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三百四十八章 绫十二

慕容蓉蓉和梦婷如蒙大赦的走了，屋内就只剩苏青珃和梦萍两个人。

“梦萍，你来看看我绣的这副图怎么样。”苏青珃微微抬头道。

梦萍不疑有他的走了过来，盯着丝帕上的两团东西有些为难，她的手指动了动，嗫嚅道：“瞧着颜色鲜艳大胆，比先前绣的几幅已经大有提高了。”

“你看着也觉得像莲蓬？”苏青珃又道。

“哪能啊，我瞅着，倒有些像是两只戏水鸳鸯。”梦萍倒是依稀记得，两个月前苏青珃打样的时候，描的是幅鸳鸯图。苏姑娘的画儿是真画得好，栩栩如生，神态自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针，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姑娘会的针法似乎很多。”梦萍的眼睛倒是毒，瞧了几眼语言中肯道：“直绣、盘针、套针那些简单的不说。就连擞和针、饶绣这样较复杂的似乎也懂一些。”梦萍指了指几个地方道：“不过就是绣得有些……有些……”她有些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有些杂乱？”苏青珃终于看不下去的接道。

“奴婢该死！”梦萍面色一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不过一两个月不见，我们之间倒像是生分了。”苏青珃扶起她道：“以前你和梦婷从不担心这些礼节的。我也说过，希望和你们姐妹相称。就算你是这庸王府的丫鬟，我也不是庸王府的主子，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梦萍垂落着盯在地面的眼神终于稍稍抬起些，看着苏青珃真挚的面容，她咬了咬唇道：“奴婢知道的。知道姑娘从没变过。但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不管苏青珃怎么和颜悦色，在她们心目中，苏姑娘都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未来王妃的不二人选。

苏青珃可以亲民，但她们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梦婷偶尔还会犯些小迷糊，但是梦萍向来谨小微慎，规规矩矩从未踏错过一步。

“你是怕。混熟了之后。我再要求你们帮我逃跑，就不好意思拒绝了？”苏青珃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笑问道。

梦萍不语。不知道算不算是默认。

自苏姑娘这次回来之后，对王爷突然变得不冷不热，又一门心思的想要逃出去。她们被派到梧桐院来伺候，除了照顾苏姑娘的饮食起居之外。极为重要的一点便是时时刻刻守着她，不让她偷跑出王府去。

屠千江带的侍卫守在梧桐院外。屠万里领着夜组成员守在王府周边。而这梧桐院内，就由梦萍、梦婷和慕容蓉蓉三人看着。这几日不管苏青珃做什么，最少都有一人跟在她身边，偶尔更是三个人都跟着。

名义上是配她闲谈解闷。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监视。

“梦萍你帮我看看，若我真想绣成两只鸳鸯。这幅图还有没有得救。”苏青珃将手中的绣品递过去，转移话题道。

一谈到刺绣。梦萍便是眼神一亮，整个人都显得鲜活不少。

苏青珃瞧着她皱眉沉思的样子，料想这幅“青蛙莲蓬野鸭图”是无药可救了。

“真要救的话，倒也不是太难。”谁知却听见梦萍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还真能救？”苏青珃脱口而出的惊道。

“嗯。”梦萍托着下巴，似乎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幅刺绣上。她凝神片刻，终于用手摸了摸那些杂乱的细线，然后翻过绷框看了眼像是野地杂草般的背面。

“姑娘的直针其实用得不错。”嗯，比起其它的针法来，是勉强能算得上不错了。

“这两只鸳鸯的轮廓其实尚算鲜明。”要不然梦婷远远看着，也不会觉得是两只野鸭子了。

“只是取线的时候，姑娘选择了偏爱的青绿色，然后在这一块……”梦萍用手比了比道：“这里应该本来是想用套针的，但是空隙留得不够，便又改成了抢针。”梦萍看着那上好的绣线，说着说着，竟是有些心疼起来。

“还有这个地方，夹色弄错了，在背后接线的时候怎么能够直接打个结呢！”这一下鸭子脑袋便比原来大了整整一圈，配上绿油油的身子，确实有些像趴着的青蛙。细一看，也有那么点一圈圈莲花荷叶的意思。

苏青珃表情有些尴尬，原本翻出这刺绣不过是为了找个由头和引子。谁知道梦萍还真的沉浸其中。这一项项缺点说出来，实在让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若是要救的话，得先把中间这一圈拆掉。然后补色，只剩个底子和边框重新绣。”梦萍拿着剪子，似乎在思量要从那条线先剪起。

“其实，若是娴熟的话，用施针和滚针绣珍禽异兽最好。”梦萍边旁若无人的说着，边将一根线头挑开。“这样绣出来的飞禽走兽毛丝颂顺、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你不觉得，重新绣一幅更简单吗？”苏青珃盯着梦萍手中抽出来越卷越大的线团，面带苦笑道。

“简单是简单些，但是时间不够了啊。”梦萍手下不停，下意识道：“要是重绣一幅，至少要三天时间。现在虽然麻烦些，最后的图样也算不得最精致，但是加点工，应该能在明天赶出来”

“嗯。”苏青珃道：“为什么要在明天赶出来？”

梦萍手中的动作倏然停了下来，她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姑娘突然将这刺绣翻出来，不是想尽快绣好。明天，送给王爷的吗？”

“为什么明天要送给他。”苏青珃看着梦萍，淡淡道。

这句话里其实有两层意思。一是，为什么要明天送。二是，为什么要送给他。

“我……”梦萍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呐呐道：“奴婢胡乱猜的。”

“或许，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苏青珃看着梦萍道。

这些换梦萍有些发蒙，摸不准苏青珃话中的意思。

“不过，梦萍你的刺绣手艺还真不错。”苏青珃突然似笑非笑道：“我记得中原绣技最好的是北周和东齐两国。南楚百姓多尚武，就是那些闺阁小姐，多少也会些武艺，动绣花针的人却是少了。而秦人，大多穿得朴素简单，对服饰的要求不高。故而，绣艺的发展缓慢。梦萍你这手绣技，是师从何处呢？”

“像我们这些下人，哪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师父。”梦萍笑了笑，脸色平淡道：“奴婢也就是入王府前粗粗的学了些，然后在庸王府闲暇的时候一个人瞎捉摸。若是遇上绣技不错的姐妹，便交流请教下。再加上看些刺绣的书籍图谱，经年累月的，也就稍稍琢磨出了些门道。”

“真厉害！”苏青珃摇着头叹道：“这就是天分使然了。我就拿这小小的针头没半点办法。”

“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两样擅长的东西。”梦萍心下稍稍放松道：“苏姑娘会的可比奴婢多得多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有那投壶喝酒……全西京城都说，庸王府这位苏姑娘是世间一等一难得的惊艳人物。”

“我那是有个好师父。”苏青珃谦虚道。她盯着梦萍认真刺绣的侧脸，忽然道：“对了，梦萍你听说过锦绣楼吗？”

梦萍的手很稳，苏青珃还是眼尖的发现，她听见“锦绣楼”三个字时，持针的手顿了顿。

“听过啊，‘锦绣楼’的大名，全中原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吧。”梦萍有些遗憾道：“只是没有机会真的上去瞧瞧。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苏青珃目色微微恍惚，终于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道：“不知道锦绣楼和庸王府，梦萍是站在哪边呢？”

梦萍终于手下一晃，针尖扎破了手指。她顾不得指尖的疼痛，抬起头看着苏青珃道：“苏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梦萍，有些听不懂呢。”

“威风十里长街静，锦绣旗开万姓观。”苏青珃念着密信上写的两行诗，勾了勾嘴角对梦萍道：“现在，听懂了吗？”

……

不得不说，作为中原第一情报组织的锦绣楼，实在是厉害得有些可怕。

杜瑞根本就不是她们组织的人，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却真的将消息传到了对的人手上。

当苏青珃打开那支竹筒时，见到上头那几行清俊潇洒的小楷时，不由自主浮现出锦绣楼主梁曦雅的面容来。字如其人，这么表面风.流八面玲珑的锦绣楼主，骨子里却与表象截然不同。

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实在显得太过大气和潇洒了一些。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闯出这样一艘楼船，常年颠沛流离的在列国周游。

“绫十二，见过苏姑娘。”梦萍轻轻一福，神态与方才却是截然不同。就这么一瞬间，温婉的丫鬟，就成了干连冷漠的密探。

“绫十二？”

“嗯。”梦萍点了点头，想起密信中的嘱咐，便解释道：“锦绣楼的核心成员除了明面上的身份之外，暗地里还有一个编号。以绮、锦、缎、绫、缣、纱、縠、罗为部首，每部共六十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