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警 第447章 风雨欲来的安逸

这么安逸的日子也不错，方铎在家躺了几天，就去单位上班了，干的还是以前的活，每天跟其他人一起接警，没有一点大队长的架子。

临江的春天很短，很快就到了夏天，方铎感慨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从自己来到北山刑警队以来，破了不少案件，也成长了许多。

他去找过施岚几次，都没见到。

不光施岚，连施松涛的面也见不到了。

在一次命案侦破之后，刑警队的同事在一起聚餐的时候，他才知道，施岚已经离开临江调回了省厅。

当时方铎的鼻子一阵发酸，愣了很久，什么也没说，刘帅的样子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们，但却没有一点办法。

总不能再去死，死，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无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虽然已经无可奈何地放弃，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回响：老华，帅帅，这些兄弟不能白死。

虽然自己的命很卑微，但是如果有机会，他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些人的命。

在一次抓捕的时候，正好把嫌疑人的车堵在了山脚下的柏油路上，方铎给他戴上手铐的时候才发现，旁边就是欣冉孤儿院——那个大门紧锁、充满了神秘却又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地方。

蔡诚和博海之流，依然担任着书记一职，每天在公开场合露面，宣扬着自己的政绩，为临江人民做了这样那样的贡献，完全一副人民公仆的形象，简直比人民的亲儿子还要亲。

更让方铎感到唏嘘的是，蔡诚在这段时间里，由于工作出色，经过组织考察，已经由北山区委副书记转成区委书记。

下文公示那天，方铎的第一反应是检举他，但是想想又放弃了，他找了一个小酒馆，把贺言成喊过来喝了一顿酒。

“这世界这么好，好像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方铎喝了两杯酒，叹气道。

“你就差直接告诉我，之前查的是蔡诚了！”贺言成摇了摇头笑道，“你小子啊，还是沉不住气。”

方铎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吐出了许久以来的愤懑，说道：

“对不起，很多事情积压在心里，总要找个宣泄的出口，要不然，还总想着去死。”

贺言成看着他，眼神中都是长辈的心疼，拍了拍他的手说：

“年轻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认为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是自己被世界改变了。”

“你说的我不否认，但如果每个领域的每个人，都向那些所谓的潜规则屈服，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

“你呀！还是对那些事耿耿于怀，我看你一直都没放弃。”贺言成无奈地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杯，说：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都不是万能的，要学会跟这个世界妥协，要不然，只会落下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就像我儿子一样，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他，每当我看到别人家欢聚一堂，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幻觉，我儿子也在身边，哪怕跟我抬抬杠，闹闹情绪，那也是幸福的。

可是，那也仅仅是幻觉而已，他在我的有生之年，怕是不会再出现了，难道我就要去死？”

方铎感到，自己非常喜欢跟贺言成聊天，他身为临江市这么大的领导，从来没有一点架子，说话从来不装，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年轻人能接受的东西。

而且这段时间，是自己最难熬的时期，每次约贺言成出来，他都不厌其烦地跟自己聊天，摆事实讲道理，而且不是空话，都是实实在在的，拿自己的人生经历来劝导。

方铎跟他说话的时候，很随意，什么话都可以讲，因为他永远不会生气。

后来方铎才发现，他是把自己当成了亲儿子一样看待，有谁会对亲儿子真的动怒呢？

“你也不是先知，上次你说，省里要搞什么大动作，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什么调查组来临江。”方铎笑道。

“哈哈哈！我当然不是先知，实话告诉你吧，在官场上混，你永远无法做到先知先觉，但是能提前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信息，这就够了。而且，这样不好吗？非得让上面那些人过来，把临江搅得鸡犬不宁才好？”

“鸡犬不宁？”方铎想了想，很不喜欢贺言成用的这个词，于是反问道：

“你觉得临江的老百姓现在过的是安居乐业的生活？”

“嗯，我觉得是。”贺言成点点头，拿筷子夹了一口菜，一边吃一边说：

“你的眼里，可能永远都是违法犯罪，这个社会最丑恶的东西，但我问你，哪个地方没有这些东西呢？就连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犯罪率也一直居高不下。再说说我们临江，老百姓能有份工作，拿着工资，下班以后喝点小酒，或者跟老婆孩子一起团聚，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这就够了。”

“如果有一天，这其中的一个老百姓，他的老婆或者孩子突然被人欺负了，或者更严重一点，被人杀了，他又无能为力呢？这个人还是幸福的吗？”方铎反问。

“呵呵！你说的是小概率事件。”贺言成笑着跟他碰了一杯，接着说道：

“站在地方政府管理者的角度来看，只要绝大多数百姓，能相信公平正义，能感受到幸福，就可以了。”

“这是官僚的思维。”方铎的话听起来，有点像是抬杠，但他的本性不就是一个喜欢抬杠的人么？特别是遇到贺言成这么能聊得来的朋友。

所以他继续说道：

“你们这些官僚想的，是通过一些宣传的手段，或者运作，让大多数人相信公平正义，而不是真正感受到公平正义，这是一个伪命题，其实是很容易反驳的，方法就是，一旦这些人的切身利益，被他们想象不到的强权剥夺的时候，他们的世界，就不会再是公平正义的。”

贺言成打了个哈哈，道：

“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就是明明自己还是个小人物，却操着大人物的心，这股子即使头破血流也要为民请命的劲头！”

“哈哈哈！言重了。”

贺言成一番话说到了方铎的心坎上，他大笑着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之后一饮而尽。

然而，虽然男人喝酒的时候总是喜欢指点江山，但风雨来临的时候，却不是任何豪言壮语可以改变的。

在方铎跟贺言成吃完这顿饭以后，淮海省教育整顿领导小组正式进驻临江。

因为之前接到了举报，所以他们要调查的第一个人，就是方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