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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尸人 第两百七十三章

作者:纯洁滴小龙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5-29 20:00:45 来源:平板电子书

赵毅当初修建这里时,不仅考虑到以后会招揽手下,还贴心照顾到了手下的流通问题。

为了避免出现后人住进逝者屋的尴尬,这里规划了很多座小院子,而且隔音做得很好。

因此,直到孙燕死后其屋子里的动物出现失控,撞门破窗而出到处乱窜时,徐明和陈靖才意识到孙燕那里出事了。

二人先进入孙燕屋里,再来到后院,看见了彩蟒的尸体以及头抵于地一动不动的孙燕。

“燕姐!”

陈靖喊了一声,想要上前查看情况,被徐明一把抱住。

“别去!”

“可是燕姐她……”

“她死了。”

陈靖闭上嘴,不再挣扎,等徐明松开手臂后,男孩怔怔地站在原地。

虽经历过人生大变,但他才刚进入团队,一道完整的浪还没经历过,想要让他一下子接受团队里的“哥哥姐姐”忽然死去,不太现实。

徐明看了陈靖一眼,刚刚男孩冲击到他手臂上的力道是实打实的,如果不是自己拦着,他是真会冲到孙燕尸体边上去。

这孩子不傻,一个傻孩子不可能练功顿悟得这么快,他知道有危险,但他第一反应还是这么做了。

站在整个团队立场,团队里有这么一个“意气用事”的人并不是好事,但站在个人立场,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同伴,能让人后背很踏实。

徐明:“不要靠近她,有危险,她没出阵法范围却死在了阵法里,说明袭击者有能力在阵法边缘地带杀人。”

陈靖:“会不会,已经进来了?”

徐明:“不会,孙燕是被一击毙命的,袭击者要是能完全进入这里,在杀死孙燕后,肯定会顺势对我们动手,不会等到我们发现这里的情况后提高警惕。”

陈靖:“是我的错,我没对燕姐传达好毅哥的指令。”

徐明看了一眼与孙燕尸体靠在一起的彩蟒蛇头,摇头道:“不,和你没关系,是她自己……大意了。”

团队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位置而不断努力,徐明知道这条彩蟒对孙燕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陈靖被少爷收入团队后,孙燕的位置危机感就被进一步加剧了,因为成长起来的陈靖不仅能靠自己的妖血驭兽,还很能打,可以完美取代孙燕。

“走,我们去少爷屋里待着。”

赵毅的屋在最中心地带,也是目前来看,最安全的地方。

推开门,二人走了进去。

里面的布置很简单,私人用品很少,在日常生活中,赵毅很是简朴。

徐明在地板上坐下后,看着还有些魂不守舍的陈靖,宽慰道:

“你得学会适应和习惯。”

“我……”

“我们都可能会死,甚至包括少爷。”

“这就是走江么……”

“少爷说过:‘没有死人的鲜血,哪里来得江涛。’”

……

李三江在家里做起了法事。

临时的,没有预兆,也没通知,他自个儿将家伙事搬出来,点起蜡烛烧起黄纸,然后举着他最心爱的那把家具厂桃木剑,开始挥舞。

谭文彬上前询问这法事是在给谁做,李三江没回答,也拒绝了他们的帮忙,坚持要自己完成。

李追远坐在二楼露台上,认真看着下方坝子上的太爷。

他知道,太爷其实是没什么道行的,论起真本事,山大爷和刘金霞都比自家太爷硬得多。

太爷自个儿其实也清楚这一点,他晓得自己在收了主家的钱后,所能做的就是让主家得到心安。

今儿这次,没有主家,是太爷自己的心乱了。

拜土地土地塌,磕坟坟头陷,嘴上说的是“碎碎平安”,心里头早就“咯噔”得惴惴不安。

因此,这场法事他做得格外认真,即使是错误的动作、混乱的步伐,他走得一丝不苟。

厚重的戏服不适合在炎热的当下穿这么久,等法事结束后,衣服一脱,里头的汗液就跟淌出来似的。

谭文彬、润生和林书友马上上前照顾,扇风、递水、擦汗。

很辛苦,但如果能有半点效果的话,也不至于半点反噬都没有。

李追远去厨房接了两瓶热水,提上来准备给太爷洗澡。

由于阿璃还在露台上,所以李三江上楼即使衣服湿贴着身,却依旧保持着完整。

见李追远过来,李三江摆手道:“小远侯,太爷我想冲个冷水澡。”

刚热汗过,洗冷水澡,哪怕是青壮年也容易因此生病。

不过,太爷是个例外,这把年纪,他也的确有任性的资本。

李追远看向阿璃,阿璃会意,拿起书,走下楼,坐回东屋门口。

李三江这才将身上衣服全脱了,只剩下一条蓝色的破洞平底裤。

上头有补丁,歪歪扭扭,是太爷自己拿针线补的。

外衣这类的,刘姨会补,裤子和内衣,太爷不让。

不是穷到这种地步非要穿破洞的衣服,而是在太爷看来,宁愿多闷两口酒就一大块猪头肉,也不愿意将钱花在外人看不见能凑合穿的地方。

近年他的所有新衣服,都是李追远帮忙买的,除了上次去京里时穿的那套仿中山装,其余衣服太爷也是买了就穿,极少压箱底。

拿起瓢儿,李三江从水缸里舀水往自个儿身上浇,再一抹脸,发出畅快的声音。

习惯性地去取洗衣粉时,发现洗衣粉被自己曾孙换了位置,取而代之的是洗发膏。

李三江一边搓着头发一边叮嘱道:“小远侯啊,这次出门时,多注意着点,到夏天了,雨多路滑,你们的工作又是喜欢钻山沟沟的。”

“太爷,我晓得。”

似是怕楼下的柳玉梅听到,李三江压低了声音,道:

“要是真觉得苦,这活儿咱就不干了,现在日子好过了,我家伢儿脑子又聪明,不管干哪一行都饿不着的。”

“太爷,我喜欢这一行。”

“嗯,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李三江没有再劝,他能感受出来,老太太对自己曾孙现如今的工作发展很是满意。

要是曾孙儿换了工作,那市侩的老太太怕是要改变想法了。

李三江瞅着小远侯和阿璃青梅竹马得挺好,他自个儿也算是默认了阿璃未来曾孙媳妇儿的身份,但他更清楚,年少时两小无猜有时候并不能那么作数。

村儿里那么多孩子小时候玩游戏,说长大后要嫁给他,说以后要娶了她,等成年后,走在路上碰到了说不得都懒得打招呼。

小远侯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

“哗啦!”

又是一瓢水从头浇下来。

李三江吐出一口气,其实他也明白,市侩的何止是那个老太太,他自个儿不也一样?

冲完澡后,李三江趿拉着水,走进自己房间后才开始擦拭。

李追远帮他从柜子里取了衣服,帮其换上。

“小远侯啊,太爷累了,歇会儿,吃晚饭时喊我。”

“好的,太爷。”

李追远走出房间,正欲下楼时,在楼梯口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赵毅。

赵毅的右手攥着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李追远站在旁边,看着他。

不一会儿,赵毅缓了过来,将上衣纽扣解开,伸手抠挖开自己的胸口,再探进去,从中抓取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卵。

这些卵都裂开了,开始流脓。

很是恶心违和的画面,但赵毅身上呈现的次数实在是太多,都有些看习惯了。

赵毅想要将它们甩在地上,犹豫了一下,就掏出一张符纸口中默念一段后,将其贴上去,符纸燃烧的同时带动着这些污秽一同化作黑烟。

“那条彩蟒死了,孙燕也死了。”

“徐明和陈靖呢?”

“代表他们的两颗卵是最后才破的,应该是受彩蟒死去无法维系的缘故。

孙燕死得很快,能拥有一击必杀孙燕实力的人,顺带毙杀掉他俩也不难。

所以我合理怀疑,他们俩没死,死的只是孙燕。”

“嗯。”

“这是找到我老巢去了啊。”

“你老巢距离你赵家现在的宅邸……”

“近得不得了,就隔着几座山头。毕竟我分出来只是走一个形式,家里人清楚等我走江结束后还是会‘认祖归宗’的。

再说了,把老巢建在家里附近,也能规避掉很多麻烦。

我原本以为我做得挺鸡贼的,

直到看到你的老巢布置。

姓李的,

你是真怕死得很啊!”

“我住过大学宿舍。”

“那怎么又回来了?”

“没想到大学能念得这么快,反正都是要经常出远门,与其每一浪后回宿舍,不如直接回家。”

“等走江结束了,我也去考个大学上上。”

“言归正传吧,赵家应该还没事。”李追远指了指楼下,“赵家若是有事的话,老太太这里应该会比你更早接到通知。”

九江赵不是正经龙王家,但也算是不可小觑的家族,若是遭遇倾覆,江湖上的顶尖势力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赵毅走到先前李三江洗澡的位置,舀出水来清洗自己的胸口,说道:“所以,目前来看,只是针对我的人,而不是针对赵家。”

李追远:“如果像上次大帝出手那般,直接颁布法旨,那动静是无法遮掩的。”

赵毅点了点头:“没错,只杀我的人却不灭赵家,我也怀疑这似乎不是大帝直接出的手。”

李追远:“大帝把浪掰过来了,我们也决定要去丰都了,大帝没有在此时出手的理由。”

赵毅:“可是你这儿也起了波澜,如果不是桃林遮蔽,事儿其实早就发生了,能同时两边动手,这手笔,已经很大了。”

李追远:“你自幼的生活环境比我更复杂,你应该更能懂。”

赵毅:“个人的意志和团体的意志有时候是不相配的,前者往往会受后者的裹挟。”

李追远:“我看过阴家族谱,上面记载着阴长生成仙后的宏愿。

其实,我们上次一起经历过的玉龙雪山那次,高塔下面镇压的那头僵尸,它的目的就是想仿照酆都大帝,在雪山之下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地上天国。”

赵毅:“不是大帝的命令,但大帝的手下,还是动了。”

李追远:“它们应该是不希望我们去丰都。”

赵毅脸上浮现出笑容:“呵呵,挺好,挺好啊。”

李追远提醒道:“似乎有点不合适。”

赵毅:“我给过通知了,她还能死,那就不是我的问题,我又不像你,能一套人马稳定用到现在,我看得开。

现在至少知道了,大帝在这件事中,尚且处于一种模糊姿态。

不是摆明车马地想要弄死我们,那我们就有的活。”

“嗯。”

李追远和赵毅一起下了楼,来到坝子上。

林书友走过来问道:“小远哥,彬哥想问,我们去丰都是坐飞机还是像上次去都江堰一样开车。”

李追远和赵毅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林书友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抬头望天。

李追远:“开车吧。”

说完,李追远就去东屋,牵起阿璃的手,走下坝子。

赵毅伸手拍了拍林书友的肩膀,问道:“你知道你彬哥为什么让你来问这个问题么?”

林书友:“因为我们把陈琳的车也开回来了。”

赵毅被这个回答噎住了,然后点点头:“对。”

林书友的眼皮开始颤抖,明显是童子在心底说话。

赵毅微微皱眉,疑惑道:“姓李的怎么不帮你把童子封印一下,祂现在就住在你体内,老是这么频繁互动会影响到你的认知。”

眼皮的颤抖更加剧烈,意味着童子的情绪变得很激动。

虽然赵毅听不到童子具体在说什么,但肯定骂得很脏。

林书友:“童子很懂事的。”

赵毅:“呵,也是奇了怪了,姓李的那么喜欢立规矩的人,居然不在这里立规矩。”

林书友:“大概是因为,小远哥知道,我把童子当朋友。”

眼皮安静了,不再跳动。

赵毅:“嗯,我能懂这种感觉,就像我和你一样,也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好朋友。”

林书友往后退了半步,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赵毅。

这种目光,被阿友用起来时,能起到更强烈的嘲讽效果。

赵毅不以为意,勾出手指头催促道:“来,我们来拉个勾。”

“幼稚。”

留下这句话后,林书友潇洒转身。

赵毅:“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林书友旋转三百六十度,拉钩。

“嘿嘿!”

赵毅摸了摸林书友那张因生气而发红的脸,心满意足地跑去追那姓李的。

这时,放在阿友身上的大哥大响起,他接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周云云的声音:“是我,阿友,彬彬在你身边吗?”

“嗯,你等一下,我把电话给彬哥。”

“琳琳也在我身边,她要给你打电话,是给张婶打么?”

“不用,我报个号码,你让她打这个,我们现在不止一个大哥大。”

“嗯,好,你报,我让琳琳记一下。”

不一会儿,谭文彬和林书友一人拿着一个大砖头,坐在板凳上,开始聊天。

谭文彬和周云云通话时像是老夫老妻在聊家常,后背靠在墙上,腿张开,整个人半平躺,显得无比自然。

林书友坐得后背绷直,基本只会蹦出个“嗯、哦、对”。

柳玉梅站在东屋里,手持湿布,想像过去那样,擦一擦牌位,可不断上下打量,都崭新无比、锃光瓦亮,压根不用擦。

这时,刘姨端着茶进来,笑道:“我瞧着阿友都可怜,被那赵家小子欺负得死死的。”

柳玉梅将布一丢,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道:

“赵家那小子是真心喜欢阿友的。”

……

越是珍贵的灵药仙草旁,盘踞的邪祟往往越是强大可怕。

反之亦然,在越是强大的邪祟旁边种下草药,后者也会被拉着去匹配这一高度。

药园里的药材都是刚种没多久,但长势之快,已经让老田头瞠目结舌。

因为清安是真大方,等死之人,谁讨得它开心,谁就能得到金币。

只是药材长得再快,这会儿还暂时不能用,好在赵毅来时带的成品足够多,李追远与阿璃这次是专程过来学习制作。

新做出来的药丸,这次可以直接带着上路。

老田头倾其所有地传授,没有丝毫藏私。

他清楚,等过阵子,自己就会得到反补。

以前只听闻,秦家这位小姐身患隐疾,无法挑起门楣,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有了自家大长老脑子发昏的拜帖。

可接触下来,田老头只觉得秦家小姐除了有些生人勿近外,天赋能力上,竟一点都不比自家少爷差。

少爷是他带大的,他一度坚定地认为少爷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直到他来到了这聪明孩子窝。

桃林里的风,还是时不时地刮起。

李追远与阿璃坐在一起,跟着老田头制药。

赵毅则趴在婴儿床旁,逗笨笨玩。

笨笨也很给面子,也在逗他玩。

一个“哈哈哈”,一个“咯咯咯”,宾主尽欢。

赵毅还真挺喜欢这孩子的。

毕竟这孩子和自己小时候一样,能靠着命格,给自己爹妈直接做绝育。

赵毅:“咦,这孩子体内怎么还有一道封印?”

李追远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猜不出原因么?”

赵毅:“呵,天赋好,灵感高,把封印冲破了,怎么不再加一道?”

李追远:“会适得其反。”

赵毅:“还行,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应该没到你小时候那个层次。姓李的,你小时候是什么样?”

李追远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

赵毅忽然想到了什么,大笑起来:

“哈哈,姓李的,你现在是没办法练武,你说你要是再早点接触玄门的东西,会不会含着奶嘴走江?”

这时,有人在外头呼喊,萧莺莺走了出去接洽,不一会儿就走了回来,对李追远汇报道:

“隔壁村杀的疯狗,来送阴萌预定的狗懒子,我让他送去李大爷家找阴萌了。”

“啥?”赵毅坐不住了,马上起身凑到李追远身边,问道:“小远哥,萌萌收这玩意儿做什么?”

李追远:“你猜不出来么”

赵毅:“关键时刻把这玩意儿丢出来,让我去吸引仇恨?”

李追远继续舂药。

赵毅:“自己人啊,至少暂时是啊,用得着这么对我么。”

李追远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赵毅:“其实,有更好的方法。”

赵毅看见了李追远眼里的认真,他相信,姓李的是真有更绝的方法,但没用。

“小远哥,没事,为盟友短暂吸引一下注意力,是应该的,为大局着想嘛。”

赵毅又回到婴儿床边,他觉得还是笨笨可爱。

玩着玩着,赵毅又想到了什么,再次打开话题道:“谭文彬的那俩干儿子,送去投胎了?”

李追远:“嗯。”

“他真舍得。”顿了顿,赵毅又道,“他们真舍得?”

笨笨的双手抓着赵毅的手指,使劲摇晃着。

晃着晃着,赵毅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确切的说,是感知到了未来的某个发展可能。

眼前这孩子,谭文彬的孩子,阿友的真君体系需要靠血脉传承……

赵毅缓缓扭过头,看向那边少年与女孩坐在一起的背影。

龙王门庭的衰落,是显而易见的,最简单的就是去数牌位或者去数活着的人口还有多少。

可复兴与崛起,很多时候更像是一种口号,很难接地气,现在,赵毅看见了肉眼可见的浓郁地气。

妈的,这一代的江还没走完呢,这下一代走江配置不就已经起来了么?

那位老太太都不用特殊的方法,稍微努努力,正常地活下去,说不定真就能在有生之年,既目睹龙王门庭衰落,又见证其重新崛起。

最要命的是,要是姓李的没死在江上,下一代走江时,姓李的还依旧很年轻。

萧莺莺坐了过来,将奶瓶递给笨笨。

笨笨叹了口气,接过奶瓶索然无味地嘬了起来。

赵毅看向萧莺莺:“你带孩子真不错,很贴心。”

萧莺莺不理解赵毅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种话,她也懒得理解,起身要离开。

赵毅赶忙继续道:

“以后我有孩子了,也送过来给你照顾怎么样?”

萧莺莺没回头,笨笨使劲地点着头。

自从俩鬼哥哥不见了后,他一个人显得很孤单。

赵毅伸手揉了揉笨笨的脑袋,心道:

妈的,你们这么搞,让下一代的人怎么玩?

天黑了。

李追远结束了手头的活计,在阿璃打包药丸时,他走下坝子,面对桃林,俯身一拜。

少年知道,这两日的安宁,是靠它的庇护得来的。

桃林里起了一阵风,又消散于无形。

赵毅有样学样,也拜了一下。

“嗡!”

一朵桃花飞出,刺入赵毅胸膛,可这次不再是贯穿伤,花瓣进去后,没出来。

赵毅低头查看胸口心脏处,一朵桃花在那里盛开。

“谢谢,我答应你,会活出一个与你不同的结局。”

……

“吃晚饭啦!”

李追远去二楼喊太爷下来吃晚饭。

刚推开纱门,就听到屋内李三江的咳嗽声,然后就是擤鼻子的动静。

等看见李三江的脸时,发现太爷面部泛红,眼里噙着泪。

“太爷,你着凉了。”

正常情况下,太爷的身子骨一直都很硬朗,基本不会生病,连头疼脑热都少得很。

“没事。”

李三江下了床,与李追远一起下楼吃晚饭。

往那儿一坐后,吸了吸鼻子,端起酒,与老田头碰杯后抿了一口,随即皱眉,仔细盯着手里的酒杯。

中午开的这瓶,绝不是假酒,可怎么喝起来完全没滋味儿?

老田头瞧出了问题,说道:“老哥,我给你煎副药,你睡前吃了,明儿个就好了。”

李三江点点头。

老田头自己也不再喝了,用筷子指了指饭菜:“吃饭,吃饭。”

李三江就吃了半碗饭,实在没胃口了,就摆手先行离座,上楼继续歇着了。

柳玉梅见状,也放下筷子,回了东屋,在供桌前坐下。

“唉,看来这次的浪,不一般啊。”

抬头,看向这一排排的牌位,上面的名字,如一道道目光。

柳玉梅叹了口气:

“看什么看,灵都没有了,再看又有什么用。”

老田头煎了药,李追远端着上去。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老远就能听到,比先前还更严重了。

床头柜用健力宝做的烟灰缸里,掐灭了好几根只吸了一两口的烟。

“太爷,把药喝了。”

“嗯,好。”

李三江坐起身,将药“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喝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药是极苦的,光闻味儿就知道,但却能给现在的李三江带来真正的滋味体验。

“小远侯啊,太爷没事,睡一觉发个汗就好了,太爷的身子,好得很呢。”

“嗯,我知道。”

“你出门时得注意啊,多穿点衣服,少沾凉水,要去哪里,记得让润生他们跟着你去,工地上肯定危险……”

太爷有些发烧,脑子没那么清醒,叮嘱的话如车轱辘般来回地说。

李追远坐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同时,也在积极做出回应。

就这样,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太爷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李追远给他茶缸里续好藿香茶,又盖好被子。

“小远侯啊……出门要注意……要小心……”

睡着的太爷还在说着梦话,梦里还在牵挂着自己。

李追远嘴角微颤,然后是扯动,弧度勾起的同时又以点带面,最终露出笑容。

习惯了利益交换互相算计,可在这位老人面前,自己只能被赐予,却没什么能还敬给他。

因为,哪怕没了自己,以太爷的福运,他依旧能健康顺遂长寿地过完他这一生。

恰恰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太爷的生活里,多了更多的牵挂和折腾。

他的每次受伤、生病,几乎都是和自己有关,自己就像是个灾星一样。

回到自己房间,上床睡觉。

今晚,李追远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的床飘荡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中,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这个梦他曾做过,这是太爷的梦。

其实,从喊太爷下楼吃晚饭的那一刻起,李追远就知道,太爷身上的福运不见了。

福运,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换言之,在接下来这段自己离家的日子里,太爷都将一直承受病痛的折磨。

如果可以选,李追远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福运再还给太爷。

可福运这种东西,是连他都无法充分理解的事物,更别提去调配了。

甚至是太爷自己,都不懂这是何物。

一觉醒来,侧过头,睁开眼,一身红裙的阿璃站在画桌前,不是在画画,而是在整理自己的背包。

她知道每一件东西该放在哪个口袋里,放置得很认真。

李追远洗漱后,将包背起,牵着阿璃的手下楼。

“吃早饭啦!”

李三江没下楼。

众人吃过早饭就准备出发了,开两辆车,一辆小皮卡和陈琳的轿车。

李追远将包递给谭文彬,重新上楼,出发前要与太爷知会一声。

推开门,太爷似醒非醒,迷迷糊糊地有所感应。

“小远侯啊,我待会儿下去吃早饭……”

“太爷,我要出门了。”

“哦,这么早就走了啊,钱带够了么……”

“带够了。”

“钱得带足了,穷家富路哩。”

“放心吧,太爷,我带得足足的。”

坝子下的车旁边,赵毅、谭文彬、润生三人都在吞云吐雾。

林书友想要加入燃一根,但被赵毅和谭文彬一同拒绝。

赵毅抖了抖烟灰,问谭文彬:“李大爷也会生病么?”

李大爷的福运,能让自己这边毫无办法的老田重新站起来,怎么可能连保佑他自个儿无病无灾都做不到?

谭文彬没回答。

润生开口道:“别聊这个。”

赵毅:“懂了。”

看来,这是姓李的禁忌,不涉及功法、秘籍、传承,纯粹是针对人。

这一点,赵毅还真能感同身受,自己这里不也有老田头么。

老田头……

呵。

赵毅将烟掐灭,走到轿车后,将后车盖打开,里面躺着的老田头全身贴满了隔绝气息外泄的符纸,贴得那叫一个奢侈。

他是想着先蹭上车,等开出一段距离后,就算被发现,也可以死皮赖脸地跟着一起去。

老田头以惊喜来掩饰惊慌,道:“少爷,你的灵觉又提高了,居然能发现我?”

赵毅摇摇头:“我都没探查,就晓得你会躲在这里。”

“少爷,你就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我现在腿好了,我有用……”

“不行,我已经把你卖出去了!”

赵毅伸手,将老田头从后车厢里提了出来。

以前的他,小小的轻轻的,老田的后背对他而言是这世上最宽阔的地方;现在,老田变矮了,背也佝偻了,像是缩水了。

记忆中的画面永远定格,与现实里所见产生冲击。

提起老田的那一瞬,即使是心性坚韧如赵毅,也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不真实感。

“少爷,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老田还在苦苦哀求。

赵毅不为所动,提着他,径直向大胡子家走去。

“少爷,少爷……”

赵毅开始奔跑。

老田怕少爷手臂受累,就默默地爬上少爷的后背。

“叫你乖乖待着你非要整这一出,让姓李的那帮人白瞧了热闹,少爷我是闲得么,非要陪你在这里演电视剧!”

老田不语,赵毅的肩膀被打湿了。

“别这样,要不我再背你回去,当着他们的面儿与你抱头痛哭一场?老田啊,你晓得你家少爷好面儿的,咱忍忍成不?”

“少爷,李大哥病了。”

“年纪大了,生个病很正常。”

“不一样的。”

以前老田头不懂福运是什么东西,还质疑过自家少爷的安排,可当他切身体验到后,才晓得这福运到底有多恐怖!

“少爷,不一样的,他是为小远病的。”

“这个话,别再说了,他们不爱听,尤其是姓李的。”

自己最珍重的人,为了自己的安危,不惜生病在家候着。

赵毅相信,以姓李的性格,他绝不会主动要求这个,甚至对方愿意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还回去。

估摸着,应该是姓李的能接,却没办法做到主动去还。

顶着这种心态,姓李的心里肯定很不舒服,这时候谁敢在他面前提这一茬,真就是在找死。

那个润生,是最懂他的。

“少爷,我也能替你挡……”

“老田,我已经欠你两条命了。”

小时候一条,上次走江时一条。

“少爷,老奴的命就是你的。”

“要是再欠,见了你我就有愧疚感,我就不想再见到你了,行了,听话,你就安安生生地在这儿给我种田制药。

等我回来。

我累了,别再折腾了。”

赵毅将老田放在大胡子家坝子上。

老田头:“可是少爷,这次关系到我赵家阖族上下,我也想尽一份力。”

赵毅头也不回地离开,摆摆手,回应道:

“你又不姓赵,名单上没你。”

……

李追远从楼上缓步走下来,刚来到坝子上,就看见柳玉梅站在自己面前,像是在专门候着自己。

“柳奶奶。”

“小远,奶奶想跟你说件事儿。”

“奶奶,现在不太方便。”

他正要去走江,而且这一浪极其特殊,他不希望柳玉梅在此时沾惹上什么因果。

“呵呵。”柳玉梅笑道,“奶奶我是那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人么?”

“奶奶您说。”

柳玉梅看向阿璃,说道:

“阿璃的病,很小就开始了,奶奶我是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你刚来时,也瞧见了,阿璃连吃饭都得我来哄。”

“嗯。”

“但我很开心,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人受子女拖累时会觉得委屈,替自个儿不值,有人是喜欢子女折腾自己,人老了,有时候就指望着这点动静,才有个还活着的感觉。

当你太爷发现你不用他再给钱时,他那个失落劲儿哦,那次和你一起从狼山回来后,他连去要账都没以前积极了。

他是想帮你的,他乐意也开心的。”

“谢谢你,奶奶。”

“走吧,家里有你刘姨在,不会有事。至于外面……”

柳玉梅侧身,看向西边的天空,继续道,

“别怕,天塌下来的场面,奶奶见过,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吧!”

……

赵毅回来时,发现李追远坐在小皮卡的后车厢里,旁边坐着的是润生,驾驶位里则是谭文彬和林书友。

轿车里,梁艳坐在副驾驶位,梁丽则和阴萌坐在后面,给自己空出了一个驾驶位。

很显然,这是特意安排的座次。

赵毅点点头,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了车子。

他按了几下喇叭,示意谭文彬让一下,他开到前面打头阵。

谭文彬没让,直接发动车子驶出。

小皮卡在前,轿车在后,两辆车先驶上村道,再上了马路。

这年头,开长途车得靠地图,但有过刚去蓉城的经验,这次地图就完全不需要了,至于丰都……上次为了尽可能远离丰都,大家伙对丰都四周的交通网那可是极为熟悉。

赵毅这次没放歌,而是一边开车一边对坐在后头的阴萌问道:

“萌萌啊,现在润生口味这么重了么,连狗懒子都吃?”

阴萌眨了眨眼,小声道:“其实,是阿友建议我收的。”

“哈哈!”赵毅,“还是他考虑得深远,到时候我就提着一对狗懒子,他背着我,我们一起去吸引注意力,完美!”

一路畅通平稳。

谭文彬:“小远哥,看见界碑了,咱们要出南通了。”

两辆车,驶过界碑。

一侧道路施工,原本的双行道变成单行,好在今日路上的车并不多。

前方,有一辆装有钢筋的大货车正在行驶。

后方,有一辆装着电缆的大货车正在跟着。

李追远抬起头。

正在开车的赵毅看了看后视镜,喃喃道:“妈的,不会这么快吧?”

忽然间,前方大货车似是出了什么问题,紧急刹车,后方的大货车速度则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后方货车先撞到了轿车,再将其向前顶,连带着挤压向了前方皮卡,皮卡车头撞到了前方货车车尾,货车上的钢筋受冲击滑落,将本就被挤压变形的两辆车戳了个通透。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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