压着。

判官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追远:

“你既与我丰都如此亲厚,为何不及时告知!”

这问的是真话,如果知道李追远对丰都的东西如此熟悉,那他们来时的策略,就会不同。

至少,不会傻乎乎地照搬丰都的那一套东西,给这少年递刀子。

李追远:“你们给我告知机会了么?”

判官:“现在,亦可调解,让你的人,停手!”

李追远:“做梦。”

判官:“你若要继续向西,可知你今日所做之事,到底意味着什么,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到丰都么!”

李追远:“我是想坐着车直接到丰都的,是你们先挑事的,现在反过来怪我,很没有道理。”

判官:“年轻人,有些时候有些事,是不能单纯靠讲道理的。”

李追远:“嗯,这个我一直都懂。”

判官:“不,你不懂,你不知道,阴司到底是多么伟岸可怕的一个地方,你更不清楚,我酆都大帝的无上威能!”

李追远:“说得像是你懂一样,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大帝知道我得到了祂真正的传承,你们出来时,大帝没告诉你们么?”

判官:“你……”

李追远:“还是说,你们出来阻拦我,并不是来自大帝的真实授意,是你们瞒上的独走?”

判官:“就算你得到了传承又如何,你一个阳间少年郎,根本就没有资格此时去丰都!”

李追远:“那她呢,阴家血脉?”

判官:“阴家血脉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笑话,我不信你不知道!”

李追远点点头,这一刻,他终于得到了些有价值的丰都信息。

和之前自己与赵毅所想的一样,这次针对自己与赵毅团队的袭击,并非来自大帝的直接授意。

至少目前,若是大帝这种超然存在彻底站在自己对立面,不惜硬抗天道反噬对自己出手的话,自己定然是必死无疑。

可如果大帝没拉偏架,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那自己与祂手下这帮人对决,虽然依旧艰难,但至少不再是无解了。

李追远不信大帝不清楚自己手下人的行为。

这江水,是大帝自己引动的;阴萌做个祭祀,是能沟通到大帝的,双方也一直保留着友好沟通渠道,要不然上次赵毅送狗懒子时,大帝也不可能显露出情绪化表现。

李追远现在怀疑,大帝在学天道,天道把自己当刀,大帝这次也想借自己这把刀来使使。

可作为酆都一言九鼎的存在,上次一道法旨,就能覆灭一个隐藏家族,李追远不信大帝对自己的手下失去了掌控力。

看来,其真实目的,只能自己到了丰都后,才能知晓了。

前提是,自己到得了丰都。

因为若是接下来还有阻杀,那就不再可能给自己这般随意拿捏的机会了。

主要是这帮帅将本体不在这儿,自己没办法将其彻底灭口。

后续丰都出来的鬼,必然知晓自己对丰都传承的熟悉。

这时,判官仰起头,张开嘴,一团黑雾自其口中喷出,直冲上方。

上方的阵旗与鬼影随之一颤。

这是知道此间事无法挽回,打算自己遁走。

李追远右手掌心血雾变得更为浓郁,甚至可以说不再是血雾,而是血珠,汇聚于掌心阵旗后,使得它变得格外殷红。

“轰!”

黑雾第一轮冲击,没能冲出去,只得再度被逼迫回体内。

其判官身躯的眉心处,出现了一道裂纹。

他恶狠狠地看向少年。

少年没看他。

他其实早就该走的,在发现自己控制了这座瘴的第一时间。

那时,头顶的鬼影阵旗还得分别镇压下方的四帅八将,分配在他身上的数目,并不多。

现在,伴随着赵毅他们对帅将的灭杀,李追远得以将更多镇压之力落在这位判官身上。

当然,他就算是第一时间就企图离开,李追远也能给他拦下来,无非是多付出点代价。

判官身体摇摆,双手拍打桌案后,黑雾以更雄浑的速度再次上冲。

李追远盘膝而坐,将阵旗置于身前,双手攥住。

“轰!”

少年身体一阵摇晃,可这瘴,依旧稳固。

第二轮冲击依旧失败。

黑雾再度回归体内,判官脸上出现大面积裂纹。

接下来,是第三次。

判官猛地站起身,双臂上举,口中发出低吼。

黑雾如燃烧的火焰,呼啸而上,还未接触,上方的瘴就自己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算是拼命了。

李追远口中诵念,柳氏望气诀引动周身风水,将自己的气机向大帝演变,少年身后,出现了一道虚影。

其实,李追远知道自己身后有大帝身影存在,毕竟他有大帝传承在身,可现在自己身后这道,是假的,但足以狐假虎威。

燃烧的黑雾速度一滞,似是察觉到令其绝望恐怖的气息,上方的鬼影则在此刻集体振奋,阵旗挥舞得格外卖力。

果然,大帝的传承,只有大帝本人最适合使用。

由此可见,阴家的衰败除了本身不争气外,大帝传承压根就不适合“传承”,也是一项重要原因。

再度回归体内后,判官身躯开始崩裂,自上而下皮开肉绽,出现了一条条“沟壑”,没有鲜血流出,窜起黑色的火苗。

判官站起身,顶着上方巨大压力,向润生走来。

他每一步都迈得很艰难,这种速率下,几乎看不到威胁。

李追远猜出了他想要做什么,站起身,走到润生身后,润生很是熟稔地弯下腰,将少年背起。

少年的左手覆在润生后脑勺处,早期自己不止一次地在润生体内帮其布置过禁制,用以压制煞气。

现在那些禁制早就被润生自己给冲破了,却仍有残留,重新封印煞气不可能,但将煞气调动沸腾起来,倒是简单。

“润生哥,会痛。”

“嗯。”

判官缓慢迈出多步后,身体前倾,倒了下去。

自其头皮处开裂,整个人如被剥皮一般,裹挟着火焰的黑色向润生疾驰而来。

李追远指尖自润生后脑处收回,润生手臂向后一推,少年落地,与此同时,润生身上的煞气快速迸发,眼眸半白。

润生冲了上去。

此时的他,靠周身煞气获得了与黑雾扭打的能力,至少双方得以互相接触。

疼痛不仅源自于自身煞气,还有来自判官魂体燃烧的痛苦,等同于润生也在经受着灵魂灼烧之煎熬。

但润生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将黑雾压在身下,绞腿、收臂、以腰为锁。

山大爷教他的那套对付死倒的方法,被他用在了这里。

不合时宜,没什么效果,毕竟对方不像死倒有腿脚可以让你束缚,可这却给了润生一种忍耐痛苦的心理暗示。

李追远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表情。

僵持许久后,黑雾不断虚弱缩减,等压缩到一定程度后,黑色的业火快速迸发,付出巨大代价后,一束微光得以逃脱润生的束缚,射向李追远。

如果是现实中的一根弩射过来,李追远还真会觉得很麻烦,因为现在的他,是真可能被一根弩箭直接射死。

可这黑光不一样。

润生站起身,发出怒吼,想要冲向李追远,却被少年抬手制止,示意不用慌乱。

煞气迸发“失神”状态下的润生,谁也不认识,却唯独会本能地听少年的话。

“嗡!”

黑色的箭矢,没入李追远的眉心。

可还没等那业火将少年点燃,少年的右手掌心处就自己升腾出业火,将原本预备在自己体内肆虐的力量尽数牵扯了过来。

业火这东西,少年早就玩了,当初就靠着这一手,趴在老变婆背上,将其活生生炙烤而死。

随手一甩,一滩业火落地,虚空焚烧了一段时间后逐渐熄灭。

正在给第三尊鬼帅挤奶的赵毅,此时回头,看向李追远:

“姓李的,小心,那里头有……”

赵毅拥有看破意念的能力,他刚刚分明看见,那道黑色光束内,还包裹着一团意识,来自判官的意识。

要论起玩借尸还魂,普通的孤魂野鬼还真没这帮有编制的家伙玩得厉害,因为他们平日里可以为了完成自己的活计对活人身体进行合法征用。

要是姓李的被“借尸还魂”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李追远将右手向下压了压,示意赵毅不用担心。

赵毅“呵”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提醒纯粹多余,上次在都江堰,那头善于篡改记忆的邪祟钻入姓李的体内后,反倒是被姓李的给消化了。

在自我意识这方面,姓李的好像有着特殊天赋。

也就是赵毅没一起经历过舟山海底真君庙那次,要是他知道连地藏王菩萨的分身普渡真君,都没能在意识交锋中占到便宜的话,怕是会对少年这方面的能力,更为震惊。

李追远闭上眼。

判官出现在田野间,他所过之处,两侧庄稼都呈现出灰败。

他来到了坝子上,环视四周,想要将这里化作一片阴森虚无,可刚转化到一半,就停止了,一段段青色的莲花在砖瓦缝隙里,在水泥地缝中生长、开花。

判官来到地下室,站在铁门前:“你藏在这里!”

举起拳头,向前一砸。

铁门轰然作响,却并未被打破。

身处于地下室内,正持刻刀进行雕刻的本体,停下手中的动作。

如果是“心魔”也就是李追远进来,本体是能提前察觉到并做出及时反映的。

可外部的意识进入,他没办法得到预警。

本体清楚,是李追远故意留了破绽,让这尊判官得以进入。

“轰!”“轰!”“轰!”

铁门正遭受着连续轰击,摇摇欲坠。

判官察觉到且确定,这少年的本体意识,就躲藏在这里。

只要灭了它,就能对少年完成借尸还魂。

上方,莲花还在不断开出,驱散荡涤着由判官留下的阴森氛围。

一直到,莲花开到了这里。

判官抬脚,将脚下刚刚盛开的青莲踩碎。

汁水飞溅的同时,附着其身,引燃其躯。

“这是……”

这是普渡真君的本体青莲,与地藏王菩萨脱不开关系,而后者曾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本质上,是在争夺阴间话语权,自然也就有着针对阴魂的特殊能力。

李追远当初得到青莲之力,本体得到了莲台,虽然是分开拿的,却也依旧拼回了一套。

有这东西在,其余人或许无所谓,但阴魂这种存在想进来造次,就是先天被压制。

再者,这尊判官进来前,还被李追远层层“剥削”过,现在是褪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吱呀……”

铁门被打开了,本体走了出来。

着火的判官想要扑上去,可下一个瞬间,前方出现了一朵朵青莲,将其完全包裹。

“啪!啪!啪!”

本体手持刻刀,闲庭信步般将一朵朵青莲划开。

汁水一层又一层泼洒到判官身上,火势熊熊。

判官发出哀嚎,哀嚎声并不统一,音色很杂。

本体侧过身,看向楼道口,李追远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李追远的目光,落在本体手中的刻刀上。

“你迷上了雕刻。”

本体没回答。

“在地下室里雕什么?”

本体依旧没回答。

“雕群像?”

本体指着青色火焰中的判官,问道:“你知道他是哪位判官么?”

李追远摇摇头:“我不知道,先前只是从服饰上判断出其身份,但具体是哪位,又是否真和神话故事中的人物同名,我不晓得。”

本体:“麻烦有点大,他是一个判官,却又不是一个判官。”

李追远:“哦?”

本体不惧火焰,走上前,手持刻刀不断划分,一块块意识像是屠户卖肉般被分解下来。

本体:“他是一个集合体,或者说,是一个代表。”

李追远:“嗯。”

本体:“丰都的人,在观察你,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考察。”

李追远:“如果不是他们不知道我能掌握这瘴,这场考察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本体:“对他们而言,考察没通过,那你就可以去死了,也就失去了考察的必要。

如若通过了,那就有了和他们交流对话的资格。

去现实里和他们对话吧,不是所有人都抗拒你,想你死。

如果你想更平安地保护好手下,完成这一浪,那就得学会交流。”

李追远:“他们的集合体,想要杀我。”

本体:“这很正常,任何势力都会本能排斥外来的空降派。”

李追远:“提醒你一件事。”

本体:“你说。”

李追远:“你喜欢雕刻没事,但多少将精力往回拉扯点。”

本体:“我故意的。我刻意压制了自己的成长性,让自己不去进步,要不然,你会习惯性把我当参谋。

你是心魔,我是本体,我们的关系,不应该这么亲密。

生死危机时,勉为其难地联手就足够了,平日里,你少串门。”

李追远:“嫌我打扰你了?”

本体:“那边鱼塘挖好了,鱼也养起来了,你需要丢垃圾时自己去那边丢,纯当喂鱼,就别到这里来了。

要不然,我也可以时不时地发起对这具身体的控制争夺,或者让你回忆回忆当初那种精神冰冷脱离的感觉。”

李追远:“行了,你继续鼓捣你的阴谋吧,希望精彩点。”

本体:“你好好活,继续强大,我这个阴谋布局因你的不够努力进步,而束手束脚。”

李追远转身离开。

本体抬脚,将地上的火焰踩灭。

它走回地下室,将铁门关闭。

最新的工作台上,正在雕刻的就是这座判官的雕像,已完成了大半。

刻刀举起、划落,雕像裂开,复归一团陶土。

“什么垃圾。”

……

现实中的李追远睁开眼,身前是正关心看着他的润生,润生不敢上前触碰,因为他身上仍残留煞气,怕灼烧到少年。

“我没事,润生哥。”

润生点头,坐了下来,眼里的白色逐渐褪去。

另一边,赵毅他们也终于完成了对所有鬼帅鬼将的剪除。

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谭文彬:“第一次体验到,敌人坐着让你杀,都这么辛苦。”

赵毅面色惨白,唇眼深紫,他用手拍了拍林书友的肩膀。

林书友扭头看向他,诧异道:“你怎么了?”

赵毅伸手,将自己胸前桃花,一片一片摘下来,攒了一把,递给林书友,说道:

“含在嘴里,消化完后,记得把花瓣还我。”

林书友接过花瓣,触手的刹那,他就听到心底童子兴奋的叫喊: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紧接着,童子又催促道:“快含,快含!”

林书友将一片花瓣送入嘴里,然后立刻抬头,身体痉挛的同时,发出一声长吟,这是舒服的。

高品质的精纯鬼气,对童子而言,如同琼浆玉液,可以直接滋养它的魂体。

赵毅看向谭文彬,问道:“壮壮,你要不要也来一片试试效果?”

谭文彬摇头:“这是鬼气,会把我的灵兽污染。”

赵毅:“污染不怕,只要能变得更强大。”

谭文彬:“十年之后,他们得功德身恢复自由,要是变得鬼气森森,就还得继续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赵毅:“姓李的愿意带着你高考,不是没原因的。”

谭文彬:“你不也一样。”

赵毅笑了笑,然后指着自己胸口对林书友道:“慢慢吃,别急,吃完了我再给你挤一挤,我这心还黑着呢!”

叮嘱完后,赵毅走向少年。

此时少年正站在那具判官躯体旁,判官死了,可他的身躯并未像那些帅将般消失,而是得以保留。

赵毅:“这到底是民间故事里的哪位判官?”

李追远:“杂烩。”

“啧……”赵毅弯下腰,开始检查这具躯体,“空壳了已经。”

李追远:“你给他净一下。”

赵毅手持铜钱剑,在其身上扫过,身躯快速汽化,雾气中,显露出一具稚童白骨。

白骨脖子上戴着一串项链,指尖戴翠戒、手腕戴镯、脚踝戴金锁。

赵毅:“陪葬品,可真丰富。”

他伸手想要去触摸那项链,然后意识到什么,缩回手,道:“小远哥,你现在是头儿,你来。”

李追远伸手握住项链,一股温润的感觉荡漾而出,稚童白骨上,浮现出一张威严的人脸,隐约可见其身后,有一座巍峨宫殿。

能在阴司拥有一座宫殿,意味着其地位,绝对远在判官之上。

而且其展露出的形象虽然模糊,却能和很多庙宇里所供奉摆出的神像对得上。

赵毅在心底抽了口凉气。

“可当一叙……”

语气高高在上。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李追远就松开项链,去摸戒指。

又是一道新的身影自稚童身上显现,身后依旧是一座宫殿,形象上则发生了变化。

“你很不错……”

赵毅重重咬了一下嘴唇。

接下来少年从手镯一路继续摸下去。

“不是不可……”

“事先说好……”

“有言在先……”

他们显然都有话要说,但李追远只是扫了一眼他们的形象,完全没听他们要说的话。

全部探查一遍后,少年将所有首饰都摘下来,聚到一起,摆在了地上,摞成一堆。

“润生哥,小黑的血。”

润生打开背包,拿出一个小瓶,里头是离家前小黑赠予的“盘缠”。

李追远将瓶塞拔出,瓶口向下,黑狗血流出,全都浇在了这堆首饰上。

“滋啦滋啦……”

似烈火烹油,伤害性不高,可侮辱性极强。

此举对阴间存在而言,相当于对阳间活人脸上淋尿。

赵毅惊愕道:“你疯了,这可是十殿……”

李追远:“和你送狗懒子比起来,不算冒犯。”

赵毅:“我那是不知道,那是误会,误会!”

李追远平静道:“当刀,得有当刀的觉悟,你以为我们有资格去擅自媾和?”

赵毅:“逻辑上我能理解,但行为上还是过于震撼。”

李追远抽出一张破煞符。

赵毅开口阻拦道:“别,等等!”

李追远看向赵毅:“还抱有幻想?”

赵毅“哈哈”一声,从润生手里拿过黄河铲,先对着这堆首饰啐了一口痰,又抬脚对着它踩下去,来回挤压,最后收脚一铲子狠狠拍下去,将这些首饰砸了个粉碎。

做完这些后,赵毅有些脱力地往后踉跄几步,撑着铲子稳住身形,

感慨道:

“姓李的,你说,我们这次还能活着到丰都么?”

李追远:“原地自杀的话,可以直接报道,去得更快。”

赵毅:“你怎么这么熟练?咱们走江时间差距不大,你到底当多久刀了?”

李追远没回答,因为他大概率,一开始就是。

赵毅:“好了,大家伙,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得再找个交通工具。”

李追远提醒道:“铜钱剑还我。”

赵毅:“我赵家的剑,凭什么给你?”

李追远看着赵毅,眨了眨眼。

赵毅:“嘁,看什么看,我拿到手里就是我的了,想要宝贝,你自个儿凭本事去拿啊!”

李追远满意地点点头,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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