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二十二章 出逃

神坛外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不知道是不是毒物太多太过密集的缘故，以神坛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像是笼罩着一层污浊不清的壳。

石门外没有人把守，苏青珃试探着推开沉重的石门，天空阴沉沉的像是暴雨即将来袭，却看不见半个预料中的苗人守卫。这是苗疆自古以来最神圣的献祭之地，供奉着苗疆的神灵，由每一届苗人掌权的王族负责镇守看护。

下一次献祭的日子在三天后，最重要的祭品已经提前安置在神坛。没人认为她会逃，提前给她吃的粥里下了十日香，足够她昏睡到献祭结束。神坛外头的林子叫“万蛊林”，无数的毒虫生长繁衍争斗的地方，活下来的都是毒中毒，蛊中蛊，更可怕的是它们都是无主的野生蛊毒。只有用秘法走一条由先人特意开辟出的道路才能安然无恙的进出，若有不识时务的祭品从神坛逃出，只会在万蛊林中死得更快。

这一切苏青珃都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必须要逃出去！

……

佘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突然接到长老的命令去支援黑鸦寨，他觉得有些多此一举。黑鸦寨的高手不多，但人数上大大多于白云寨，战事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金水寨是苗疆第一大寨，也是这一届苗疆的当权苗寨。二十年前的祸事让苗疆元气大伤，白云寨是罪魁祸首，不止被秦军屠杀过半，也被其他几家苗寨一齐排挤瓜分。苗疆五大寨，白云只剩虚名，沦落到如今连黑鸦这等小寨也敢冒犯欺凌的地步。金水寨当年趁势而起入主王庭，眼看轮换之期将至，自然希望苗疆各寨越乱越好，特别是仍然拥有王庭候选权的白云寨。

“吁”佘玖狠勒缰绳，翻身下马道：“全部下马，派两个人去前面探探。”

……

“该死的，这小子醒了！”声音有些烦躁。

“看紧了，必须按时把他送到神坛去。”另一个声音传来，接着是一阵响动似乎采取了什么措施。

“唉哟，狗娘养的崽子！”第一个发声的人惨叫一声，语气暴怒。

“按住他，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苏青珃躲在一旁的矮丛里，偷偷靠近发出声响的地方。出了神坛后她就迷了路，万蛊林里头处处都是恶心的毒兽蛊虫和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尽量躲开。既要躲开毒物又要寻找正确的出路，这无疑是难上加难，眼看本就乌云盖顶的天色越来越暗，苏青珃心中也越来越焦急。直到听到一阵响动，才隐着身子缓缓靠近，希望循着苗民的踪迹找到出路。

三个，不，四个苗民。

三个成年的苗人男子和一个穿着苗人短褂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斗做一团。小男孩的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不得动弹，嘴巴却死死咬着一个苗人男子的左耳，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来。另外两个男子手忙脚乱的把他拉扯住，却怎么也撬不开那张咬人的嘴。

“该死的畜牲，松嘴，松嘴，啊啊啊……”被咬的苗民嗷嗷惨叫着，“阿林，杀了他，杀了这个畜牲！”

名叫阿林的苗民迟疑了下，还是没有拔出腰间的弯刀，只是抬手朝男孩的脖子狠劈过去。

“啊！”

呲啦一声，耳朵终于被男孩咬掉，血花四溅。掉了耳朵的苗民疼得满地打滚，男孩扭动之下阿林一掌落空。正想再将他拿住，谁知“啪”的一声脑后不知被人用什么砸中，立时眼前一黑。另一个苗民也好不到哪去，刚抬眼就被人扔了满脸的淤泥，里头不知裹了些什么眼睛像是被火灼烧般再睁不开。

“快走！”出手的人自然是苏青珃。

用刀割开绑着男孩的绳子，急忙拉着他就跑。谁知男孩一把挣脱，提起弯刀回去给暂时失去战力的三人一人补了一刀，干净利落。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苏青珃头皮发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原本以为这孩子和自己一样是身不由己的祭品，不忍心让他遭受苗人的荼毒，谁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善类。明明是个五六岁年纪粉雕玉琢的漂亮童子，杀起人来却连眼都不眨。嘴角敌人的血迹还没干，手中垂着的弯刀滴着一颗颗血珠子，那双眼睛偏还黑白分明天真无邪的望着自己，怎么看怎么诡异。

苏青珃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男孩站着没动，稚嫩的肩膀仿佛垮了下来。苏青珃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一股委屈，和还没来得及消退干净的害怕。他不是不害怕，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杀人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看到帮助自己的人也退后着避开，没来由的就升起一股被遗弃的委屈。

苏青珃的心莫名的软了，她能透过人的眼睛感觉到对方真正的情绪。越是心思简单的人看得越透彻准确，甚至连对方想的东西都能清晰浮现。所以她相信了裘大娘，喝了粥，也吃了解药，至今为止她没有看错过。孩子的心单纯无暇，连他的心里在想什么都一览无余。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他也害怕，他只是想活下去。

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苏青珃捡起另一把弯刀，牵着他的手道：“好吧，我们一起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