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武记 第二十七章 收徒

杨念暗中一笑:来了！

他转过身去，看清来人后，故作惊愕，忙一揖到底道：“见过罗师叔！”

来人正是罗素心，只见她柔弱纤细，秀发如云般披散下来，眸深幽幽，仿如一泓秋水，身着素白衣裙，娴雅秀美，整个人如出尘净莲般的仙姿脱俗。

她身旁还俏立着一位比她小上一二岁的少女，长得亦是面容姣好，腰细如柳，美目灵动，双眼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杨念，透着机灵与活泼。

此女竟也有气武境斗气阶修为了，恐也是位出身内门的弟子

罗素心温婉道：“这位是我母亲亲传弟子，秋月珑师妹。”

罗素心的母亲？

紫明院院主罗惜月！

杨念连忙又是一礼道：“见过秋师叔。”

秋月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哎哟，感觉被叫得好老呀！”

罗素心秀眉微蹙道：“师妹，不可太过玩笑。”

秋月珑吐了吐舌头，小女孩娇憨之相尽露。

罗素心微微摇头不再理她，她向杨念道：“杨师侄方才大战一场，身体可有碍处？”

杨念道：“只是消耗有些大，服些丹药，调息一日，便可尽复。”

罗素心道：“素心这里有些疑问，不知师侄可否为我解惑？”

杨念心道：果然如此

此前，他在与容钧宏相谈时，就察觉到罗素心就隐藏一边。

他猜测罗素心此来只怕是来探他跟脚的，故未告知容钧宏，是怕他知晓后会有细微神情变化，被罗素心察觉，从而推测出他灵识有异。

在进阶气武境之前，他不愿任何人知晓他灵识之密。

杨念道：“劳师叔下问，晚辈知无不言。”

罗素心问道：“当时你与吴临交手时，用的是什么剑法。”

杨念毫不思索地答道：“千手剑法，晚辈机缘巧合下在吴江城中购得。”

秋月珑“啊”的一声，捂住小嘴讶道：“可是当年那位有千手剑客之称的剑术大师林泰所留剑法？”

杨念道：“正是。”

秋月珑急道：“可有灵阶功法？灵术没有的话，灵技也成啊。”

杨念苦笑道：“没有，只是体武境武技。”

秋月珑显也觉得自己问傻了，不自觉地小手捶了捶自己脑袋，杨念这样外门弟子怎会有般好物。

罗素心没好气地看了自家师妹一眼，不过眼神中疼爱多过责备，她说道：“我这师妹嗜剑如命，与张麟一般修得是剑修之路，为人也如用剑般的直率，杨师侄不用在意她。”

杨念连说不敢。

罗素心话锋一转道：“说到此处，杨师侄可知何谓剑修？”

杨念在柳氏手札中读到过些剑修的轶事，不过他也不会在这紫瑛门嫡系面前卖弄，老老实实地说不清楚。

罗素心道：“世人以为，修习剑法的便是剑修，此乃误解。天下法宝兵器，近半都是剑类，难道皆是剑修？”

她继续道：“自古时起，一些武修对某种兵器有着特殊感悟与呼应，一身修为都在其上，此类修士被称为器修，所修之道也就是器道。”

“随着人道功法开枝散叶，百家争鸣，变化万千，抱守一器之道的器修逐渐被边缘化，虽不至像体道般被摒弃，但也是越来越罕见。”

“但其中唯有剑修一道，逆势而上，另辟蹊径，独树一帜。但凡剑修有成者，在同阶修士中，都是佼佼者。”

“然剑修一道，极为苛刻，一位被人认可的剑修，需练就所谓剑道三法之一：剑识通灵，分光离合，与合身入剑。这其中任何一法，即便小成，也至少是灵术级别，其天赋，悟性与机缘都是缺一不可。”

罗素心看着杨念道：“像我这秋师妹以气武境斗气阶修为，练成合身入剑，其剑道天赋在本门同辈弟子中也仅次于张麟师弟而已，但我观杨师侄你与吴临一战，似隐有剑识通灵之象，体武境武修尚未有灵识，剑识通灵更是一种灵识灵术，你这是如何做到了？”

杨念早有心理准备，面不改色道：“罗师叔谬赞了。晚辈确实学过千手剑法，但除此之外对剑修一道毫无所知，晚辈剑法灵技都没有学过，更别说灵术了。”

罗素心微微一笑道：“是与不是，容我一观。”

只见，罗素心起手一指，朝杨念眉心点起。

杨念感觉周围空间发生微妙变化，仿佛被隔绝开来一般。

这……莫非是结界！

罗素心动作并不快，杨念却感觉全身气机滞碍，有种无力抗拒之感。

但受此刺激，他灵识蓦然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随着那根玉指戳来，灵识潮水般地向里收缩，就仿佛是被那根手指推进去的一般。

就在玉指触及杨念眉心的刹那，杨念神魂轰然一声剧震，感到自己血肉气脉，里里外外都被翻了出来，毫无保留暴露在此人眼前。

唯独自己灵识凝缩一点，沉在神魂最深处，如定世之锚，任外部天翻地覆，也无法动摇其半分！

像是许久，又好似一瞬，杨念的感识恢复过来，全身气机也流转正常，罗素心依旧站在原地，恬淡素雅，仿佛从未有任何事发生过。

但她内心深处，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罗素心站在那儿，似在思索，又似在困惑，杨念则静候在一旁，毫无询问之意。

反是秋月珑看看这，瞅瞅那，颇是不耐，眼见按捺不住要开口时，罗素心的一句话，却差点让她跳了起来。

只听罗素心道：“杨师侄，可愿拜我母亲为师？”

杨念尚未答话，秋月珑就吃惊叫道：“什么！这……这……师姐你……可是……？”

罗素心的母亲便是紫瑛门掌门独女，如今的紫明院主罗惜月，可说是宗门最高核心之一，这难怪秋月珑惊讶了。

罗素心一摆手，对杨念说道：“家母常说紫瑛门上下本为一体，不该有什么血系法系之分，与杨师侄你此前之言不谋而合, 她若今日在此听到你所言，亦会有收徒之心。”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道：“一家宗门若安于现状，那只须取平衡之道；但若意图进取，则门内上下须精诚一致，方才有望。”

杨念心中一笑。

他异常强大的灵识早知罗素心隐在一旁，听他与容钧宏谈话。

她虽与法系一道走得较近，但想及罗素心乃是掌门嫡系，大有可能站在掌门立场上看待问题，才故意有之前那番言语。

他隐约猜到罗素心或有意收他为徒，却未想到竟会代母收徒，如此看来她虽只是弟子辈，但隐隐有着决策者的姿态。

罗素心笑道：“这自然也只是我个人的提议，杨师侄大可仔细考虑几天，便是不愿也无妨，这里没有外人，权当我没有提过。若是想拜在其他真传门下，我也可代为说项。”

只听杨念朗笑一声道：“能拜在紫明院主门下，乃杨念一生幸事，还用考虑什么？两位师姐，受小弟一拜！”

说罢，便是一揖到地。

罗素心微微一笑，也是郑重一福回礼，道了声：“师弟。”

秋月珑连忙也跟着一福，笑嘻嘻道：“太好了，这样我就不是师傅门下最小的小珑儿了。对了，以后就叫你小念子!小念子，还不快叫师姐。”

罗素心叹道：“师妹莫要胡闹。”

她正色道：“只是此次乃是真传弟子收徒，若是我母亲插手其中，传出去恐惹人非议。故此事不宜声张，只我几人知晓便可，免得节外生枝。”

这本是对杨念所说之言，罗素心说到最后，却是盯着秋月珑。

秋月珑是自知自家事，一吐舌头道：“晓得了，师姐。”

杨念沉吟道：“那师弟是否要拜见师傅？”

罗素心略带歉意道：“母亲正在闭关全力冲击玄真阶，恐怕无暇接见师弟了。”

杨念表面露出遗憾之色，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竭尽所能才瞒过罗素心，对着一位真武境全真阶真人，他可没半点把握能瞒过去。

真武四阶：化真、凝真、全真、玄真。

据说，真武境每进一阶的难度，要比之前所有境阶加起来还要大，

修为到了真武境，周身法力围绕，所谓言出法随，更能有四甲子寿数，能活常人数辈，在凡人眼中和仙人无疑，不少武修此生只望能入得此境便已满足，不敢奢求再有进步。

未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师傅，竟已有冲击最后一阶的实力。

莫非她还有一窥元武境之心？

元武境!

整个湖州据说也只有五到六人。

杨念正在心驰神往时，只听罗素心笑道：“虽说暂不能正式拜师，但应有之仪不可废，这里有些见面礼，权当师姐送给新入门小师弟的。”

她拿出一瓶丹药道：“此时中品灵丹回灵丹，以你筑脉阶的修为，服下后足以让你当即恢复八成灵力，若是有暇调息一会，当可全复。师弟说方才一战消耗过大，何不现在服下。”

杨念连声道谢之后，打开一看瓶中满额六颗丹丸，上面散发浓郁灵机。

灵阶丹药他也是见过的，那从林言珍那里夺来的覆体丹便是下品灵丹，却不及这回灵丹灵机充沛。

他也不矫情，当即服下一颗，然后调息了一会，睁开双目，顿觉气机充沛，浑身灵气尽复，脱口道：“好丹。”

杨念自觉若是回到念府，利用灵穴回复，也需得一个时辰才能尽复。

当然这不是说灵穴不如灵丹，而是回灵丹专注回复灵力，而灵穴无论是修行，回复，还是疗伤都是大大有益。

他心道：灵阶丹药正是我所缺之物，只可惜不是修丹，不然到可尝试突破凝窍阶。

罗素心又拿出一块玉佩，神情却颇是郑重道：“此枚符器乃是当年家母为我亲制，我已是用不着了，今日便代家母转赠于你。”

一见此物，连秋月珑都露出惊容，杨念更是脸色一正，恭恭敬敬接过道：“多谢恩师赐礼。”

所谓符器，可说是加强版的灵符，可封存灵术，就威力而言甚至在上品灵符之上，可说是极品灵符。

符器一般唯有少数气武境精英，或是真武境高手才能炼制，这既是罗素心母亲所制，便是在符器中也算上品了。

杨念灵识暗扫，只见玉佩上该有三道法禁，但有两道已经无有灵气波动了。

只听罗素心道：“此宝原可抵挡真武境以下三次攻击，可惜我已用去两次。我已将自家气机抹去，你只需将一滴自家精血融入，使用时催动精血便可。此物乃是防卫之用，即便你还未入得气武境，通过心血感应亦可用的。只是此物发动的威能，也靠使用者自身修为作引，凭你现在的修为只怕三层威力也引发不出来，过了气武境再用不迟。”

杨念连忙称谢。

他心中暗忖：原来已用过两次了，不过这也是自然之事，此物太过宝贵，若是完好之物，自己反而不敢收了。

这时，秋月珑突然哎哟一声：“我忘了见面礼之事了，以前我是小辈，都是别人给我的，这该如何是好？！”

杨念暗暗好笑，嘴上却道：“师姐，你千万不用了，我有这些已然知足了。”

秋月珑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好不容易做一次师姐，怎么可以空手而来呢？对了，这个给你吧！”

秋月珑掏出一张灵符，得意道：“这是我刚练成合身入剑后，特意请人将我斩出的第一剑制成灵符留以纪念。小念子，我这第一次就给你啦，你可要好生珍惜哦。”

杨念听了瞠目结舌，罗素心则是手扶额头，一脸无奈。

秋月珑先是迷惑得看着两人，突然意识到不妥之处，顿时羞得俏脸飞红，话也不敢说，转头化作一道清光就消失不见了。

罗素心无奈叹了口气。

她转过头来道：“我这师妹，剑道天赋高超，但于处世之道还是非常单纯。合身入剑已是灵术级别，封存灵符后便只有三层威力，也可说是上品灵符了。此符威能虽不及之前的灵符器，但所封存的乃是杀伐之术，以师弟你的修为若是驾驭不成，恐还会伤了自己，定要慎用。”

杨念正色道：“上品杀伐灵技，小弟不敢大意。”

罗素心点点头，正色对杨念道：“还有一事，却要提醒师弟。你下一场对手很有可能是那霍通，此人已为陈氏内定弟子，陈氏家大业大，若得此家支持，只怕比那吴临更难对付，你要小心应付。”

杨念目光一闪道：“不知师姐为何有如此猜想？”

罗素心淡然道：“张麟师弟在宗门大比中，夺了郑家真传弟子之位，如今你击败了他的弟子，家族一系必会找上你，只要家族弟子赢了你，也算在此事上扳回一城。”

杨念心道：难怪给我的都是斗战之物，这又何尝不是借我之手，打击霍通背后的家族呢。

他自然不会说出来，肃然道：“三日后一战，师弟必将尽力。”

罗素心道：“师弟莫要将此一战胜败看得太紧，须知武修之路漫长悠远，走得更远的，方是走得更好的。”

看着罗素心离去之后，杨念暗道：罗素心身为宗门嫡系血脉，她如此说来自是有理。

只是我这般底层之人，步步不可有失，万事都当争取，如我不是胜了那吴临，你怎知还有我这人，更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如今宗门法系血系相争，加入任何一方都无保障，唯有跟着掌门一系才最是稳妥！

却说罗素心与秋月珑汇合后，秋月珑见面便道：“师姐可是看明了他的底细？小念子当真已有剑识了？”

罗素心摇摇头道：“我并未发觉他的剑识，亦没有发觉他有灵识。”

秋月珑一怔，急道：“莫非是我们料错了？那你还代师傅收他做弟子？就因为他那番言语？这也太草率了！恩师只收女徒，师姐你这么做，岂不是要被师傅责罚？”

罗素心缓缓道：“就是因为一无所获，我才会起意代母亲收他做弟，这说明连我也看不透他。”

秋月珑愕然。

罗素心耐心道：“这就如同你去某人家中搜寻一物，你非但未找到此物，还发现整个家中都干干净净，空空如也，这是何道理？”

秋月珑眼睛渐渐亮起来道：“你是说他有意隐藏？”

罗素心道：“至少他有瞒过我的能力，此人不凡之处，恐还超出我的想象，值得母亲破例收个男徒。”

她道：“我派自掌门祖师即位，上百年来蛰伏甚深，此时正是厚积薄发，一鸣冲天之时，正是需要打破成规，不拘一格，方能冲破樊笼。”

说到此处，罗素心眼中露出渴望之色：“成就一州大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