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武记 第四十四章 云砂为剑

三日一晃而过。

杨念自识空中醒来，暗暗环顾周遭弟子。

飞剑之法本就极度玄奥，对修习者资质心魄要求极高，大多弟子这三日间殚精竭力，心神耗尽，仍是一无所得，大多是面色疲惫，神情沮丧，已是放弃了。

杨念暗忖：这些弟子未及相争已是败了。

他突有所感，转头一看，方婉瑄正看向自己，这少女三日间似有细微变化，灵识暗辨之下，发觉其气机与照壁上的剑意竟隐隐间有相互感应之相。

杨念不禁赞道：“师妹气机不见多强，但精纯之处远胜小兄，此番该是大有所得。

他自己选择水土双法并修，根基固然无比扎实，却不得不放弃精纯一道，虽是不得已，每每想起依旧有些可惜。

方婉瑄似是很容易脸红，听得此言，又露羞意道：“小妹只觉得这照壁上的剑法很是有趣，学着不累。”

杨念暗忖：剑修一道崇尚至真至纯，这位师妹倒是极合剑修之道。

此时，高台之上于茂道：“时日已至，宗弟子听谕。”

台下数百弟子都抬起头来，各个神色肃穆。

高台之处，传来于文江长老声音道：“本座昔年一气化作十六剑，后曾于极天罡云之上寻来一十六枚云砂洗炼剑光。今日就将这一十六枚云砂赠下，有缘者得之。”

一十六道灵光升起，在众弟子上空回转游动，犹如活物。

杨念暗运灵识探去，只见那灵光本体是一枚枚指甲大小半透明云砂，灵光内蕴，圆润如珠。

所谓云砂，是极天上的罡云精粒，极天更在清天之上，其中灵机暴烈肆虐，便是真武境武修上去，也需小心谨慎，等闲不会轻入。

云砂虽小，但品质可说是上品灵材，且至清至净，只一丝灵气便可操御，给体武境弟子习练飞剑再好不过了。

杨念还隐隐觉得这云砂中还暗含一丝剑意，想来是于文江残留其中的。

虽说不少弟子已经心灰意冷，但有所悟得的弟子也远超一十六人，这显然也是一处考验。

正思索间，那十六道灵光已是落下，立时数十道气机腾起，冲向灵光。

呵，果然内门弟子不是外院弟子可比，还未突破气武境就能内气外放至这等程度了。

杨念也发出一道气机，卷上其中一枚云砂，就在此时一道气机直冲过来，霸道地撞开杨念气机，先一步注入云砂。

杨念不禁看去，只见是一名大圆满阶的内门弟子，他不屑地看了杨念一眼，仿佛在说就凭你，也想和我争？

杨念根基何等雄厚，他只是不愿在这等地方完全表露出来，况且这云砂内蕴剑意，岂是力大便能夺得？

杨念随即把剑识渗入云砂之中，那大圆满内门弟子愕然发现，自己的气机竟受到云砂排斥，转眼就被逐了出去，眼睁睁地看着这枚云砂落在杨念控制之中。

看着杨念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恼羞成怒，居然不管不顾地操起气机朝杨念撞去。

杨念哂然一笑，这是你自找的！

他气机一转，顿时云砂灵光大盛，隐隐凝成剑形，迎头斩了上去。

那股气机杨念一剑斩碎，那名内门弟子惨哼一声，扑倒在地上，显是吃亏不小。

坐在高台的于文江眼皮一跳：哦，这次意外地有几根好苗子，这人不知是什么来历，虽气机不纯，却也初有剑识了。

其后又有几股气机来纠缠，但都被杨念驱逐，若非有真武境高手坐镇，他还想多夺几枚云砂，这可是炼飞剑的好材料。

此时，一十六枚云砂都已有主，杨念看到方婉瑄也得了一枚。

看到方婉瑄兴奋地操纵着灵光漫天飞舞，杨念笑道：“师妹真是好气运。”

他看出方婉瑄虽气机不强，却与剑意相合，竟是云砂主动投来，别人抢也抢不走。

方婉瑄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随即又高兴道：“师兄也得了一枚，不亏是紫外三奇！”

杨念正待说什么，忽有所感，回头望去，只见那吴临目光灼灼，盯着他眼中战意满满，头顶也有一枚云砂飞旋。

对他的战意，杨念自不会放在心上。

此时，只听于茂一敲金钟道：“一十六枚云砂得主上得台来。”

杨念对方婉瑄道：“走，这飞剑传承可不容错过。”

方婉瑄摇摇头，低声道：“我能得了一枚云砂便够了，这传承可是石破天师兄的，别人可争不过他。”

石破天？

便是当日拍卖会上那石家望族弟子？

听方婉瑄口气，似是知道些内情，莫非她是方家弟子？

看来这次争剑已有内定，不过他们既然把这事拿出来做，自己便不会放弃机会，当争则争方是修剑之道！

云砂内剑识仿是感应到了其战意，竟发出一丝锵然剑吟，与杨念灵识神魂遥相呼应，隐隐有蜕变之兆。

待得一十六名弟子登上台去，神情各是不同，有战意熊熊，有气定神闲，有目光闪烁，有患得患失，大多都是大圆满阶了。

石破天自也在其中，杨念还发现台下第一列坐着几个气武境正门弟子，其中一人便是当日随侍石破天的沙哑老者石涛也在。

于茂面无表情道：“传承只得一份，你等十六人得了云砂，需得同台竞技一番，最后胜者可得传承。”

说罢，他目光一厉，往众弟子一扫，众人皆抵挡不住这煞气阶高修目光，纷纷低下头去。

他眼光落在一人身上，声音转柔道：“石破天，你上来演练一下。”

石破天闻言，立时大声道：“是！”

只见他在台上台下众目睽睽之下，镇定如常，窍中灵气一转，手中云砂化作一道灵光飞腾而起，在半空中上下翻飞，轻巧灵动，确有几分精妙之处。

杨念眼光微凝，心中暗哂：这等熟稔，怕不是三天之功吧？三十天都不止吧！

于茂露出欣赏之色道：“可有谁想要挑战一下？”

挑战？

只这两字就明显是抬高石破天!

“我来！”

只见一位矮个弟子走上台来，嘻嘻笑道：“早听闻石师兄少年英杰，能与石师兄手下过上两招, 说出去也是大有面子！”

只见这弟子年近四十，也是位大圆满阶弟子，却是满嘴阿谀奉承，看得周围人不禁摇头，更有人露出不屑之色。

石破天笑道：“原来是苗通师兄，当不起你师兄之称。尽可放心，小弟点到为止，不会伤了你的。”

此人口气颇大，苗通也不以为意，反而嬉笑道：“多谢，多谢。”

两人各自运转灵气，驱动云砂，在半空中较量起来。

两道灵光互相追逐纠缠了几回后，苗通便将功法一收，主动召回云砂，石破天也不乘势追击，任他离去。

苗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先是一礼，然后叹息道：“多谢师弟手下留情，愚兄自愧远不及石师弟。”

石破天故作谦逊道：“承让，承让。”

在杨念看来，那苗通能夺得一枚云砂，也算有些手段，虽说无论在运转如意上，还是在云砂上凝聚灵气，都不如石破天，只是如此轻易认输，多半是有意为之。

苗通转过身来大声道：“石师弟年少有为，在这飞剑一道上天资卓越，我看着传承就该他得！”

于文江在座上轻抚长须。

他痴迷于飞剑之术，虽收下张麟为徒，但对门中法系血系之争向来不太上心，可说是中间逍遥派。

只是他早年因炼制剑器，曾欠下石家一个人情，此次石家求上门来，便提早三个月便将飞剑之法传于这石破天。

此次授法，对石破天来说，不但是走个过程，还要在同辈弟子间立下威望，这也是家族一系惯用伎俩。

此时，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叫好，显然是有不少人专为石破天站台而来。

石破天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就在此时，有一粗豪声音道：“那倒未必，我王鸣要来一试！”

却见十六弟子中，一个粗壮汉子走上来，也是大圆满阶武修。

还不等石破天答话，一十六人中另一人叫嚷起来：“卑鄙！你是要车轮战王公子吗？先过我曹金一关。”

杨念看着，心中冷笑：呵呵，连王公子都叫出来了，这些家族一脉还真是肆无忌惮啊！

石破天眼中愠色一闪而过，表面仍是随和的微笑道：“曹金师兄无妨，石某接着便是。”

曹金闻言便立时退下，行止间犹如其属下。

王鸣也不多话，运起功法，一道灵光飞腾起来。

石破天恼他出言不逊，更要树威，手中云砂一抖，化作灵光疾飞而去，速度极快，王鸣避之不及，与其正面撞上。

啪得一声，云砂当场碎裂，王鸣顿时脸色一白，后退数步，惊道：“你……”

石破天懒懒道：“这等本事也敢来争夺传承，不怕丢人现眼吗？”

周围家族弟子更是一片哄笑，王鸣脸色通红，一跺脚，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杨念看着地上碎片。心道：云砂虽为上品灵材，却是一团云气凝化，极薄极脆，方为体武境小修驾驭。

这石破天能击碎云砂，而自己云砂不碎，显然在云砂上聚气之能颇有心得了。

于茂看着王鸣离去道：“可还有人想要一试？”

杨念暗自传音给方婉瑄道：“师妹同为大族弟子，何不一试？”

方婉瑄摇摇头，也传音道：“小妹是争不过石师兄的。”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在下吴临，来领教石家弟子高招！”

此言一出，周围弟子都静了下来，吴临缓缓走了出来。

“吴临，莫非就是那个外院上来的？”

“听说是张麟师叔的弟子呢！”

“这下有好戏看了。”

石破天此时也露出凝重之色，他正待说话，台下一沙哑声音言道：“等等，我家公子已战两场，岂非不公？”

说话人正是那石涛。

于茂微微皱眉，他是于文江的侄儿，当日那飞剑传承就是他送去石家的，也是知情之人。

在他看来，石破天既早学了飞剑之法，何不将所有人一一击败，岂不更是服众？

他虽有些瞧不起这般做派，但也不会说出来，只是淡淡道：“石涛兄所言也有道理，若有人愿接下此战，自也可以。”

石涛非是紫瑛门中人，只是石家仆从，故不以师兄弟称呼称呼。

旁边那曹金立刻叫道：“我愿为石公子一战！”

石破天露出犹豫之色，台下石涛嘴动了动，显是在传音劝解。

石破天终于点点头道：“有劳曹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