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二百二十二章 挫败

花吟夕出门的瞬间，小蛾就如影随形的跟了出去。菊犹豫片刻，瞧了瞧苏青珃的脸色，也蹑手蹑脚的起身跟着出了门。只有竹坐着没动，说不出脸上是面无表情还是高深莫测。

“为什么要故意气他？”过了半晌，竹才开口道。

“这样不好吗？我们都见识过魔门的厉害，我是身不由己，你们却是大可不必去趟这趟浑水的。”苏青珃轻声道。

“你这次突然决定离开西京，到处于风暴中心的万剑城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竹死死盯着苏青珃的眼睛，却猜不透她的心思。

“总之，你们已经找到了少宫主。可以不用再在中原逗留了，早日回雪域去吧。”苏青珃顾左右而言他道：“至于我和花公子的约定，只要无涯山的危难解除了，无涯阁的藏书可以任他翻阅。”

“少主不会答应的。”竹冷声道。

“他会的。”苏青珃说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此时已经是落日时分，狂风暴雨停歇之后，那缕残阳照射在江面上，格外萧瑟。花吟夕站在船头吹着江风，眼睛落在远方那轮已经落下一半的暗红色太阳上，像是想要看看，它究竟要多久才会完全掉落到江河之中。

小蛾站在他身后两丈外的地方，永远这么不远不近，安安静静。菊则躲在更远之外的一根桅杆后面，偷偷探出脑袋瞧着两人。

“她不是小花。”花吟夕依然望着江面，带着几分怅然的开口道：“她是苏青珃。”

她们有一样的厨艺，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笑容，但是她多了小花没有的那分记忆。她是无涯山的苏青珃。是东齐郡主苏青珃，是秦相柳的师妹苏青珃，是聪明睿智的侠女苏青珃……她有很多很多个身份。要顾及很多很多人。

而小花，就只是蝶谷的小花。简简单单的小花。什么都不记得，会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听花吟夕说话的小花。

花吟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中有些烦闷。他向来快意恩仇、随心所欲……极少，或者说从未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觉得烦闷和困扰的。

“苏青珃不是小花？”小蛾闷闷的接话道。

“她当然……”花吟夕口中的话突然中断，微微偏过头看了小蛾一眼道：“你觉得她是吗？”

“少主觉得她是就是。”小蛾呆呆的回道：“觉得不是就不是。”

“我问的是你！”花吟夕重重道。这样的回答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她做的菜少主很喜欢吃。”小蛾想了想道。

“对。”花吟夕有些失神道：“心心念念几个月，终于吃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

小蛾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心中却又一次下定决心要好好钻研厨艺。

“吃了还想吃的，只有小花才能做出的味道。”花吟夕伏在栏杆边，闭着眼睛道。半晌，他才睁开眼睛，轻轻笑道：“她是小花，不过她也是苏青珃。”

小蛾的脑子乱成一团，实在不知道少主此刻说的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为什么被他说得好像很复杂很复杂一样。如果她不是小花，于少主而言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少主哪里用得着救她。哪里会这么和颜悦色，又哪里会浪费时间来多管这些闲事。

“噗通！”

平静的江面上突然一阵响动，却是一条肥鱼跳出了水面扑腾。花吟夕看得一乐。足下一点便跃出船头，将那滑不溜丢的笨鱼抓住。

“来来来，瞧瞧我抓的这条大鱼！”苏青珃刚出舱门便看见花吟夕抓着条扑腾乱扭的鱼儿冲了过来，朝她一笑道：“这鱼够肥，小花儿，再做一道活鱼三吃吧！”

苏青珃一愣，倒是有些摸不着花吟夕的心思了。

“还愣着做什么？”花吟夕推搡着她往厨房去道：“快去做吧，我都等不及了。”

菊也是看得一愣一愣，都没察觉竹什么时候飘到了她的身边。

“什么情况？”

“唉哟！”菊身子一弹。看到是竹才松了口气道：“三姐，你吓我一跳。还以为被小蛾他们发现了呢！”

“刚才少宫主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竹瞥了她一眼道。这丫头难不成还真以为一根破木杆能够挡得住她？人家早就发现了。不过没有拆穿而已。

“就是，在船头看日落。然后吹了吹江风，最后在江面上抓了条鱼。”菊一五一十道。

“就这么简单？”竹皱着眉头，有些不信。

“就……我也觉得有些太简单了。”菊盯着空荡荡的船头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花儿来。少宫主几年不见，真真是比当初在雪神山时还要喜怒无常了。明明刚才那么大的火气，居然瞬息之间就又笑意盈盈了。都甩筷子走人了，又特意抓鱼放下面子去讨好人。

菊站得有些远，没听清花吟夕和小蛾说了些什么，但嘴皮子统共也没动几下。小蛾那闷葫芦的脾气，根本不可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开解人的话来。又回想了花吟夕的动作，就是看看日落啊，吹风啊，抓鱼这么简单。

菊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也不相信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低声下气顺毛摸还嫌人家手粗的少宫主会这么好脾气。难不成，其实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已经发生了，是自己没有看明白？

不止菊弄不清状况，就连苏青珃也搞不清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被花吟夕半推半拉的带到了厨房，然后看着他像是拿剑般的拿着菜刀去砍鱼。

苏青珃终于回过神来，大喝道：“住手！”

花吟夕飞速落下的手瞬间顿住，一脸疑惑的回头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叫自己住手。

“你在干什么？”苏青珃有些头疼道。

“杀鱼啊。”花吟夕理所当然道。

“你以前杀过鱼吗？”苏青珃又问道。

花吟夕微微抬起头，仔细想了想，面带惊异道：“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活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试过杀一杀鱼的。”说罢又露出招牌式的笑脸道：“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公子连人都能杀得干净利落，何况是区区一条笨鱼！”朝苏青珃露出一个“瞧我的”的眼神后，花吟夕又将拿着菜刀的手高高抬起，斜着朝鱼生剁去。

“鱼不是这么杀的。”苏青珃摸了摸额头，无力道。趁着花吟夕停顿的瞬间，将他手中的菜刀一把抢了过去。

“站远些。”苏青珃不客气的将花吟夕挤开，熟练的将鱼去鳞，然后斩下头尾。然后将鱼身中间最肥美的那块又分成两半，其中一半切碎成块。

花吟夕看得眼花缭乱，他虽然好美食，自己却是个不愿意动手的。在蝶谷宁愿吃着小蛾做的难以下咽的饭菜，也绝不迈入厨房一步。归根结底除了懒之外，就是讨厌麻烦，还有常人难以理解的超级洁癖。

“怪不得人说‘君子远庖厨’，这厨房之地果然有够血腥残暴的。”花吟夕探头朝前望了眼道。苏青珃下刀精准，鱼流出的血极少。但他看着那片片掉落的鱼鳞，还有死无全尸的大肥鱼，还是忍不住不寒而栗。

咦，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弄到衣服上了。

苏青珃脸色一黑.道：“行了！你别在这碍手碍脚，去外头等着吃就行！”嘴上凶巴巴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那怎么行，我是特意来帮忙的。”花吟夕看着她面带薄怒的样子笑道。

“是帮倒忙吧！”这人比小蛾的厨艺还不如。

“帮倒忙也是帮啊！”花吟夕死皮赖脸道。

鱼汤在锅里慢慢炖着，乳白的汤液中渐渐开始冒出一个个翻滚的白泡。其它的东西也准备就绪，只要盯着火候就行。苏青珃终于闲了下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后，才发现真就被花吟夕边插科打诨，边糊弄着将活鱼三吃做得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和解的，明明刚才还在吵架生气的！

“明天天亮的时候应该刚好到万剑城。”此时安静下来，苏青珃又旧事重提道：“到时候你就乘着原船去其他地方。”

半晌，没听见人吱声。苏青珃回头便见花吟夕专心致志的盯着鱼汤，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喂！”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你听见没？”

“嗯？”花吟夕笑吟吟的抬头，装作讶异的样子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等到了万剑城……”

“好香啊！你看那汤是不是好了！”她的话才说一半就被花吟夕打断。

锅盖被水汽冲得“啪啪”直响，苏青珃赶忙将炉火减弱些，忙活了一阵，才接起话头道：“魔门这次……”

“汤里头放了紫苏没，那个我爱吃！”花吟夕又道。

“船上没有！”苏青珃咬牙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花吟夕摇了摇头，语声沉重道。

“我……”苏青珃才开口说了一个字，便自己打住，瞪着花吟夕那双朝她眨了眨眼的丹凤眼，莫名的感到一股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