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之月 第一章 破晓的启程

清晨的阳光从破旧的窗帘边缘漏进房间，将一片模糊的光影洒在木质书桌上。江辰低头整理行李，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支用得快秃了的羽毛笔，手中的动作显得漫不经心。半开的行李箱里乱七八糟地塞着几件衣物和泛黄的魔法书，完全没有条理。他的目光落在箱子里的某本书上，却像是透过它在望向更远的地方。

突然，房门被推开。他抬头一看，父亲江远正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冷峻的目光扫过房间，停留在行李箱的混乱上。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让他不满。江辰停下手中的动作，却没有立刻说话。

“江辰，”江远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就是你准备去星霁魔法学院的样子？行李乱得像是去露营。”

江辰直起身子看着父亲，语气平淡：“差不多准备好了。”

江远冷哼了一声，皱起眉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刺了过来。“差不多？‘差不多’是江家子弟应该有的态度吗？你哥哥从来不会说‘差不多’。在星霁学院，你不只是代表自己，还代表江家的名誉。不要让我失望。”

江辰低下头，沉默地继续整理行李。他的手有片刻的停顿，但并没有辩解。

江远走进房间，站在他面前，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依然带着那种熟悉的压迫感。“我知道你和江寒不一样。他从小知道怎么努力，为家族争光。而你……”他停了停，像是在斟酌措辞，“或许没有他的天赋，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放弃自己。星霁魔法学院是一个机会。抓住它。”

“我会努力的。”江辰抬头与父亲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有一丝倔强。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坚定。

父亲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关门声沉闷而清晰，像是刻意为他留下了最后的警告。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盯着手中的羽毛笔，直到母亲江兰推门走了进来，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她端着一小碟点心和热茶，放在桌上，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倦意。

“辰儿，别往心里去。”她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轻声说道，“你父亲虽然严厉，但他是希望你好。”

江辰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低头摆弄起行李。

母亲轻叹了一声，像是知道他的倔强，柔声道：“路上注意安全，星霁城可比这里复杂得多。别忘了，家里永远欢迎你回来。”

他抬头看向她，终于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会的，妈。”

母亲离开后，没多久，江离推门闯了进来。她抱着一个旧布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嘴里嚷着：“哥哥，这次你一定要给我带礼物回来！魔法棒也行，或者能发光的书！”

江辰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等你再大一点吧，魔法书可不是给小孩子看的。”

“哼！你和江寒哥哥都这么说，总觉得我还是小孩子！”江离不满地撅起嘴，旋即又扬起头，拍着胸脯自信地说，“等我长大了，一定去星霁学院，把你们都比下去！”

“那我等着。”江辰笑着答应，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江离的脸上又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好了！到时候别不承认！记得给我带礼物！”

江辰看着她转身跑出去，房间恢复了安静。他的手指在行李箱的边缘摩挲了一下，动作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将箱子扣上。

江辰提着行李走出家门，早晨的雾气弥漫在整个街道，脚下的石板路湿润。父亲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背影，双手背在身后，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像。母亲则在一旁轻轻挥手，江离兴奋地喊着：“哥哥，记得带礼物回来！”

就在他走到院门口时，父亲终于开口：“江辰，记住，你的每一步都代表江家的名誉。”

江辰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清晰：“我知道。”

然后，他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魔法驿站是镇上连接外界的唯一枢纽，一座由青石堆砌的小型建筑，外墙斑驳却依旧坚固。门口的魔法灯笼微微摇晃，蓝光被晨雾笼罩，显得有些昏暗。两辆雕刻着符文的马车停靠在站台旁，一匹黑色魔法驹打了个响鼻，鬃毛间闪烁着细微的蓝光，胸前的护符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动。

江辰提着行李箱走到站台时，车夫正在检查马车的符文阵，手里握着一根镶嵌着蓝色水晶的短杖，不时敲打车身上的符文。听到他的脚步声，车夫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带起一丝友善的笑容。

“去星霁城的学生吧？”车夫将手中的短杖收回腰间，伸手接过江辰的行李。

“是的。”江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但握着行李箱的手指微微收紧。

“今年参加祭典的人不少啊。”车夫将行李放入车厢后部的架子上，拍了拍箱子，似乎随口提道，“我这趟车已经载了好几个学生。年轻人，你们这些学魔法的，总比我们这些干粗活的好。”

江辰微微一愣，随即轻声回道：“魔法也不一定简单。”

车夫哈哈笑了一声，摇摇头。“是啊，是啊，能学的人才知道难处。不过，到了星霁城，记得多长个心眼。祭典期间人多眼杂，尤其是你们这些学生，太显眼了，容易惹麻烦。”

江辰点点头，脚步微顿了一下，正准备上车时，听到背后有人唤了一声：“这位小兄弟，麻烦借一步。”

他回头看去，发现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地向他招手。他的右手提着一个包裹，左手持着一根镶着银色纹饰的手杖，神情自若，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男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年，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包，显然是随从。

江辰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确认一下。”男子的目光在江辰的行李上扫过，随即露出笑容。“你是去星霁魔法学院的吧？”

江辰点点头，没有多说话。

男子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呵，果然。我刚刚见你行李里露出的一角，那本书……是符文学的基础教材吧？看来你对符文很感兴趣。”

江辰微微皱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发现书的边角确实露出了一些符文学的标题。他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回应，只是问道：“您有什么事？”

男子像是没注意到他的防备，低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句。星霁学院可不简单，尤其是符文学的课程……哦，算了。”他话锋一转，拍了拍随从的肩膀。“你啊，多跟这些年轻人学习学习。看看人家的行李，多整齐。”

随从点头，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是，先生。”

男子微微一笑，不再多说，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江辰却注意到，他走过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兴趣。

车夫在旁边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人倒是熟悉得很，每次到星霁城总爱跟人套近乎。你可别被他打扰了，小心点。”

江辰点点头，上了马车，坐在靠窗的位置。

车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靠近车厢前方的是一对年轻的冒险者，他们穿着粗糙的皮甲，腰间挂着短剑和匕首，低声交谈着什么。从他们的神情和不时发出的笑声来看，他们似乎对星霁城的祭典充满期待。

有一个斗篷客坐在那里双眼紧闭，似乎周边的一切都打扰不到他。

江辰坐下后，视线扫过他们的身影，注意到其中一个冒险者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怀表。怀表的盖子上刻着一个旋转的符文，和父亲书房中那本关于古代魔法的书中提到的某个标记有些相似。

他的目光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却很快移开，装作无意地转向车窗外。

冒险者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其中一人扬了扬怀表，笑着问道：“好看吧？这可是从星霁城的旧货市场淘来的。听说是某个贵族家的遗物。”

“还挺精致。”江辰随口应了一句。

“是啊。不过这玩意儿只好看，没什么用。”冒险者笑着把怀表收了回去，继续与同伴交谈。“这次祭典一定能接到好活儿。星霁城的遗迹附近最近频繁出现魔兽，赏金已经翻了三倍。”

“那是当然。”另一人低声回道，“不过听说遗迹附近还出了一些怪事，有些佣兵队整队失踪了。你可得小心点。”

车厢的另一侧是一名年迈的商人，衣着得体，显然是经常往返于乡村和星霁城之间的老手。他瞥了一眼江辰，像是对他的安静感到好奇。

“年轻人，你也是去参加祭典的？”商人随口问道，语气和善。

江辰点头：“去星霁魔法学院。”

商人挑了挑眉，露出一丝钦佩的神色。“星霁学院，可不简单。听说那里教的东西，可比我们乡下能见到的魔法复杂得多。”

“是。”江辰依旧保持着简短的回答。

商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复杂的地方，总少不了复杂的人和事。祭典热闹是热闹，但热闹背后，往往藏着些说不清的东西。”

他说着，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包裹，目光不自觉地向窗外投去，仿佛有什么让他心神不宁。

江辰没有接话，微微侧头，看着窗外连绵的山丘和逐渐稀疏的晨雾。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前方的道路被魔法灯笼点亮，一片朦胧中隐隐透着未知的气息。

马车离开驿站后，速度逐渐加快。江辰靠在窗边，目光游移在窗外。小镇的街道很快被连绵起伏的山丘取代，大片森林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冠洒下点点光斑，随着车轮的节奏，光影似乎在车厢内跳跃，平静却又令人不安。

“森林这边的雾气比往年浓啊，”车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嘀咕，“不知道是不是哪座遗迹又出了问题。”

“遗迹？”坐在车厢前方的冒险者立刻抬起头，其中一人皱着眉问道，“这附近的遗迹不是早就被封锁了吗？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封锁是封锁了，但那些地方从来都不安分。魔兽、幽灵，偶尔还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跑出来。上个月听说有一整个冒险队都没回来。”车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要不是这条路离星霁城最近，谁愿意冒这个险。”

车厢里顿时安静了几秒。冒险者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腰间的短剑，而另一人则若无其事地靠回椅背，但手却悄悄搭在了剑柄上。

江辰听着他们的对话，眉头微微皱起。他并不了解这片森林的情况，但车夫的语气显然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马车穿过一片较为茂密的树林时，江辰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有人在空气中掀起了看不见的涟漪，轻轻擦过他的身体。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车厢里其他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异常，大多数人都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只有那个坐在最后一排、戴着深绿色斗篷的乘客微微动了动，他的手指按在一颗暗红色的魔法晶体上，像是在感知什么。

江辰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很快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三年级魔法学院学生，贸然质疑别人只会引来麻烦。

“你感受到了吗？”一声低语突然传来。江辰转头发现是对面的商人开口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和蔼的笑容，但目光却显得有些锐利。

“感受到什么？”江辰语气平淡地反问。

“刚才的一阵波动，”商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江辰，压低声音说道，“你是星霁学院的学生，应该能感知到一些东西吧？”

“抱歉，我没注意到。”江辰淡淡说道，眼睛却悄悄扫向窗外。

商人点了点头，不再追问，重新低头看他的地图。江辰却在心中警惕起来。对方明显对他有所试探，而刚才那一阵波动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车厢陷入了一段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节奏声断断续续地回荡。马车前方的树林逐渐变得更加茂密，阳光被层叠的树冠遮挡，车厢里仿佛陷入了薄薄的阴影。

突然，马车猛地一顿，几乎将所有人从座位上颠了起来。

“怎么回事？”冒险者中的一人立刻站起，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前面的路上有东西！”车夫的喊声从前方传来，带着些许慌张，“各位，别乱动！我去看看！”

江辰从窗口探头向外望去，看到前方的路上，有一颗巨大的树干横亘在中央。奇怪的是，这棵树看上去像是刚刚被人砍倒，树干断裂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焦黑气息，似乎是魔法造成的。

“真是晦气……”车夫嘟囔着跳下马车，开始查看路况。冒险者们互相点了点头，也一前一后地跟了上去，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江辰再次感到那股奇怪的波动，比之前更加强烈。他甚至隐约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就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在树叶间移动的声音。

“这里不对劲。”江辰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句。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行李箱，脑海中飞速思考应对办法。

“有人在靠近。”后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语调冷静而平稳。江辰扭头看去，发现是那个深绿色斗篷的乘客。他的脸依旧藏在阴影里，但那枚暗红色的魔法晶体此刻已经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什么？”商人抬起头，神色紧张。

斗篷乘客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将晶体握在手中。他的动作很缓慢，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刻，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随即响起树叶被踩碎的声音。一只巨大的魔兽从阴影中跃出，猛地扑向冒险者。

冒险者反应迅速，立刻拔剑迎击。剑刃与魔兽的利爪撞击出刺耳的金属声，火花在空中四溅。另一名冒险者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绕到魔兽的侧面，试图牵制它的行动。

江辰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汗。他并不擅长战斗魔法，而车厢内的其他普通乘客显然更不可能帮上忙。他下意识地向后靠近窗户，思考着是否有机会从窗户跳出去逃离。

“别乱动。”斗篷乘客低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魔法晶体突然爆发出一道明亮的红光，一道光柱从晶体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魔兽的后腿。

魔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猛地一晃，冒险者抓住机会，迅速补上一剑，结束了它的生命。

魔兽倒下后，车夫和冒险者都显得松了一口气，开始清理道路。然而，江辰的目光却落在那名斗篷乘客身上。他注意到，对方的手腕上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蓝色符文在闪烁，像是某种未完全激活的咒印。

“你是……”江辰开口，但斗篷人却站起身，径直走向车门，低声说道：“路清了，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江辰没有追问，但心中隐隐觉得，这次的旅途并没有结束，反而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