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二十六章 晨光

绝处逢生！

在苏青珃的心中不止一次浮现出这个词来，从神坛逃出的时候，和小秋一起冲出毒物群的时候，还有此刻，二人从蜿蜒的岩石隧道中钻出，看到暴雨过后天空中第一抹晨曦的时候。

苗疆世世代代将近千年守护着苗疆的神坛以及这片万蛊毒林，竟从未想过他们尊崇并从心底恐惧敬畏的圣地会有第二个出口。或许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尸骸浇灭了他们探索的热血。万蛊毒林的活路自古就只有一条，对那些胆敢冒犯试探的人，蛊神给了他们最重的惩罚，生命的代价。

苏青珃不知道这条隐秘的石间隧道对苗疆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小秋带着她来到隧道入口的时候她只觉得巧合和庆幸。他们藏身的岩洞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石洞里头也有不少凸出的奇怪岩石，一半在外头，一半深深嵌在黑岩山中。山洞中本就漆黑，只有石头表面一层磷粉发出的淡绿光芒，极容易忽略一些细小的地方。

石洞最里面，有两块凸出的岩石交叠着，两块岩石的中间却不是厚厚的岩壁，而是一条石头隧道的入口。因为两块石头间的缝隙太小，再加上处在光线最暗的里端，就算走进了看也很难发现其中的奥秘。小秋像是驾轻就熟般钻了进去，轮到苏青珃时却没这么容易。苏青珃的身材原本就算得上瘦削，但这两块石头间的缝隙却更小，怕只有小秋这般大的孩童才能勉强进去。

肩膀被岩石刮出一道血痕，衣衫也被参差不齐的石头勾烂磨破。要不是小秋费尽力气拍断几块凸出的石头，苏青珃恐怕会一直卡在入口处进退不得。

从岩缝入口进入隧道后情况稍稍好些，虽然仍然狭窄不堪，苏青珃矮着身子也勉强能够跟在小秋身后爬行。这是条异常简陋的隧道，刚好容纳一个人通行，不知道是人工挖掘还是天然形成，竟贯穿了整座坚硬的石山。

隧道内是完全的黑暗，漆黑一片，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着像前爬行。小秋在前头带路，苏青珃能感觉到每过一阵他就会停下来回头看看，好像害怕自己会跟丢。隧道里头常常会有不规则的石头凸出来，速度过快很容易磕碰到，手掌和膝盖爬行时总会压住一些细小的碎石，短短一段路身上不少地方就已经被磨破，能清晰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这条石头隧道好长好长，或许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但是肢体的酸疼和刺痛让人的神经一直紧绷着，走到最后像是在刀刃上前行，每一步都万分艰难。

小秋变异之后比之前更不爱说话，苏青珃则是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害怕一开口就把胸中鼓足的气散掉。隧道里头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爬行时发出的摩挲轻响。直到隧道骤然变得陡峭，苏青珃一不留神沿着隧道下滑数米发出的惊叫声才将这令人窒息的静谧打破。

“啊！”

身体突如其来的下坠，苏青珃惊慌失措的用脚踏住石壁。“嗑”的一声脆响，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显然是在巨大的冲力之下折伤了。

“小心”小秋疾呼，停下身子伸手去抓她。

“我没事。”苏青珃眉头紧拧语调却轻缓道，“只是一时没适应这边的地形，待会会抓紧些的。”那只受伤的脚藏在身子后头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小秋有些迟疑，似是不放心般仍然执拗的伸着手。

“我真的没事！”苏青珃极力证明。

“牵！”小秋斩钉截铁。

拗不过他，更耽搁不起时间，苏青珃只好牵住他伸过来的手。原本小小的手掌变得更加瘦长，能够清晰摸到指骨的骨节，光秃坚硬得好似没有血肉。原本他手不是这样的，苏青珃握着这只好似皮包铁骨般的手，莫名的感到一股心疼，比受伤的脚踝比被砂石磨破的手掌膝盖还要疼得多的疼。

小秋的力气出奇的大，虽然只用单手攀沿，在越来越陡峭的隧道内却没下滑半步。苏青珃能清晰感觉到从他瘦削的手掌传来的力量，若不是要分心顾着自己，小秋双手攀行恐怕早就出了隧道逃出生天。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隧道的出口。出口连着的也是一个天然岩洞，比先前那个要小得多，位于黑岩山上离地十余丈高的地方。岩洞的入口处有岩石作为屏障，昨夜的倾盆暴雨也未让洞中被雨水侵袭。

同样是黑漆漆冷冰冰坚硬的石头，同样是个光秃秃毫无植被的岩洞，甚至比之前那个还要更小些，却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可爱。这是通往万蛊毒林外头的岩洞啊！

从隧道中爬出，重新站直了身子的那刻，苏青珃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了松。连浑身的酸痛和脚踝的不适都忽略不顾，急忙跟着小秋来到岩洞口。离地数十米高却不觉得恐惧，当看到天边那抹微亮的晨曦时，一股绝处逢生的喜悦油然而生。

“终于，逃出来了啊！”苏青珃呼吸着雨后清晨带着潮湿寒凉的空气喃喃道。

“嗯。”小秋朝被浓雾盖住的某个方向眺望了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神色怔忪。

“谢谢！”苏青珃蹲下身子，看着小秋的眼睛认真道。

小秋的眼睛仍然鲜红一片，在微弱的晨光中看上去却不似昨晚的血腥恐怖。反而有些像天边初升起的朝阳的颜色，不耀眼刺目，只给人带去淡淡的温暖。

摸摸他的头，苏青珃继续道：“不是小秋的话，我走不到这里的。”

小秋看着她的眼睛，从那里头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同时也看到了她眼睛深处的东西，包容、亲近和感激……唯独没有恐惧和疏离。

那双眼睛好像能看穿人心，却又那么干净澄澈，黑白分明。小秋想，这或许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美的一双眼睛了，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些弧度，脸上漾起一个映着晨光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