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廷光却听懂了。
亡魂大冒,大骇大叫:“利峰老弟,你和我是兄弟,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你别动手杀我,我会还你的,百倍千倍万倍还你,我有钱,有很多的银子,我都给你,保你全家衣食无忧几辈子。你想要马儿?可以买了。你母亲想过好日子,你想想,你想想……”
乱七八糟说着,又对叶风哭求:“叶大人、叶大人,您不能这么做。您这是动私刑,您不能!”
叶风两眼望天,只将玩匕的手指停下来,让匕首转了个向,柄朝外,朝着钟利锋的方向,递了递。
钟利峰懂了!
再没了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冲过来,一把握住匕首,脚下未停,冲去颜廷光面前。
一刀、一刀、一刀,用尽全力扎了下去!
不分头脸、不分手脚,只求扎中,只求不停!
看得小福王大呼解气,还给其鼓劲儿鼓掌:“用力、用力、继续、继续、不要停!”
叶风抚额。
这他玛要让外面不知情的谁给听了去,还以为这屋里怎么了呢。
他走到屋外,果然就看见了满脸怪异表情、刚刚赶到的戚钧。
就见戚钧看看他,又看了看屋内,眼神询问。
叶风看得懂,知道戚钧压根儿也没多想,其这问的是杀人的事情。
以戚钧的角度和眼力,通过茅草屋各处缝隙中透进去的阳光,可以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叶风耸耸肩、摊摊手,没有出声解释。
戚钧不问了,只点了下头。
一脸:只要是你做的,那就没问题的表情。
叶风的心底,慢慢流过温暖。
这样的兄弟,才叫兄弟!
于是,继大解气之后,又被温暖了的叶风,脑抽了一下。
“未来我的目标在海上,你去吗?”
嗯,抽到暴露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
迎来戚钧一个看白痴般的眼神儿。
也迎来兴奋得顶着张西瓜脸跑出来的小福王,“师傅去哪我去哪。”
叶风把戚钧那个眼神儿“转赠”给了小福王,然后拔步进屋,从已出完气、正在伏膝流泪的钟利峰手中抽走匕首,走出来,还给了小福王。
小福王:“……”
懵了个大!
师傅这是什么意思?啊啊啊?
就听师傅相当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你是王爷,你在追查犯案潜逃的颜廷光时,遇其拼死抵抗。”
嗯,小福王年纪小,被嫌犯的凶恶给吓到,为了自保就乱砍了一气。没毛病。
有毛病也没人管。
有能管得了小福王的老皇帝,正在杭州新都吃香喝辣呢,旧都这边也就剩下锦衣卫权利最大。
所以,还是没毛病。档记上这么记就可以了。
至于颜家的人?敢蹦个试试!
虽然查到的颜家档记中,叶风还没有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但他就是不相信,跟着秦浩贤的人,屁股底下会是有多干净的。
真要查,绝对有得查。
不过现在先得查别的。
叶风遂对着一脸震惊表情看着自己的小福王,道:“去,跟王给事中说一声他女儿被侵害案的结果。”
此前,颜廷光的供述中,有将祸害了王给事中女儿的事情也一一招认。现在得去跟人家通报一声,好让生者放心,死者安息。
小福王面上笑开,兴高采烈地从工具箱中找出块油纸,将尚在淌血的匕首包好,就往停马的地方过去。
他要让苦主看到这把匕首,知道自己为他们报了仇。
嗯,是自己干的,做梦也得这么说。
多骄傲呢!
看得戚钧悠悠儿就来了句:“这孩子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
叶风:“……你这是不是感同身受的有感而发?”
戚钧:“对,不过我比他被卖得价值更高些。”
叶风:“……你信我,我是个好人。”
戚钧:“你猜我信不信?”
叶风:“你猜我会不会猜你信不信?”
戚钧抬脚进屋,扛上尸体,出来招呼他一声:“走了。”
还杵在这儿干嘛?
等屋里那位回过魂儿再出来磕头吗?闲的啊?
叶风是闲啊,他把自己身上仅有的、用来吃饭的、剩下的几十两银子,都放去了钟利锋身边,然后才走了人。
迁都导致各处空出了不少小宅院,叶风希望钟家的日子以后能好过着些。
但金瑞儿要怎么办?
叶风回去后,将颜廷光逃跑时被小福王所杀的事情,跟才睡醒的金瑞儿说了。
此前,金瑞儿到了叶府之后,由张婉容为其洗漱、疗伤、煮汤,照顾得非常好。
现在,金瑞儿的精神面貌也就恢复得比较好。
听到叶风说颜廷光死了,金瑞儿怔怔出了一会儿神。
然后,抓起张婉容针线篓子里的剪刀,就要做件叶风一直想做的事情:剪头发!
叶风眼疾手快把剪刀抢下来,嘴张了张,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说就当被狗咬了吧?可现下的礼教世俗,没法让人这么安慰自己。
于是,叶风看向了张婉容。
张婉容回嗔了他一眼,才温温婉婉坐去将金瑞儿拉坐下,握住其双手,温柔地道:“如果你不太挑对方家世身份的话,由我再为你张罗个可心之人能否?”
其实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也并非完全无活路可走。
一是:远走他乡,低低嫁了。娘家有势力,男方只会巴望不得。
二是:出家为尼。总算是活着。
三是:瞒天过海。
但张婉容哪种都不想让金瑞儿选。尤其是第三种。
一旦婚姻中存在欺骗,早晚都会自食其果。
当然她也不愿意让金瑞儿给谁作妾,好歹其也是嫡女出身。
张婉容是想到了丁逸轩。
任何情感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丁逸轩也不能总是一直单着。只是其门第不高,又还没个正经事儿做,只跟着张琛护商路,张婉容就想问问金瑞儿的意思。
而张婉容也并不担心丁逸轩会不会同意。
可金瑞儿最终摇头了。
她很坚定地道:“不做姑子,我亦可自梳独立女户。我已经为自己的天真和任性付出了代价,就该自己扛,不能再拖累他人。二夫人,我行的,不会去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