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圭 第46章 有缘有相应非佛 无我无人始是僧

黑袍老者笑毕，缓缓起身站定，踱步至黑蛇身前，居高临下打量几人，身上爆发出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

“我本无意与你们道教为敌，可你们自诩正道，屡屡坏我好事。今日又破我阵法，闯我祭坛。只怕今日你们来得，去不得。”老者缓缓说道。

“妖道，你且猖狂，我道教宗门自古正气长存，奉的是上天，尊的是万物，行天之道，何来自诩？想拿下我们，你且问过我手中之剑。”萧碧琪清音剑横于胸前，一声剑鸣。

“行天之道？哈哈……”老者闻言大笑，气息暴戾。

“不过是欺瞒世人的幌子，只为一己私欲罢了。若是你二人不曾重伤，或可全身而退，如今你这女娃娃哪里来的底气，同老夫如此说话？”黑袍老者戏谑的看着萧碧琪。

“即便今日我殒身于此，也定要你讨不到好！你来试试！”萧碧琪嘴唇微抿，眼神坚定，虽脸色苍白，却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势。

“碧琪姐姐！”林小楼担忧的看着萧碧琪。

“小楼！你和熊大带师兄离开此地，这妖道自有我来挡着。”萧碧琪未曾回头，火红的倩影背对秀缘，一番苦战已无之前的风姿，略显几分柔弱，但却坚定无比。

“那你怎么办？”林小楼不知所措。

“走！”萧碧琪一声娇叱，清音剑一提，纵身向黑袍老道扑去。

“剑舞！蛾眉剑法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斩！”萧碧琪人在空中，清音剑已脱手飞出，以雷霆之势化为一道惊鸿，斩向了黑袍老道。

“唵嘛呢叭咪吽！”黑袍老道双手结印，口念法咒，顿时阴风乍起，老道身前浮现一扇鬼门，从鬼门之中冲出十余只鬼头，一部分化为黑气挡住了清音剑雷霆一斩，剩余几只鬼头戾啸着向萧碧琪而来。

“大明咒？”萧碧琪惊叫一声，撤回清音剑回身一档，一剑劈开鬼头。

“小女娃倒是有见识！”黑袍老道邪邪一笑。伸手一挥，身旁的大黑蛇，向躺在地上的秀缘蹿去。

“你敢！”萧碧琪立即回身救护，哪知身后鬼头袭来，迫不得已又与鬼头缠斗，她本是重伤之体，如今能与鬼头战的旗鼓相当已是让黑袍老道惊讶。

“吼！”熊大一声戾吼，炮弹一般冲向黑蛇，不料如此凶猛之势，那黑蛇只是甩尾一抽，熊大便被抽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口吐鲜血。黑蛇并不急于毒杀熊大，人性化的戏谑之意出现在蛇眼之中。

“熊大！”林小楼见场间几人伤的伤的，躺的躺，萧碧琪是越战越弱，眼看着不支，泪眼朦胧，悲从心来，难道今日几人都要命绝于此么？

“你不是道门中人，你是佛宗之人！”萧碧琪逼开鬼头，擦了擦嘴唇的血迹，呼吸急促。

“佛宗？呵呵！那些个秃驴，都是冥顽不化的东西，与我可不相干。”黑袍老者嘲笑道。

“剑舞！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幻！”萧碧琪剑诀一换，清音剑幻化为数十把寒光利刃，如剑阵一般向老道刺去。

只见从鬼门之中又蹿出十余股黑森森的鬼气，化为黑色漩涡，把清音剑幻化的剑气全部吞噬。

黑袍老者一声冷哼，一掌拍向萧碧琪，一团鬼气呼啸而来，萧碧琪持剑一挡，身形倒飞而出，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倒地不起。

“重伤之躯尚且有如此战力，老夫都舍不得杀你了！”黑袍老者看着吐血不止的萧碧琪说道。

“碧琪姐姐！”林小楼见萧碧琪落败，想过来救治，却被大黑蛇挡在了一边。

“小丫头！你倒是让老夫好找啊，老夫正头疼寻不到你，没想到你倒是被他们送上门了！”黑袍老道看向林小楼。

“你若敢杀了他们，定然逃脱不得，此时已有道门强者赶来，你若束手就擒，说不得还有命在！”林小楼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尽力拖延。

“束手？哈哈哈……”老道大笑不止。

“与这小子斗法之后，老夫早已料到此地暴露，岂会等着那群老道来杀？若不是为了等他们把你送上门来，老夫也不会在此地等你们进来。你这人参娃娃真是天真！如今自顾不暇了，还不忘替我开脱。”老道笑道。

“就算你今日能逃脱，也定然有人能找到你，就凭你这般修为，连一招都走不了！”林小楼威胁这老道。

“你说的是那老和尚吧？”黑袍老道轻笑一声。

“怎样？怕了就放我们离去。老和尚就在附近，他可是很要紧我的。”林小楼挺胸说道。

“大言不惭的丫头！实话告诉你，现今你们所处之地就在天池之下，那老和尚为镇压魔灵所布的法阵已被我黄泉所破，魔灵已出，他要是能出现，还能等到现在？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老道说完，那黑蛇却是猛的一蹿，一尾把林小楼抽上半空，身子一卷，缠住林小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往嘴里送。

“小楼！”秀缘无力动弹，眼睁睁看着林小楼就要葬身蛇口，气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呛得他说不出一个字来。萧碧琪也是重伤在地，连清音剑都提不起来，何谈救人？熊大自不多说，早已昏死过去。

“孽畜！你若敢吞了这参灵，我将你抽筋扒皮，扔进血池，万鬼啃噬！”黑袍老道一声冷哼。

那黑蛇一听，放下了林小楼，卷着她向黑袍老道游来。

“千年参灵，可遇不可求，你到底还是老夫的囊中物，今日先断了你的腿，以免你又逃脱！”黑袍老者两指并剑，一丝黑气在指尖缠绕，随后指尖一划，黑气凝锋，无声息间便向林小楼双腿斩去。

却不料异变突起，林小楼闭目等死，哪知黑气所凝的剑锋被一道金光弹开，那黑蛇更是被金光震飞，撞在墙上，巨石滚落。

黑袍老道也是惊愕，始料未及，只来得及凝出一层鬼气罩在身前，便如黑蛇一般震飞了出去。

金光由弱转强，一时间竟然亮的刺眼，随后从林小楼头顶一闪，瞬间向穹顶射去，正中穹顶中央的一颗夜明珠。接着那夜明珠乳白色的光芒瞬间化为金色，而那金光毫不停歇，像电流一般在穹顶不断乱蹿，一颗颗夜明珠化为金色，散发着带有精纯佛性的光芒，笼罩在穹顶之下。

原来那老和尚布置的法阵，却是在这天池之下，在这穹顶之上。如今法阵再度激活，一股浩瀚无穷的力量充斥在整个空间中。而穹顶上那道金光所运行的路线，此刻清晰所见，正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一切只发生在一个呼吸。穹顶上的阵法激活之后，从阵法中射出一道光柱，落在秀缘身前。光柱之中一个长眉白须，脸色红润，身穿无相衣的老和尚，盘腿闭目而坐。

“老和尚！”林小楼见到光柱之中的和尚一声呼唤。老和尚便睁开了眼睛，冲林小楼微微一笑，当真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

“念不净，则无佛；心不清，则化魔。你本是佛宗之人，身具佛性，奈何以佛入魔，不得皈依。你可想日后因果？”老和尚淡淡说道。

“秃驴！少来这套！我已破了你的法阵，你不过一道神魂寄居在此阵之中，少了法阵聚灵，你能奈我何？”黑袍老道翻身而起，双手结印，召开鬼门。顿时一股浓郁的鬼气自鬼门冲出，化为一个青面獠牙，赤目红光的恶魔。正是与先前秀缘召唤的鬼将如出一辙，但这只鬼将比之被秀缘击杀的凶恶许多，仅是鬼气就压迫的几人神魂战栗。

鬼将一声戾啸，冲老和尚而来。老和尚手捏佛印，轻飘飘一掌，鬼将便被打回了鬼门，那鬼门也是瞬间崩溃。黑衣老道闷哼一声，身形倒飞而出，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出！只见那老道袖袍一挥，收了黑蛇，身前鬼门再开，冲出无数鬼头，而那黑袍老道早已逃遁，不知所踪。

那鬼门之中冲出的无数鬼头没有了诏令，四处乱撞，这时，穹顶下方的圆池突然一震，那袅绕的雾气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流漩涡，把冲出来的鬼头尽数吸进了漩涡之中，然后归于平静。秀缘几人都是一脸诧异，此处太多未知，亦是不解。

“老和尚！你为何放过了那坏老头？”林小楼不满的说道。

“你若再这般胡搅蛮缠下去，我便要消失了。”老和尚微笑的看着林小楼。几人才发现老和尚的身影慢慢便的虚幻起来。

“且听老僧一言。”老和尚转身看向秀缘。

“老僧不过是一缕神魂，奈何天不待我，法身早已圆寂。此处阵法早已被破，无灵气滋养，我能保得神魂不灭，已是机缘。今日现身也只有一掌之力，若非这丫头遇险，性命攸关，老僧也醒不过来。”老和尚轻轻的说道。

“老和尚！你真的死了么？”林小楼听闻老和尚早已圆寂，悲从心来，想要抱住老和尚，却是扑了一个空。这老和尚的神魂本就是虚影。

“丫头！你且听老僧说完。”老和尚伸手，虚摸林小楼的头顶，眼神里闪过一丝宠溺。

“你身具纯阳之体，道门气息纯正，能与这参灵相遇也算的奇缘。但祸福相依，这丫头却不能长随在你的身侧，你可否答应老僧一个请求？”老和尚缓缓说道。

“咳咳！…大师但说无妨，秀缘鼎倾力而为。”秀缘撑起身体，点头说道。

“待此间事了，让这丫头留在此处，此处是这丫头的机缘之地，也是你的机缘之地。”老和尚微笑道。

“听大师吩咐便是，只是这机缘从何说起？”秀缘问道。

“你自会知晓，老僧留在这红尘世间之物仅有这一缕神魂和一具法身。这神魂不仅是为了镇压魔灵，而是为了镇压这天池之下的一处通道，稍后你自寻解惑。你与道相契，更是身具佛体，佛缘深厚，是你的机缘，也是老僧的机缘。老僧神魂微弱，仅有一式般若掌，不知你可愿意继承老僧衣钵？”老和尚看向秀缘。

“大师谬看秀缘了，秀缘只是青城山道门一小道，如何能得大师垂青？”秀缘已然拜在宁封真君膝下，一身道法皆其所出，怎敢另投他门？于是婉言相拒。

“不妨事的，以你之姿，想必你的师尊定是非常人，若非能看清你的福缘，必不会放你下山，而是让你闭门苦修，突破境界方为上道。你现今只是天师境初期修士，道长路远。若你继承我般若掌，习我佛门内经，必可佛道相兼，于修行之路，大有裨益。”老和尚说道。

“大师，并非秀缘推脱，只是……”秀缘也是为难。

“你不必忧心，我要你继承我衣钵，乃是你与佛有缘，并非是要你另投佛门，你亦可不必叫我师尊，清净之人，哪里来的那些繁琐？呵呵……”老和尚笑道。

“如此，秀缘拜谢大师造化之恩！”秀缘不顾伤势，起身跪下，重重的以师徒之礼，对老和尚行了三拜九叩，虽无师徒之名，但秀缘认可这师徒之实。

老和尚满意的点头，浑身佛光暴涨，一团金光凝聚在掌中，伸手向秀缘天灵印去。刺眼的金光就像一个大茧把二人包裹，林小楼和萧碧琪都是睁不开眼。

等金光消散，秀缘盘膝闭目而坐，双手半握，抱于胸腹，林小楼几人都是不敢打扰，静静的等待。

“老和尚！他怎么了？”林小楼问道。

“无妨！他伤势严重，我以精纯佛力助他恢复，以便参悟般若掌。”老和尚说道。

“那他何时醒来？”林小楼又问。

“看他的造化了，不出五日，必定能醒。”老和尚微笑道，甚为满意这个记名徒弟。

“丫头！待我走后，你与那憨货就在此地修炼，不可再入红尘，否则，害人害己，你可清楚？”老和尚告诫林小楼。

“老和尚！我会听话的，待我修为有成，我能找到你的法身，我会带你回家的。”林小楼看着老和尚渐渐虚无的神魂，一行清泪忍不住从眼角落下，死命咬着嘴唇，不让老和尚看出她的伤心，淡淡的微笑着，如一朵风中忧伤的百合。

老和尚伸手虚托林小楼的脸颊，在微笑中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