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警 第347章 渡人，就是渡己

郑盼离开家以后，叶晓静再也忍不住了，抱住方铎放声痛哭起来。

方铎一边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一边问她到底怎么了，可是直到半小时以后郑盼回来，叶晓静也没说。

年三十回家吃了个饭，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以方铎的脑子，知道这事肯定跟叶子明有关。

但既然她不想说，自己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然而，方铎不知道的是，有好几次，叶晓静已经动摇了。她欲言又止，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事要不要告诉方铎，但这种念头，最后都被她硬压了下来。

“知道刑警怎么调节自己的情绪吗？”方铎摸着她的耳朵，温柔问道。

叶晓静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工作，破案或者审讯，不管干什么，总之让自己忙起来，能让你暂时忘了自己身上的事。”

就这样，方铎带着她回到刑警队，从内网里办好刑事拘留的法律文书，然后进了审讯室，让那两个巡警回去休息了。

那一盘水饺，摆在刘鹏鹏面前动都没动，方铎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再聊聊。

虽然这个人大致的人生轨迹已经确定，但人的肉体跟精神，有时候是两码事，即使是杀人凶手，也有被洗涤心灵的权利。

中午在方铎家里，郑盼告诉方铎的那些事情，有一些并没有告诉刘鹏鹏，现在方铎要做的，就是把这一部分告诉他。

就这样，一个警察，一个犯罪嫌疑人，面对面坐着，聊了一个多小时。

“把饺子拿去食堂的微波炉，给他热一下。”方铎对身边的叶晓静说。

“好的。”

叶晓静端着水饺出去了，刘鹏鹏掩面而泣。

他和郑盼聊天的时候，因为时间太紧，基本上都是郑盼听他说。

现在，方铎把郑盼那一部分告诉了他，就像多年以前被人掰成两半的玉佩一样，现在终于对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郑盼心里的位置居然那么重要，而且郑盼搬家以后一直在找他，发现他消失了以后，郑盼也开始自暴自弃了。

深深的沮丧和自责涌上心头，刘鹏鹏抬头看了看四周，觉得恍如隔世。

那块玉佩终于对上了，他的人生也尘埃落定了。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过去，你会劝她离开南江吗？”方铎问道。

“不会。”刘鹏鹏收回目光，盯着方铎，未加思索脱口而出，突然又扯出一抹非常难看的笑，说道：

“我会带着她一起离开南江，说是私奔也好，拐卖也好，总之只要能在一起，一切都值了。”

叶晓静把热好的饺子端到他面前，方铎说了声“吃吧”。

“她吃了吗？”刘鹏鹏问。

“吃了，在我家吃的。”方铎笑了笑，“她很听你的话，现在很坚强，起码从表面上来看，已经走出来了。”

“在你家吃的？”刘鹏鹏难以置信地看着方铎。

“是啊，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现在她是我妹妹，那个家，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那个家，不回去也罢，谢谢你。”

“她还让我给你带个话，她很好，以后也会很好，让你放心。”

听完方铎的话，刘鹏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端起面前的水饺，狼吞虎咽起来，眼泪滴在上面也不自知，跟郑盼的吃相一样。

把刘鹏鹏送进看守所，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兴许是天气也感受到了春节的气氛，也或许是人的错觉，让人感到虽然临江还是冬天，但气温并不冷。

方铎带着叶晓静来虎山公园散心，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冬日里的太阳撒在湖面上，叶晓静的心情好了一些。

她依偎在方铎身边，眷恋地抓起他的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问道：

“办一个案件，是不是也要被动地去体验嫌疑人或者受害人的人生。”

“好徒弟，终于入门了。”方铎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你岂不是要承受许多人的负面情绪？”

“没办法啊，想干好这一行，必须这么做。”

“可是，这些负面情绪，你平时是怎么化解的呢？”

方铎敏锐地察觉到，叶晓静今天也有很严重的负面情绪，虽然她不想说，但积压在心里不好受。

“现在就在化解呀。”

“什么意思？”

“没认识你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发呆，这就是我的化解方式。站在自己家的落地窗前，把窗户紧紧关上，俯瞰整个城市，或者坐在这个地方，看和我一样孤独的湖水。”

“这样就可以？我才不信。”

“当然，你不能光傻傻地看，而是要在这种没人打扰的时候，呼唤出心里那个真实的自己，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你会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太渺小了，所以自己那些负面情绪，还算得了什么呢。”

“这样就可以完全好了？”

“不能完全好，但是会好一些，其实，谁也不能让你一下子全好了。”方铎叹了口气，“许多人做事情，都希望能找到一种万全之策，但人算不如天算，哪有真正的万全之策呢？”

“人算不如天算。”

叶晓静轻轻念叨着，还真是呢。

“而且，你所经历的坏事情，既然它来了，就说明是你改变不了的，不如仅仅把它当作一种体验，你试试，这样会不会好过一些？”方铎摸了摸她的额头，在上面亲了一下。

“当作一种体验？”叶晓静抬头看了看他，“好像有点道理，但我现在还做不到。”

“做不到，就别去想，反正你又改变不了什么。”

“嗯。”

“我们去唱歌吧，很久没唱过了，放松一下。”

方铎知道，叶晓静虽然看上去好了很多，但心里还是压着什么东西，这个时候需要找个热闹的地方发泄一下。

“好啊！喊上你的小盼妹妹。”叶晓静坐直了身体，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我怎么觉得有点酸味呢？”方铎扯了扯嘴角。

“没有。”叶晓静伸出一只手，“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只是觉得，那女孩也挺可怜的，既然你认她做妹妹了，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行，去哪唱？”

“金苹果吧，那里离这里最近，条件也好一些。”

“金苹果？”方铎突然皱眉。

“哎呀你还不知道吧，自从上次那个十恶不赦的袁霸天，哦，就是袁勇，被你打跑了以后，现在换老板了，金苹果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量贩式KtV。”

“好吧。”

方铎虽然答应下来，但心里总觉得那个地方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