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不对。
如果是金榆发射的薄刃,如果许满实不是倒退着走的,那许满实应该脸朝下、头朝门的方向扑倒才对……或者,是许满实突然遇袭,转过了身,再仰面倒下。
但挣扎痕呢?为什么没有?
难道是许满实倒下之后,金榆就扑上去,点住了许满实的定身穴和哑穴?以防止其挣扎动弹和喊叫?
可是这么做有什么必要吗?
屋里就他二人,咋的都是金榆的嫌疑最大,何况金榆要杀许满实,在哪儿不行?非得把嫌疑罪名往自己头上揽?
除非……这是金榆玩的一招大花样儿——欲盖弥彰、故布疑障。
总之,各种可能性都有。
叶风反复推敲之下,越推可能性就越多。
干脆,一拉戚钧,去了金瑞儿的酒楼喝酒。
戚钧却在怀疑他别有企图。
“你是想通过金瑞儿,了解金榆那个人吧?”
叶风微笑点头。
还真是自己人最了解自己人啊。
只是戚钧有些不赞同。“要让金瑞儿知道了,会伤心的。”
其父深陷杀人风波,叶风他俩非但没帮其父洗清罪名,反而因怀疑,在通过其侧面打听其父,搁谁谁都会生气。
这是有利用熟人的嫌疑。
叶风继续微笑,骑上马就走。
他相信金瑞儿不会这么想。
虽然表面上看来,他打问金榆的事情,是出于破解案情的需要,合情合理,但只有戚钧清楚:叶风问那些是已经把金榆当成了嫌疑人在查底。
金瑞儿果然没有戚钧了解叶风。
听问就满不在乎地回答了,只当作是合情合理。
“我爹他是个很宽容的人,宽容到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在乎的那种。”
金瑞儿说着,给二位爷斟满酒,再给自己斟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再一抹嘴,放下碗,笑得好看,却又带着苦意地再道:“我不在他在乎的范围之内。”
所以,就算她是嫡出,也还是自小就非常渴望温暖的亲情。所以,才会在订了亲后,为了那份虚假的温暖,任性逃家,任性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当然,现在的金榆不认为自己的代价惨重了。
因为她获得了更好的、更向往的生活,成长为了自己渴望的人,得到温暖,也成了别人的温暖。
“我极少回家,偶尔回去探望过母亲就会走,更是很少看到父亲了。您要说他会得罪谁?在我的印象里,引不起他在乎的人和事儿,他也根本不可能得罪。”
金瑞儿说着,再豪饮下一碗酒。
亲情,她只认母亲的。至于父亲,很淡了。现在说起来,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叶风没说话,只陪着戚钧默默地喝酒。
他是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会泄露出真实的想法。
而且他看得出,戚钧对金瑞儿也多了一些些小心翼翼。
不是喜欢上了对方,就以单纯的戚钧来说,就是单纯的不想惹朋友更伤心。
真正愿意承受孤独,连亲情都摒弃的又有几人?
包间里的气氛,就这样沉浸在金瑞儿的“洒脱”里,像弥漫着孤寂而坚强的风,吹得安安静静。
直到最后,叶风终于问出声。
“你父亲的渴望是什么?”
有渴望才会有动力,为了达成愿望,每个人都在穷心竭力。
有人会用正确的方法,有人则会将道路越走越狭窄。
叶风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涉案中的任何人。
金瑞儿听问,从那种情绪中脱离,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回答:“是种文人豪情?希望再现大唐盛世。具体的我也说不好。他最珍爱的就是他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张大唐盛世图。”
这个回答,多多少少让叶风有些意外。
不过转尔又释然了。
国朝之大,人数众多,不是只有他叶风希望国朝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的。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希望。
而有着这样希望的人,且愿意为之努力的人,应该不会是凶手。
起码,这样的人不会对着另一个同样有着相同想法的人出手。许满实应该也是同样的人。
案子,又陷入到迷雾之中。
叶风离开酒楼之后,就再次去往翰林院,将许满实在一年之内送出去的茶叶,能找出来的,都尽可能闻了个遍。
只要别人没有扔,他都让找出来,一一嗅闻个遍。
许满实的家乡,离着新都的距离——快马加鞭也要四日,再步行走山径至少两日。一来一回的功夫怎么着都得十几日去。
而据查,许满实总是在送茶叶,走到哪里,送到哪里。每次说辞还不同。
比如:这是本月的新茶,这是秋茶,这是冬茶云云。
那茶叶是怎么来的呢?
嗅闻之下也发现,茶叶的日期的确略有偏差,但偏差还就是在一个月之内。
“去车马行问问吧。”戚钧陪叶风转悠得头都有些晕了,听叶风说起茶叶的日期,就建议道。
感觉这案子就像大海捞针,更感觉叶风就仿佛是在鸡蛋里头挑骨头,逮着个线头就累死个爹的到处查察。
叶风点头答应,二人又满城开始转悠,去各个车马行打听消息。
这次,打听到了结果。
“您问许大人啊?他每月里都会有包裹托我们运来的。有时是大包裹,有时很小。”
有四家车马行的掌柜,是这么回答的。且报出来的地址,也的确是许满实家乡所在。
一次运送的费用可不低,那儿太偏僻了。
戚钧就感慨:“如果满朝上下的官员,都像许满实一般,肯为了家乡出银出力到这地步,那国朝得是什么样儿的啊?”
感慨加向往,都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然后,悄悄声问叶风:“你们那后世,就是那样儿的吧?”
想去。
叶风摇头。
摇完又点头,点完又轻摇了两下。
“是盛世,不过,饱满思淫欲,你懂的。”
贫困中,只思一日三餐从何来;暖腹时,想要的就多了,且只会更多。
满朝文武务实奋力的时代,只怕还真就盛唐的时期才有,也是他、以及后世许多人的向往。
戚钧理解了,回了句:“那金榆应该很贪。”
做事是需要底气的。
底气在很多时候来源于财力。
就像他和叶风,要想做事,还得想尽办法弄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