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温开文爽朗的笑容,叶风心下微微感慨:一啄一饮、一安一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默默付出。
天边,忽然乌云密聚,像个三岁孩童般突然翻脸,将灿灿的夕阳悉数遮挡。
说话间,浓云就如万马奔腾般滚滚而来,带着势不可挡、遮天蔽日的气势,将裹挟着的水气,扑天盖地般“砸”了下来。
砸得地面雾气蒸腾而起的瞬间,天地间传来了百姓们欢呼呐喊的沸腾之声。
庄稼,有救了!
叶风一行人也勒住马,仰脖望天,任由这万众期待的雨水,丝丝入人心脾。
淋了会儿后,才在雨水之中、日头下山之前,赶到了埋葬印康的地方。
扯起大帐篷遮挡住坟包包,在火把的映照下,开坟。
而在叶风验尸之际,弟兄们也没闲着,就在该村祖地旁的山脚下,搭建起了临时驻扎营地。
今晚,他们要在这儿安歇。
温开文看不过去,一直在劝:“这儿离县城不远,等修爷忙完,咱们进城去啊,下官请兄弟们喝酒、吃肉。”
这里的人,随便都是个正六品,随便拎个出来都比他温开文的职位高。
不过都对着他很尊敬,被他劝说,只是笑着避过,再继续去忙碌。
温开文的愁眉又锁上了。
施勇峰见状,笑着上前,将他重新拉回到修爷验尸的大帐篷外,笑着给他出主意。
“我想过等你任知府后该怎么做。先把全州府的富户们摸个底,再把做过最大坏事的拉出来满门抄斩,没收其全部家财。”
“然后放出风风儿去,说锦衣卫要查贪抄腐、办恶斩霸,那剩下的大户们,就会找你说情求饶。”
“届时,你假作为难,推三阻四。他们就一定会侧面去打听你的喜好。知你想要的是土地,聪明的人就会先乖乖交出来。保命还是保田,他们懂得怎么选。”
“当然,触犯到修爷原则底线上的恶人,无论交出多少田地,也一样会受到严惩。只是,届时要看时机是再给那些人迎头一击、还是先放放再行处治。”
“不然会让剩下的人以为:交和不交都是死,以致群起反抗就不美了。”
“至于不沾恶事的富户们怎么办?没关系,咱们不是有抄来的家财吗?再用那些去买。相信他们也不敢把价格给开高了。”
这席话,把温开文听得连连点头。
这有了锦衣卫在,真的要办起事来,简直有如神助。
他啊,再也不用一个人扛了,也再也不是一个根本不被权贵们放在眼里的小芝麻了。
权力,就是双面刃。只要是为民,再怎么锋利,他都嫌不够。
“谢谢施旗大人。”温开文就要施礼感谢,被拦住。
“以后咱们打交道的时间还长,您可别再总这么多礼数了。不过我们是希望越快越好。”施勇峰真实心意地笑着说道。
等事儿都平了,他们还要跟随修爷的。
温开文的苦瓜脸,彻底变成开了瓤的西瓜,笑得红彤彤的。
叶风听到他俩的对话,也微微笑了笑。他就知道施勇峰会很快想出法子。
施勇峰就是那种:给了他任务,他就会立刻投入,还会想方设法能将任务完成得更好的人。
而叶风也知道,施勇峰故意将温开文带到帐篷外说这些话,是想他听听这些主意可不可行的。
当然可行,叶风对此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特权办特事儿,杀伐果决、当断则断,不拖泥带水才能快刀斩乱麻。
叶风收回注意力,直起腰,由小福王继续验尸,自己则在旁指点。
“看出什么来了吗?”叶风问。
印康的尸首,已经成了散落的碎骨一般,小福王一根根细细看着、验着。
听问便拿起颅骨,指着上面的痕迹道:“和锤死余慧的凶手为同一人。”
“也是先砸的眼眶,再砸的嘴巴,且留下的拳印大小,也几乎相同。”
叶风听他说完,不置可否,示意他仔细将所有碎骨全部再验一遍。
友情提示道:“把我之前对凶手的推测分析联系到一起,再验。”
小福王疑惑了一瞬瞬。他有自信自己并没有验错。
刚想据理力争一下下,听到师傅后面的提醒,就知道自己一定有所忽略了。
鼓鼓包子脸,手脑并用,一边在火把下重新检验,一边将师傅说过的那些话……好多话,再一句句细细捋过。
忽然一拍骨头,仰起小包子脸,道:“师傅,这不是凶手杀害的第一人。”
小福王能肯定,凶手的前三拳顺序:就是左眼、右眼和嘴。与砸死余慧时的顺序一模一样,使用出的力道也几乎相同。
而每起案子的第一个被害人,能留下凶手的信息会更多、且更明显。
因为对于从未杀过人的人来说,杀害第一人之时,最容易错漏百出。
而后,才能越来越熟练、越来越老辣,痕迹亦会越少,打击亦会更加精准。
而印康的眼眶被砸得就很精准,没有补拳。凶手只用了一下,就将其眼眶打得爆裂凹陷。
之后的每一下,也是精准无比,且力度较为均匀。并没有因慌乱而使得力道忽轻忽重。
“印康应该是第三、或第四名受害者了。”小福王黯淡下神情,咬了咬牙,说出自己并不想承认的结论。
如果这个推断准确,那么在九月初三之前,就应该还有在八月初二、七月初一被害的死者。
叶风点头,夸赞了聪明的小徒弟一句,然后示意他出坑,跟着自己去净手。
顺便招呼一声,让弟兄们重新填坑。
一抬眼,看到撑着雨伞,站在帐篷边“耍帅”的戚钧,叶风忽然来了句:“把你的胡子刮了呗?”
以前戚钧留胡子,是为了显得更加“凶神恶煞”,也为了不显得那么年轻。
现在,用不着了啊,可以回归原貌了。话说叶风就一直没把戚钧那满脸的络腮胡给看顺眼过。
戚钧被突然“发难”,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再走过来,用伞遮挡在他的头顶,不回话。
嗯……戚钧在怀疑他心里有气。
不是对自己的气,而是对案子、或者是凶手的气。
其实遇到这样的凶手,看到那样凄惨死去的被害人,谁的心里又会没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