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心念

“什么人在那胡言乱语，聒聒噪噪！”无尘子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威压道。

“大家有目共睹的事，还不能让人说吗？”洪小羊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喊道。

无尘子头一转，手中芒针一弹，朝发声之处射去。洪小羊早就听了苏青珃的叮嘱，喊一句换一个地方。将身边一个凑热闹的汉子一推，撒腿就跑。

“唉哟！”那不明就里的汉子正在乐呵呵的看着热闹，突然芒针入体，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来。

“打人啦！打人啦！”洪小羊弓着身子喊声震天道：“我看见了，就是无极宗那个老头儿下的黑手！”

“没有天理，没有王法了！当着众位英雄的面，就敢使出这样的手段！无极宗真当南楚武林是他家的吗？”

那汉子倒地抽搐，性命倒无大碍，只是看上去凄惨无比。

“葛师兄，葛师兄你怎么样了？”

众人一片哗然，原本被旁人煽起的小火苗，一下子变成了燎原大火。

“八大派还真是霸道！”

“我方才听说那位小兄弟不过是挡了无极宗的路，他们就下狠手想要杀人性命。”

“这些年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独行的武人受到的排挤还少吗？他们仗着自己宗门势大，从未将咱们当人看过。”

“我看这武林大会不开也罢，反正不过就是八大派手里的把戏。咱们一头热的冲进去，也是给人家当猴耍。”

“仔细想想，荆锋杀的都是那些大门派的人。我们那小门派他只怕连名字都没听过，和他根本就没什么瓜葛仇怨。这次是八大派的仇，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走走走！这大会不去也罢。不去也罢！”

前两天的留言早就在众人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此刻受到刺激却是立刻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那些心智不坚。或者原本就是来凑热闹的，此刻已经心生动摇。只要有人带头。怕是就会跟着拔腿离去。

洪小羊使了个眼色，一名丐帮弟子乔装的武人扭头走道：“我是不掺和了，原本咱们就是武林中的散人，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他这一动，又有几个穿着干净衣服的丐帮弟子装模作样的跟着。紧接着，便真有三三两两的武人迟疑着退了出去。

“哼！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你是为了无涯山的宝藏来分一杯羹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是怎么都要搏一搏的！”一名腰间挂着短刀的男人嗤笑道。

“是啊是啊，那也要八大派都吃饱吃好了，才会分些残羹冷炙出来，到时候你这哈巴狗可要接好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事情已经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连已经进入万剑山庄的几个大派都惊动了。

汤彦听着耳边那些嘲讽讥笑，手下的攻击越发急躁，无尘子却开口道：“彦儿，停手！”

汤彦又使出两招将庞晋扬逼退。才不甘心的收剑回位。

“小的打不赢，老的就要出手了吗？”人群中又有一个声音高声喊道。

无尘子面上无波无澜，双眼却锐利的朝人群中盯去。拂尘一扬，几名弟子就不由分说往人群中冲去。

“干什么！”洪小羊被人提溜着抓出来，双脚乱踹道：“杀人了！杀人了！无极宗要杀人了！”

“怎么回事？无极宗的人为什么要抓少舵主？”鲁四等人站得较远，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此刻看见洪小羊被抓，面色陡然一变。

“唉哟！”洪小羊被几名无极宗弟子丢到无尘子的轿子跟前，跌了个大马趴。身上没受什么伤，他却夸张的喊得震天响，活像刚刚被人捅了几刀一样。

“小娃娃，方才就是你在人群中兴风作浪？”无尘子目光幽深道。明明是个问句。语气却有十分笃定。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洪小羊一骨碌爬起来，吐了口唾沫道：“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啊！小爷本来在那站得好好的。你们这样冲过来就抓人，还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一个人能扇什么风。点什么火？真把各路英雄好汉都当白痴般糊弄了吗？”他这一通连珠跑，倒是博取了不少同情分，将无极宗一干人等气个半死！

洪小羊是个人来疯的，只当做此刻是在天下英雄跟前演大戏！面上的表情七分委屈中带着三分愤怒，单单薄薄的半大少年，不屈不挠的咬牙与无极宗众人对峙着。颇有几分含冤待雪，泣血控诉的味道。

“对啊！无极宗真把咱们当白痴了！以为这样拙劣的伎俩就能开脱出去！”

这次还不等丐帮弟子开口，就有几个仗义执言的武林中人先打抱不平道：“这就是你们高门大派的处世风范，欺负一个小娃娃算什么英雄好汉！”

“小娃娃？”无尘子也不发怒，盯着眼中隐隐含着几分得色的洪小羊道：“看你的衣着，你是丐帮的吧！”

“是又怎样！”洪小羊承认道。

“贫道算是明白了，这几日万剑城中的流言从何而起。原来根源就在你们这些丐帮弟子身上！”无尘子淡淡的看了人群一眼道：“有些人被几句空穴来风的谣言鼓动，就来质疑八大派的公正，实在是愚昧可笑！”

无尘子内力深厚，明明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让喧哗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这声音有古怪！”苏青珃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待看到周边众人的反应才恍然察觉。方才至少有短暂的一刻，不少人被无尘子的声音影响到。躁动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心神也不自觉的被他的话牵引，下意识的认同他所说的话。

“没错！”花吟夕亦是带着几分兴味道：“这个老头比看上去还要不简单，南楚八大派，无极宗向来是墙头草，行事不软不硬不带火气。没想到掌门宗主居然如此厉害。”有些人能以琴音笛音摄人心神，无尘子方才那一手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应当是‘言出法随，心念相通’之功。”苏青珃回忆起《侠门魅影》中看过的一段话“无极宗求无上无极之道，道心若成，可万法自然，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这话不清不楚，写的神乎其神，中间却也提到过，无极宗当年有一门《他心通》的独门功法。练到大成能够感知人心和危险，亦能够轻易影响他人心念。

不过这门功法早就失传了，且在无极宗历史上，还从未有人连成过。

“‘言出法随’，那不是佛门的东西吗，这老道也会？”花吟夕挑眉道。

“创立无极宗的那名道长并非一味的研习道家之言。”苏青珃想了想道：“或者，在他眼中的道家和俗人所认为的并不相同。他认为儒是道，释是道，万法万家皆是道。所以无极宗如今才会出世入世的弟子数量相当，地位相等。在他们的眼中，大道三千，只要能通达彼岸，就是正道。”所以无极宗才会在修道的同时，也经营许多其他的产业。这在一些潜心修佛或者修道的宗门开来，就显得不伦不类，难登大雅之堂。

只是这个看似好说话，软绵绵的宗门，在南楚立国之前就已经存在。在楚霸王起事之时又恰好伸出援手结交，抓准了时机成为南楚最尊贵的几派之一。这些年南楚武林起起沉沉，不少宗门衰败没落，无极宗看似不温不火，却始终拍在几大派之列。不是最前，却也从未垫底靠后。

“当年无极宗的创教道人倒是狂妄！”花吟夕道：“不过无尘子老道刚刚那一手，也就能糊弄下普通人，在行家高手眼中，未免太过上不得台面。”

苏青珃却有些失神，此刻才想起，自己的读心之术似乎也与《他心通》有几分殊途同归的味道。和《他心通》不同的是，自己并不需要运转什么内力，也从未修练过什么法门，只要看着人的眼睛，就能够感知到他人的心思和心声。

但这能力究竟是如何得来的，苏青珃却不得而知。好像就是那次大难不死，从蝶谷中醒来后，有某一扇未知的门突然向她敞开。这能力来得突然，她也一直懵懵懂懂时灵时不灵的使用着。既然万法万物总有根源，总能寻到规律。那么她身上这一切特别之事的根源是什么？这读心之术，是不是也能够不断的提升，渐渐找到法门和诀窍。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够通过某种方式，反将自己的意愿根植到他人的脑海中去，从而影响或是操控他人的心神？

一切皆有可能！

“迷心术，你是她的女儿。我怎么会忘了，你也会迷心之术。”

苏青珃脑海中突然闪过南疆之时，金桀歇斯底里阴厉厉的声音。

读心术、迷心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背脊突然有些发麻。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凉之气，涌上头顶。有某些东西，是她与生俱来隐藏在血脉中的，似乎正在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