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武记 第十三章 筑脉

天下灵物有三：灵材、灵药、灵宝。

灵材炼器，灵药炼丹，而这两者都不远及灵宝珍贵。

只因前两者皆是外物，灵宝则可直接熔炼于体，好处极多，能提高武修的修为与实力！

有些灵宝甚至可以支撑起一方小势力，如闵方遗府中的那条微型灵脉便是由灵源胎培育而成，灵源胎便是一种上品灵宝。

一件灵宝，足以让气武境后期修士大打出手，甚至真武境动心，这样的东西居然出现在体武境拍卖会上。

此时，拍卖场上一改之前狂热，反是一片死寂，即使再自信的体武境弟子也不禁对此产生怀疑。

最后还是陆白羽干咳一声道：“章大人莫非是开我等玩笑，这等好物怎会在体境拍卖场中出现？”

倒不是家族弟子没见过灵宝，只是这等宝贝在体境拍卖场上拍卖实在匪夷所思。

章见明笑道：“我宝阳阁拍卖场拿来压轴之物，自然不是凡物。”

见周围武修都一副信你有鬼的表情，章见明提高声量道：“宝阳阁信誉在此，章某安敢糊弄各位？此物不用灵晶购买，只可用等价灵物交换！”

此话一出又引起一片骚动，拍卖场中确实会有一些物物交换的例子，尤其是灵宝之类的宝贝，但这都是在比较高等的拍卖场，体武境修士能拿出什么好物来交换灵宝呢？

就在此时，那少有出声的西面包厢传来声音：“我们自然是信得过宝阳阁绝不会卖出假货，不过关于这玄阴木的底细，各位同道只怕所知甚少。”

不等章见明反应，那西面之人就自顾自解说起来：“众所周知，灵宝的好处就是能熔炼于体，但熔炼灵宝并不容易，也有各种苛刻条件与风险。如这玄阴木只能熔炼于女子，且只对阵法天赋有所增强，如非两个条件并齐，则毫无用处。章大人，在下之言，不知实否？”

章见明尴尬一笑:“确实如此。”

“而且，”西面声音再起：“这块玄阴木已经在好几场高阶拍卖会中出现，但从未有人买下，除了属性苛刻外，更因是这块玄阴木并不完整，只有原物的三分之一，故在高阶拍卖场中无人问津，才放到这体境拍卖场。”

此言一出，场中一些阅历丰富之人终于明白了，包括熟读柳氏札记的杨念也懂了。

灵宝一类天生天养，讲究先天完整，若不完整，先天缺失，则价值大跌。

这三分之一的玄阴木对气武境以上武修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章见明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官商，他哈哈大笑道：“不想贵客把此物摸得如此透彻，想来惦记许久了，后生可畏啊！”

此时，西面包厢遮帘突然打开，竟走出来一位女子，包厢中有障灵结界，连人的声音亦可改变，众人至今方才知道原来是位女修。

那女修已是体境大圆满，只见她身著淡紫修衣，容貌清丽脱俗，肌肤胜雪，身姿妙曼，竟是位绝色佳人。

她身后有两名气武境武修随身保护，可见地位不低。

那女子盈盈一拜道：“小女子紫瑛门内门弟子许梦绡，平日常听师尊讲解天下灵物。此物残缺不全，对得高阶修士来说实为鸡肋，对我这等体境修士来说，却再合适不过了，适才见宝心切，得罪章大人，万望见谅。”

灵宝虽好，但所含灵机过于强大，对体武境修士来说还真是无福消受，这受损的灵宝反而恰到好处。

“许师姐？”只见南面包厢遮帘一动，一位年轻男子也走了出来，一脸诧异之色，正是石破天。

许梦绡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石破天慌忙郑重回礼，举止还有些局促。

杨念在下冷眼旁观，上面都是同门，但皆是内门弟子，他们或有家族照拂，或已拜得师承，同样是体武境，也远非自己这个外门弟子能比。

章见明乃是经验老道之人，他一听便知其话中有话，随即问道：“原来也是紫瑛门高徒，不知贵客尊师何人？”

许梦绡肃容道：“家师朱讳慕兰。”

章见明动容道：“原来是紫瑛门阵机院主朱慕兰真人高徒，难怪有此阵法天赋。”

周围一些有见识之人也不禁一阵骚动，原来许梦绡的师傅竟是紫瑛门一院之主，阵机院是专司阵法一道，可不是下院能比的。

下院院主只是煞气阶修为，阵机院主不但是真武境真人，而且还是阵法大师，甚至接近阵法宗师了。

石破天虽是望族出身，石家也是紫瑛门中四大家族之一，他在族中也是直系弟子，但比起许梦绡这一院之主的亲传弟子，却是大大不如。

许梦绡虽只是体武境，其实际地位只怕比普通气武境正门弟子还高，这也难怪石破天在她面前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而陆白羽是大派出身，面对许梦绡这般人物也是淡然，只听他道：“原来如此，多谢许姑娘解惑。此物虽好，在下看来是用不到了，我身上虽还有些好物，但和灵宝同等价的东西是拿不出来的，哪怕想买来留做人情也是有力未逮了。”

石破天也忙道：“师姐所要之物，小弟绝不会插手。”

其实，他身家还不如陆白羽，想买也买不起。

杨念内心已然明白一切：这许梦绡只怕是提前获得消息，这次是特意冲着这玄阴木来的。

她先是揭出这玄阴木跟脚，让有争夺此物之念的人知难而退，后又挑明自家身份，打消那些可能与其抬价之人的心思，甚至让宝阳阁也不敢为难。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就算没有竞争对手，她准备拿什么来交换呢？

果然，章见明道：“许小姐不知以何物来换取玄阴木呢？”

许梦绡微微一笑，一抬手，她身边那气境武修立刻走上前来递出一个储物袋。

章见明打开储物袋，拿出一块非金非玉的圆盘，一怔道：“这是阵盘？”

众人也看得清楚，正是一套阵盘。

杨念灵识扫过，发现其上灵机波动之间暗含某种法则，莫非这就是所谓阵纹？

闵方遗府，现在要说念府，虽有阵法，与这阵盘，还是大有不同。

须知阵法分类繁多，像念府中的阵法是以灵脉为核心，直接由阵法师布置其上，是为‘恒阵’，这种阵法一旦布下，便是恒固了，不可随意转移。

与之相对的做‘流阵’，做成圆盘之样，称为阵盘，能放能收，还可随身携带。

‘恒阵’须有阵法师亲自布置，耗时繁琐，但威力宏大，阵法稳定，适合守山卫府。

‘流阵’威力小很多，胜在灵活机动，布阵简单，任何一位武修只要习练过操作阵盘之法，都能布置使用。

所谓阵盘，实乃一套灵器的组合，至少包括阵核，阵图和阵节三部分。

阵核是阵法中枢，阵图是联络经脉，阵节则是输出终端。

当然，不同的阵盘可能还有更多的机要关节，就不足细论了。

只就仅以物件多寡而言，一套阵盘价值自在普通灵器之上，其真正价值还需看那阵盘品质，是否能抵得上一件灵宝，甚至只是一件残缺灵宝，也要看拍主自己的判断了。

章见明仔细端详了这件阵盘一番，迟疑道：“这阵盘倒是一件困杀之阵，其用材确属精良，但阵纹工艺却有些生硬,这……不应该啊？”

突然他眼露奇光，带着不可置信地口气道：“莫非……莫非这阵盘是出自许小姐之手？”

许梦绡微笑点头：“制造阵盘的灵材都是家师提供，小女子只是刻画了阵纹而已，令良玉蒙尘，让章大人见笑了。”

众修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哄动起来。

能刻画阵纹，制作阵盘，也就是正式的阵法师了！

体武境的阵法师？！

这不是天才吗？

须知阵法师一般都是气武境修为起步，甚至是气武境后期，像许梦绡这般修为不到，便要以阵法的天赋来弥补自身不足，这是何等阵法天资啊！

北面包厢中，陆白羽传音陆云问道：“云伯可知我派中可有体武境成就阵法师的吗？”

陆云迟疑道：“我派立门三千多年，想来先贤之中，亦有这般人物。”

也就是说，现在是没有的！

陆白羽暗叹：近几年来，紫瑛门优秀弟子辈出，之前那个张麟，现在又有这阵法师，这大有迎头赶超我派之势，门中不少人总以湖州大派自居坐井观天，此次回门后，我须得好好禀告上峰。

只听章见明哈哈大笑道：“真是年少英才，我可做主，这阵盘足以换得这玄阴木，各位不知还有谁有出得更高价者？若是没有，此物就归得许小姐所有了！”

杨念心中冷笑：果然如此!这阵盘论品质也就灵阶下品，便是残缺的玄阴木，这也是有所及不上，这宝阳阁多半是看上许梦绡的天资，做出结交之举。

场中一片寂静，此时自不会有人为了一件自己用不上的东西，去得罪一个前途远大的阵法师，这甚至可视作直接针对紫瑛门了。

叫价三次之后，章见明笑道：“那这玄阴木就花落正主了。许小姐，我看将来湖州人杰榜上少不了你的名号了。”

国士三榜，乃是圣天王朝开国先圣轩辕黄帝为激励年轻武修所立，不分境界，不问出处，只限年岁，品评实力的排名。

其中，人杰英才榜是指一州内三十岁之下，前三十名顶尖武修榜单。

人杰榜之上，还有地灵隽秀榜，天纵绝世榜，具体如何就不为杨念所知了。

许梦绡浅浅一笑道：“章大人说笑了，晚辈只是一位体境弟子，尚未入得武道大门呢。”

章见明却认真道：“我看就算今日不上榜，也离之不远。听说贵派张麟小友，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入得榜中。许小姐炼化玄阴木后，突破气武境也是水到渠成，其后亦可入榜了。”

许梦绡轻轻一笑：“大人说笑了，小张师叔乃是我派千年难遇之人，小女子又怎能与他相比。”

她又盈盈一拜，带着两名气武境护卫，直接离场了。

听到张麟两字，杨念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莫名刺痛。

整个拍卖会已经完全结束，章见明又说得几句场面话，就宣布散场。

杨念归还了障灵面具后，立刻带上了新买灵形面具，化作一位黄脸大汉模样，毫不惹人注意地悄然离开。

今次的拍卖会，自己不但买到了想要的东西，还增加了不少见识，若只在外院，又怎知天地有多广阔。

杨念回到自己东平山洞府之后，和凌雁随意聊了两句，便又开始修炼。

他坐在灵穴之上，服下通脉丹，开始运功修行。

待药力完全化开之后，发现自己气脉确实充实了一些，比之前好上不少，但仍不足进阶，他发现不少药力未能被自己吸收，白白流失掉。

想来自己还是武资太差，坐拥灵穴丹药，虽改善不少，但仍比不上那些天资出众之人。

他晃晃脑袋，扫清这些消极情绪，然后掏出何定安的那份‘明识诀’，将灵识浸入其中。

半响，杨念收回心神，露出惊容：想不到竟是这么一种功法。

原来这‘明识诀’除了记载壮大神魂的功法外，还有神念门开派祖师大能曹衍的一段自述。

在曹衍看来，体武境本质就是筑造武修根基的阶段，在未突破此阶段之前，武修的资质都是可塑的。

其实，这并非曹衍一家之言，早在他之前，就有不少大能对如何在体武境阶段，改变修士武资这一关键问题有过很多探究，亦有不少尝试和猜想。

其实，能改变武资的秘法或宝物不是没有，如那玄阴木就能增强许梦绡阵道资质，同时也提高了武资。

这也是为何章见明认为许梦绡一旦踏入气武境，就能入得榜单的原因。

但这等秘术宝物多是代价不菲，条件苛刻，且效果有限，实不如把资源花在高资质弟子身上，性价比高得多。

而且这般东西，也都掌握在那些大派大族手中，被视为核心利益，也就几个直系嫡传血亲才享用得到。

像许梦绡今日这般，实是她的机缘气运。

还有一种想法认为，在体武境时，体质尚未定型，武修若能以自己灵识操纵改造自己血肉窍脉，或可按照自己的意志，来修改自己的体质，从而提高自己的武资。

这其实是种悖论，体武境修士自己何来灵识？

也曾有高阶上修将灵识投入低修之体来改变体质，后证明也行不通。

原因是人之神魂乃是人之本质，有极强的排他性。

若高修投入灵识不强，则会受其本识排除，不起得任何作用；若是投入灵识过强，则会造成神魂损伤，动摇根基，让其心神崩溃，更谈不上提高资质了。

故这种理论和其他天马行空的幻想都被归为心血来潮的异想天开。

而到了曹衍这个真在体武境就产生灵识的异类这里，就不是幻想了。

曹衍能成为一代开派祖师，绝不简单。

他在自己拥有灵识后，就开始探索此法，拿自己做试验，还真的改变了自己的武资。

他本是中等资质，一跃成为上等，为自己将来修行，打开道路。

等及他突破元武境，开创神念门后，就开始为自己门人开创一篇利用灵识改变武资的秘法，其名为‘真明通识**’。

何定安给杨念的这份‘明识诀’拓印本，便是‘真明通识**’的入门之法。

不过曹衍能够体武境产生灵识，不代表他的弟子可以做到。

事实上，神念门中有不少灵识颇有天赋之人，但最好的几个也就是在体武境大圆满时隐隐蕴出灵识，从未有人能像曹衍这般一踏足体武境后期就有灵识的。

故神念门人修炼‘真明通识**’，更多的是修习如何在体武境培养壮大自己神魂，为将来气武境蕴出强大灵识做积累，或是高修用自己的灵识改变低修武资时，减少其神魂创伤，其真正精髓无人能够获得。

但杨念不同！

杨念从体境前期就有灵识！比曹衍更加强大的灵识！

杨念收敛心神，开始修习‘明识诀’。

只运转一周天，他就明显感到此法对于他的不同。

以杨念的资质，之前无论修习何法都是艰难滞缓，进境极微。

惟修炼此法时，一切都似浑然天成，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

那何定安认为一个月修成这‘明识诀’已是侥幸中的侥幸

然而仅仅十天后，他就练成这‘明识诀’。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识与自己的气脉，隐隐有种呼应。

他不再迟疑，运起明识诀，将灵识投入自己气脉之中，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能够触动到原先不受自己意志控制的经脉。

他心意运转，气脉开始震动起来。

随着自己灵识与自己气脉共鸣越来越强，自己神魂意动之间，便能控制自己经脉收缩膨胀。

这宛如原本是一条只能单人独行的羊肠小道，通过灵识有意拓宽，变成一条可供几匹车马共驰的康庄大道，

哪怕行人速度不变，流量也大大增强！

杨念浑身一震，一股强大气息从自己身上涌出。

突破了，筑脉阶！

他感到不但实力提升一大截，武资也有明显改善。

原本一些关窍不通的地方，都豁然开朗。

这‘明识诀’仅仅是入门之法，自己竟能以此大为改善自身？

杨念眼中神光闪现:这曹衍的‘真明通识**’，一定要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