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连多余的眼神儿都没给戚钧一个。
他的视线从围观的人群中一一扫过,口中则回道:“再坚固的存在,都架不住内部先烂。”
其实他考虑得虽然长远,却并不多复杂。
要孙建归的赎银是第一步。
以二百万两银子的天价来说,孙鹏哲和万宏进肯定是承担不起,就必然会向背后的主子求助。
结果求助完,孙建归还是死了,还是死得无比凄惨,还死在了宫墙之中。
要说孙鹏哲和万宏进对此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就不是人了。
而只要有感觉,就肯定会对主子心生不忿。
做主子的呢?没能相助上属下,必然会觉得丢脸。
丢了脸怎么办?
不想看到,不想面对,同时也会对他俩的忠心起疑。
那么……这一环环的下来,在这种关键时刻,潜藏的情绪就会爆发。
叶风对此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奇怪。
他和戚钧在等着捞王八,王八肯定会一心想着翻身。
所以,万宏进和孙鹏哲就死了,就为了转移注意力。
叶风心下微晒:不就剩这点儿花样了嘛,小意思。
他抬手招呼懒洋洋的池兴生近前,吩咐其接手孙鹏哲和万宏进之死的案子。
锦衣卫那么多人又不是吃干饭的。
再说了,就算孙鹏哲和万宏进的身份贵重,那池兴生要是办不了,可以把尸体抬回锦衣卫卫所先放着嘛。
死人又跑不了。
案子什么时候破,能不能破?锦衣卫说了算。
这直接给躲在茶楼包间内的杨嘉信和高彰展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杨嘉信一拳砸在墙壁上,砸完才觉拳头生疼,赶紧收回来揉揉,又为怕痛有些讪讪,自觉在舅舅面前丢了面子。
背身就道:“本王这就下旨意,要求他俩亲自彻查孙、万二人之死。”
其实这话说得好没底气,他都能想象得出叶风和戚钧听到旨意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一切都只缘于:他杨嘉信目前只是个监国。
高彰展也觉得杨嘉信是气昏了头在出昏招。
他坐回桌边,抬手徐徐给自己斟茶,就仿佛在徐徐压制自己心底的焦躁之气。
直到斟满,到即将溢出的地步,他才停住手,感觉情绪稳定了些,才出声道:“唯今之计,只有让秦浩贤出面了。”
秦浩贤,是比戚钧在老皇帝面前更有分量之人,且也是整个朝堂在老皇帝面前最有分量的人,由秦浩贤出面去和戚钧、叶风周旋的话,应该还有阻止他俩的可能。
起码,秦浩贤敢硬怼戚钧,大不了就撕破脸一战。
双方都是老皇帝直属,都是可以不被老皇帝怨责的势力,都比朝臣们少了太多顾忌,那就打呗,打着打着没准就能把高自浩抢回来了。
杨嘉信却没出声。
他也很清楚秦浩贤有的优势,可秦浩贤现在被“关”在宫中出不来,而且,他的话对于秦浩贤而言,不知何时起已经没有那么好使了。
尤其是这样的浑水,秦浩贤真的想趟吗?想趟的话,早就设法出宫来了吧?
其实关于这一点,杨嘉信是有些矛盾的。
他想让秦浩贤来解决,可又怕秦浩贤借机再揽一拨儿功劳,以后会更难压制和管控。所以他自己来了。
可计划一个接一个,事情却没有办成,现在还得让秦浩贤来兜底,杨嘉信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和不舒服。
他也猜测到:秦浩贤没有主动出面来揽下这事儿,恐怕也是在避嫌。
算了,先顾眼前吧。
杨嘉信遂开门跟心腹交代了一声,再转身回包间内坐下。没想着自己亲自去找秦浩贤。
而秦浩贤收到让自己去刑场的消息时,妖娆地甩了甩手中的小丝帕,让帕角扫过传信人的眼睛,再娇滴滴回答道:“信王爷的事,就是咂家的事儿。你回去转禀信王,咂家这就去请示陛下,申请出宫。”
传信人揉揉眼睛,恭敬行礼,应声告退。
退下后,心里一个劲儿地犯嘀咕。
总感觉秦公公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似的。
琢磨不明白,甩两下头,再回头看看已经进入陛下寝殿的秦公公的背影,抿抿嘴,快速往宫外去,想着自己不能落在秦公公的后面到刑场。
哪知秦浩贤只是进了寝殿而已。
进去后就歪在外殿侧间的楹榻上眯盹去了。
他不傻,明知叶风和戚钧闹得这么大肯定是别有深意,何况他早已收到过杨嘉信和高彰展出宫了的消息,那这会子又来找自己出面,明显是连杨嘉信都拿锦衣卫没办法。
秦浩贤心下冷哼。
这是杨嘉信既不信他、又要用他的意思。
他可不想上赶着被用到“刀刃上”去。
如今要和已有充分准备的锦衣卫火拼,他秦浩贤犯不上。何况还要他违背圣心去火拼呢?
他情愿躺在这里,隔着殿壁陪老皇帝好好睡一觉,等个结果就行。
至于万宏进和孙鹏哲的死?
死就死了吧,反正是不中用的了。
只是……
躺下去了的秦浩贤,想到自己安排出去的罗宇宁,心下倒生出了几分忐忑。
此前,杨嘉信非要他安排人手配合夏辉对叶家人进行动作,他就不想掺和的。
只是怕把杨嘉信给惹急了,才安排了罗宇宁带着些许人手随夏辉行动。
到现在还没个成或败的消息传来……
自己会不会又落进了叶风挖的陷阱里?
打死秦浩贤都不会想得到,事情根本也不存在什么成功或者失败。
之所以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是因为夏辉和罗宇宁还没蹲守到任何人从义庄出口处钻出来。
他俩还死守在那里的,自然不会有行动,更不会有消息。
而茶楼中的杨嘉信,同样是久等无果后,听到找秦浩贤的人回来转呈的禀报,生气得差点儿掀了茶桌。
“你有些膨胀了。”高彰展见杨嘉信越发不沉稳,出声提醒道。
眼见那把椅子就快是自己的,已触手可得,天下将握于自己之手,杨嘉信一惯低调含蓄的作风已一破再破。
压制了许多年的本性,展露出的越来越多。
尤其是在有事发生的时候,更加沉不住气。
高彰展都感觉有些没眼看这个熟悉的外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