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三章 荆锋

韩陌急速向前，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双手扑了个空。

一道身影比他更快，仿佛凭空出现般将苏青珃揽入怀中，双臂紧锁好像抱着举世难得的珍宝。

韩陌对上了一双让他怒火滔天，讨厌至极的眼睛，明明不羁如风此刻却溢满关切温柔正肆无忌惮看着他的妻子的眼。

“放开她！”韩陌倏然上前，扣掌为爪，就要把人夺过来。

“看看你干的好事！”那人好像比韩陌这个做丈夫的还要愤怒，双手护住怀中佳人，出腿如电直逼韩陌面门。

韩陌闪躲之余侧翻出拳，却被那人轻易让过，身子一摆使出个游龙摆尾的姿势，反守为攻。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小小的房间内二人交手十数招，竟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趁着二人对招格挡的空当，若瑶尖声喝道：“住手！”张开双臂拦在二人中间怒道：“你们两个要打出去打，别在这里惊扰了小姐和小少爷的安宁。”仿佛护崽母狮般泼辣的样子哪有半分平日在苏青珃跟前的秀气柔弱。

看着那人带进来早就散落在地上的花束，韩陌口不择言道：“将近深夜还有野汉子带着花直入内室，侯府侍卫如同虚设。好，夫人这份大礼可真是送的好！”

荆锋小心的将苏青珃放在床上，听到这话眼中冰寒道：“韩陌，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手下败将，七年前你就输给我，也只会口上逞厉。”

荆锋探着苏青珃的脉象，脸色铁青，对韩陌的挑衅忍无可忍道：“手下败将。你以为七年前的大比你凭什么能赢？不过是……”荆锋深深看着那张昏迷中的俏脸，“不过是她不想让你输。不过是你那脆弱可笑的自尊输不起。永安侯韩大将军，你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吗？”抬眼看着韩陌震惊难看的脸，“不过是我让着你。”

“口出狂言！”韩陌暴怒。

“三哥…”

昏倒的苏青珃不知什么时候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睛，呢喃出声。

“小七”荆锋激动道：“我在！”

“带我走。”苏青珃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声音淡如轻烟，说完这几个字又再闭眼睡去。

“好，三哥带你走，带你离开这儿，去你想去的地方，去海角天涯，三哥都陪着你！”荆锋的声音温柔清浅，好像怕吵醒了她。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浪子侠客，偏偏在她面前温柔得不可思议。

韩陌感觉除了愤怒，胸腔中涌现出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那女人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开口说的第一句居然是要走。那女人……他不会让她如意，他们两个注定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没有我的命令，擅自出府者格杀勿论！”现在他是将军，是大齐永安侯，铁衣卫统领。就算荆锋本领通天，也插翅难飞。只要能留住她，无所谓公平，无所谓道义，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你真让人看不起。”荆锋与他相对而立，语带不屑。

这两人一个磊落如风，一个冰冷似铁，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武功超群相貌卓俊。却仿佛宿敌般水火不容，相互对峙着一触即发。

“七年前你就被驱逐出大齐，疾风剑荆锋，果然胆大包天。”

“驱逐。”荆锋轻哂，“那不过是你们齐王自欺欺人的笑话。”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劲的气势，仿佛肆掠狂暴的疾风，“谁能驱逐我，驱逐无形无相的风！”

韩陌运功抵抗着不让自己退后半步，却见眼前青影一闪，左颈冰凉，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

“谁都知道我号‘疾风剑’却从未有人见过我出剑。”荆锋盯着韩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道：“你是第一个见我出剑的活人，尽管，我比任何人都想杀了你。”

韩陌面色狞厉道：“我承认你厉害，但你出不了永安侯府，更带不走她。她是永安侯夫人，是世子的生母，母子天性，她走不了！”

若瑶面色凄苦道：“或许之前小姐割舍不了。但是现在，她比任何人都想离开这里。”双眼愤愤的看着韩陌，“小少爷在侯爷来之前就已经……去了。侯爷只顾着柳姨娘的安危，恐怕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也中了七虫七花毒需要解药救命。小姐放下身段，放下尊严去求，去闯，却连你的面都见不到。就算老王爷有什么亏欠你们永安侯府的，小姐已经全部还清全部弥补了，现在还赔上了小少爷的一条性命。侯爷还想要她怎样做，莫非真的要逼死她才甘愿吗？”

韩陌心神巨震，呆若木鸡。

荆锋终于知道了苏青珃为何吐血晕倒，她是真的爱那个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差点忍不住再次拔剑将韩陌当场结果，最后只是轻柔的抱起苏青珃，从韩陌呆立不语的身旁走过。

“你恨了她十年，她却整整爱了你二十年。当年苏韩两家的恩怨，无所谓谁对谁错，不过是你们大齐先王的多疑猜忌。韩家灭门是苏宗越动的手，但你能活下来，能重得侯爵，甚至你那个尖酸刻薄的母亲能够幸免于难，你以为……真的是当今齐王仁义？”荆锋看了看怀中佳人病弱中仍绝美的睡颜，是我的小七，废了那么多的心血，爱错了你这个无心之人。

荆锋弯腰捡起那束散落在地的小白花，小小的花朵玲珑可爱，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这种只有望渊峰有的小白花盛开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整个山峰仿佛落下了一层细密晶莹的白雪柳絮，那片花海是当年三哥和小七两个人的秘密。荆锋偷偷给这种小白花起了个名字，“轻染”，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荆锋说了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今天是小七的生辰，每年我都会在这一天来看她，尽管她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或许是觉得即使是仇人，也不希望在他心中的小七有一丁点的不完美。

一字一句，仿佛是最凶残的利刃，将韩陌原以为早已冰冷坚硬如铁的心割裂得鲜血淋漓。

眼睁睁看着他们出门，却哽在喉咙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挥退包围的侍卫，看着他们的身影被黑夜吞没，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