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三十九章 对峙

佘玖感到一阵荒谬。若先前兄弟二人被金桀迫害，被金雷欺骗围攻只让他觉得愤怒。现在这样，苗疆之王对着苗疆的仇人卑躬屈膝，却对世代忠于苗疆甚至为了保卫苗疆而死的佘家后人赶尽杀绝，只让他觉得悲哀和心寒。

佘玖从来不畏死，但这算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来坚持和执着变得无比的可笑，最后竟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不，或许从来他佘玖就没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当成自己人过。

佘秋依旧双目紧闭，被他单手提抱着，像是抱着一块越来越坚硬冰冷的石头。

哥。

佘玖紧了紧抱着佘秋的手，依旧是全身蜷缩成一团，原本就是小孩子的模样，这样紧缩着，看上去就更小。提在手里轻飘飘的毫无分量，真的好轻啊，比真正五六岁的孩子还要轻得多。佘玖阴冷坚硬如同磐石般的心中突然划过一抹酸涩的悲凉。

哥哥，看来今天我们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不过，佘玖眼中厉色隐现，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他们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

气氛有些凝滞，金雷在等着秦相柳的回答。不过所有人的认为，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已经别无选择。

“小七是我带到南疆来的，自然要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出去。”秦相柳声音轻柔，看着怀中的苏青珃道。大概是太过疲惫，她已经在他怀中睡着了。

“至于佘家兄弟，我答应过佘玖只要带我找到小七，就保他们兄弟周全。至少今天，不能让他们死在这。”这自然是秦相柳在空口说白话，佘玖对秦人痛恨尤深，何况在南疆哪里轮得到一个外人来保他？要不是秦相柳跟得紧，佘玖怕耽搁时间误了大事，也不会勉为其难的和他一同找寻线索过来。

佘玖始终没有忘记过，秦相柳是西秦人，更是害得他几乎毁家灭族的仇人。他们的合作不过是权宜，在确认金桀已死的那刻就已经瓦解。

金雷看着秦相柳依旧不温不火的脸，像看着个傻子，怒极反笑道：“西秦庸王，果然名副其实。平庸愚蠢得可笑，你以为你有什么底气来和本王谈判。既然你这么不识时务一心找死，本王就成全你，让你和怀中那个女人一起做对同命鸳鸯！”既然谈不拢，那就无需再谈。金雷对秦王确有几分忌惮，但比起南疆大业来不值一提。只要做得干净，就不信秦王真会为个本就碍他眼的弟弟举兵南侵。

“底气。不知道这些东西，够不够分量？”似乎没看见金雷重新抬起又即将挥下的右手，秦相柳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枚在黑夜中泛着青光的叶子，还有一颗婴孩拳头大小红艳似火的石头。

普普通通的两样东西，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若是在白天，或许就是林间树上随处可见的叶子，和地上一颗颜色稍显艳丽的石头。

但偏偏这是晚上，偏偏它们身上泛出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金雷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死死盯着秦相柳手中的东西，苗疆五大寨青叶寨和红岩寨的信物。本身或许没有什么特殊的功用，但持有信物的人就代表获得了苗寨的友谊。金山寨也有这样的信物，精金炼成的三角形令牌，数量稀少总共不超过十块。

而青叶寨和红岩寨的信物则更加特别和稀少，分别用青玉树的叶子和红鳞岩的石头制成，外表看似平平无奇，材质却很特殊。更稀奇的是，两寨的信物里头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在夜间能放出淡淡的光芒来。

在这个苗王换届的节骨眼上，秦相柳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拿出这两样东西来？

金雷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则是想，假的？

未等金雷开口，秦相柳就先道：“苗王可以让人取过去，放在手中赏玩。夜间光色太暗，隔得太远未免看不仔细。”

金雷自不会和他客气。待到触摸到叶子上的玉脉，还有石头上细细的仿佛鳞片的纹路，金雷便知道这两样东西果然是真的。

“你怎么可能得到这两样东西？”

“苗王何必明知故问。这两样信物所代表的，就是苗寨的友谊。”言下之意自是，他已经得到了两大苗寨的认可和支持。

“不可能，你是秦人！是苗疆共同的仇敌！”金雷反驳道。青叶寨，红岩寨，再加上他原本就和白云寨千丝万缕的瓜葛。苗疆五大寨已占其三，简直就是苗王轮换最大的变数。三寨若是结盟，很有可能下任苗王就出自其中。

“相柳从未忘过，自己体内流着一半苗人的血液。更何况，世间没有化不开的仇恨。我此次就是带着大秦的善意而来。”

善意？就凭他一张嘴，就能化解数十年的仇恨，就能将数万枉死的苗人一笔勾销？

斜睨着站在秦相柳身旁一直戒备着的佘玖，当他收敛声息时极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存在。肩负佘家寨血海深仇，与秦人不共戴天的佘玖居然会与他合作站在同一战线。

秦相柳，难道他真是巧舌如簧，舌灿莲花。

“苗王或许不知，最多两天，齐国大军就将进入南疆边界。”秦相柳神色不变的说出让在场诸人心神巨变的消息。

“荒谬，我南疆与东齐素无仇怨。”更何况，大军压境怎么可能不走漏半点风声。

“这次挂帅的是齐国铁衣军神，永安侯韩陌。从楚国延武山借道南下。”秦相柳点到即止。怀中佳人沉睡中蹙起了淡淡的眉峰，她听到了？

苏青珃只是觉得累，然后在秦相柳的怀中闭上眼睛。外头发生的一切，包围也好，对峙也好，她都知道，却不想再管。这个并不算太过魁梧坚实的怀抱，这一刻确实给了她安心和温暖，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一股信任，好像什么都用不着担心害怕，都交给他就好。

直到……铁衣军神、永安侯、韩陌……这些字眼入耳，终于还是做不到心静如水。那个据说是她丈夫的人，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