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隙 第四十八章 云涌

大四的生活在这样一场风波后平静地开始。

郑微年准备考研，程嘉玺开始在一家医院实习。

两人的生活都逐渐忙起来郑微年每天都在图书馆泡到闭馆才回来，程嘉玺则更忙，他刚被分到的实习的是急诊部门，常常忙到半夜才回家。郑微年每天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洗好澡再看会儿书就将近零点，最开始的那几个夜晚，她关掉灯躺在床上，虽然又累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常常等到程嘉玺凌晨摸进房间，她感到床榻的那一侧慢慢地陷下去才能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后来她将小叔又从客厅挪进了卧室，夜里终于能早一点入睡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习惯一个人睡，只觉得房间里空荡荡，心里也空荡荡。有时候郑微年在心里嘲笑自己，大一的时候曾想要不那么依赖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反而好像越来越习惯他在身边的感觉，越溺越深了。

有一次程嘉玺摸黑进了卧室，惊起了睡在床边的小叔，小叔已经半大了，个头不小，一团黑影直直地撞进程嘉玺怀里，把程嘉玺惊得后退几步，碰到了郑微年随手放在那里的几本书，书掉在地上，发出响声，程嘉玺听到从床那边传来?的声音。

把她弄醒了。

程嘉玺把小叔赶回去，自己轻轻地在床上躺下来，黑暗中那具软软香香的小身子慢慢地贴过来，张开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程嘉玺揽住她的腰，她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和他的是一样的，他贪婪地嗅了几口，歉疚地说：“把你吵醒了。”

她的脸贴在他颈边，他听见她迷迷糊糊的声音，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梦话。

“我好想你......”她说。

她鼻尖的气息热热地拂在他耳边。程嘉玺的心软软地塌下去一块。的确很久都没有陪她了，他几乎将自己埋进工作里面，起早贪黑，急诊部门又整天整天都是紧急事件，人命如流水，在他眼前一个接一个漂走，纵然本科时期已比别人见多了生命无常，但在这样频繁的高强度之下，也依然让人恍惚。

“其实你可以不这么拼。”有一次程嘉禾对他说。

程嘉玺沉默。他知道程嘉禾的意思，也知道别人的想法。纵然是如此了解他的程嘉禾都告诉他，你家里有后台，你完全可以比别人轻松却上升到更高的层次，更何况别人呢？

是啊，他比别人更有优势，他可以去他爸爸的医院工作，之后的路更会是一片平坦。但是然后呢？他利用了家庭，家庭难道就不会反过来利用他吗？他就得接受他们的安排，成为一个他们想要的程嘉玺。

那样他就不能拥有她了。

所以请等一等，阿年。我们一起熬过这段时间，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你，让他们无话可说。

只要你愿意等，我就不怕累。

郑微年在他怀里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程嘉玺抚摸着她的背，低下头轻轻地吻在她唇上。

天总是不遂人愿。

第二天程嘉玺接到母亲的电话，说要和李家一起吃个饭。

“吃饭？妈，你在搞什么？”程嘉玺心里一惊皱眉问。

“什么叫我搞什么？你们上了大学也快四年了，又是同班同学，应该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们原本就是这个意思，你难道不明白？”程母语气平静。

“了解得差不多就可以结婚吗？”程嘉玺质问道，“我不喜欢她。”

程母在那头冷笑一声：“喜欢？喜欢能怎么样，还不照样要生活？阿玺，你是我儿子，该有点志气。”

“是啊，我是你儿子，可是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当初你们说走就走，十多年不曾过问我的生活，现在回来了就开始摆出大家长的姿态管东管西，妈，我常常在想，你做任何事，是不是都只考虑你家里的利益？”程嘉玺冷声道。

程母愣了一下。

儿子虽好像和她不怎么亲近，但也始终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像这样的语气还是头一次。

“我家里的利益？我家难道就不是你家？我家里好了，你以后难道不受益？你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这不是长远或短浅的问题。我们的出发点就不一样，你往哪儿看都先看的是利益，我不想像你那样。我有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不想被你的家庭束缚住。”

“哼，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和那个女孩儿结婚吗？”程母冷冷地说。

程嘉玺愣住。

果然是他母亲，做事从来都是这样细致又深藏。

“我看你真的是被那个小丫头弄昏了头。她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漂亮了点吗？芸安不漂亮吗？还有她的家庭......”说到这里猛地顿了顿，又接着说，“反正与你不合适吧。”

程嘉玺敏锐的捕捉到一点：“她的家庭你也了解了吗？”

“都说了与你不合适！”程母的语气急促起来。

程嘉玺想多年前的那段事母亲也是知道的，恐怕还参与了其中，才会这样仪态尽失，显出不多见的慌乱来。

“我们对待‘合适’的评判标准就是不同的，不管你怎么说，我对她都是认真的，这个双休日我会带她回家，你和爸爸在家里等着。至于和李家一起吃饭的事我不答应。”

“你怎么这样自说自话？”

程嘉玺无谓地笑笑：“妈妈你又何尝不是呢？”

挂下电话，程嘉玺转身，看见郑微年呆呆地站在卧室门口，见他转过来才愣愣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程嘉玺皱眉：“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你难道没有感觉到？”

郑微年摇摇头：“我是说，带我回家......”

程嘉玺才反应过来：“是啊，也是时候去见见我爸妈了。”

郑微年“咕咚”咽了口唾沫：“我......有点紧张......”

说实话程嘉玺也有些紧张，他很担心到时候父母的反应，他知道母亲这一关是难过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安慰地笑道：“没关系，有我在的。”

郑微年继续说：“可是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程嘉玺走过去拥住她：“傻瓜，要是都经验丰富了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