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头绪

“不过，他究竟在等什么？既然已经和辽军汇合，为什么还要做出战况胶着的模样来耗费粮草和时间。”秦相柳的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轻轻敲着，思量着其中的关系。“他在等一个绝佳的时机，而且他确定这个时机一定会出现。”

“在北周也有他布下的后手。”秦相柳轻笑道：“果然不愧是秦炎。”目光深沉幽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脉络渐渐清晰，秦相柳却没有丝毫松懈大意，仍然一丝不苟的研究卷宗，务求找出最稳妥的法子来缓解旱灾和粮荒。和秦炎惯喜剑走偏锋、兵行险招不同，秦相柳向来不疾不徐看似温温吞吞慢条斯理，实则是心思缜密，从来只用最稳妥的法子和手段。哪怕是耗费更多的时间和工夫，也不容许结果出现任何的差池和变数。

秦相柳揉了揉眉心，驱散些困意。因为受伤的缘故，他身上发热得厉害，一整天都没有胃口，也容易疲乏。却不愿过多休息，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他一丁点时间都不想浪费。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秦相柳不悦的皱起眉头。待看到苏青珃款步而入的清丽身影时，眉峰立刻散开，瞬间直起了身子，眼中闪出一抹惊喜。之后目光一移，瞥见苏青珃身后还有一个小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时，又赶忙作出风轻云淡的矜持模样来，露出淡淡的威严。

梦婷被自家王爷面上一系列的表情变换看得目瞪口呆，忍得好辛苦才没笑出声来。没想到一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般的王爷，也会有如同毛头小子看见心上人时的闪亮眼神。当他看到苏姑娘的那一刻，眼里的惊喜和自己看到好吃的，还有梦萍看见新式样的绣品时双眼放光的眼神一模一样。

平日王爷虽然也仁和宽厚待下人极好，但仍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淡淡威严和距离感。今日却不同。即使最后王爷重新露出往日的神情来，也让人减了几分敬畏和害怕。比起永远都是温和淡然的王爷，现在这样会喜会怒。表情会变的王爷，让人感觉要亲近不少。

梦婷心思乱转。目光便不自觉的开始游离，往秦相柳和苏青珃身上飘去。越看越觉得，这两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顶顶的相配。

“咳！”秦相柳轻咳一声，带着些警告。落在梦婷耳中却是响雷般，赶忙站直了身子，慌慌张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干什么吓人家小姑娘！”苏青珃嗔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秦相柳对着她的时候显露的情绪越来越多。再不是永远挂着千篇一律的笑。原本玉石做就的外壳露出一条细缝，涌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真性情来。

“总得让我在下人面前留几分薄面。”秦相柳被她戳破也不恼，看着像受惊的鹌鹑般缩着脑袋的小丫头道：“你是梦婷吧？”

“奴婢梦婷参见王爷，祝王爷千岁。”梦婷慌忙行礼道。语声中带着几分诧异和淡淡的欣喜，没想到王爷竟然能够一口喊出她这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的名字。

“果然机灵讨喜，怪不得小七这么快就为你说话。”秦相柳看着她道：“好生伺候苏姑娘，你和梦萍从这个月起月钱涨两成。若是伺候得苏姑娘开心高兴，还有其他奖赏。”

“奴婢谢王爷和苏姑娘的恩赏！”梦婷赶忙谢恩，又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机灵道：“那奴婢先行告退，王爷和苏姑娘如果有什么吩咐唤奴婢便是。奴婢就在前边的院子里候着。”

“嗯。你退下吧。”秦相柳轻描淡写的挥挥手道。

“王爷好威风啊！”苏青珃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笑道。

“怎么来了？”秦相柳的目光落在她有些明媚的脸上，笑道。

“怕你把自己饿死！”苏青珃打开梦婷留下的食盒，将里头的吃食一样样的取出来。“特意做了些清淡养生的东西。”抬头看他道：“不管有没有胃口。总之你得全部吃光！”

“好。”秦相柳嘴角微微扬起，将手中看了一半的卷宗搁到一边。

这么大的食盒他自然不可能看不见，可就是想听她将那些话说出来。

“许久没吃过小七亲手做的东西了，让我来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秦相柳身子微微前倾，看着摆在小几上的几样东西。明明之前什么胃口都没有，可是现在闻着这香味，似乎就已经开始有些馋。

苏青珃盛了碗粥递给他，见他也不用勺就这么仰头往嘴里倒，忙道：“慢点吃。还有些烫呢！又没人抢你的！”

“畅快！”一碗粥很快见底，秦相柳将碗递过去道：“再一碗！”

苏青珃朝他扔去一记白眼。还是将碗接过，盛了小半碗粥。再每样菜都夹了些放进去。

秦相柳恢复几分斯文，细细品尝着每样菜的味道，似乎能够尝到做菜之人倾注的认真和用心。

“之前就说过要你先去休息。强撑着想那些费神的东西只会事倍功半，反而把身子拖垮了！”苏青珃看着矮几上摞得高高的书册，皱着眉头道。

“你知道我闲不住！”秦相柳喝着柴鱼粥，冲她笑笑。“西南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中，比起他们来，我受这点累又算什么。”想起之前从卷宗中看到的惨状，叹道：“若是能早一天想出赈灾的法子，就能早一点减轻灾民的困境。早一天，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有没有想到什么头绪？”苏青珃问道。

“我已经派人传书给东齐的柳氏商行，尽量调粮过来。因为西南旱灾，这段时间整个西秦的粮价都居高不下。不少商家囤积居奇，导致市面上粮食奇缺，想必是等着价格最高的时候狠捞一笔。这第一批运到的粮食，我决定一半用来救济从灾区逃出的流民，一半用来平衡粮价。”秦相柳道。

“这样做恐怕收效甚微，一时间也很难将高抬的粮价打破。”苏青珃皱眉道。

“我知道。但此举最重要的是安稳人心，让流民知道，朝廷不缺粮，让百姓知道，不会闹粮荒。”秦相柳凝神道：“除此之外，就是鼓动大商贾募捐，朝廷根据商人所做的贡献给予今后几年内一定的税赋减免。并在各州郡张皇榜，将这些商人募捐的数额公之于众，也算是另一种嘉奖和宣传。这个可以不限于西秦国内，也可以向与西秦往来贸易较多的他国商人开放。只是重要的铁矿等物资需要设些限制。”

“这个法子不错！”苏青珃双眼一亮道：“应当有不少的商人愿意认捐，比起前期捐献的银钱来，之后的回报显然更大。”

“至于瘟疫，是刻不容缓的重中之重。必须组织一队医疗的人员深入疫区，找到解除瘟疫的法子。我已经修书一封发往南疆，希望白云寨能够调几个擅医术的蛊师过来。南疆毒虫甚多，各种毒物横行，对抑制这种大规模疫情的手段却比中原医术要迅速。我曾见过白竺用一种蚊蝇般的飞虫，轻易解除了数百人的疫病。有南疆巫医和西秦的大夫一同研究，想必收效更快。”秦相柳又道：“此外，每个未受灾的州郡，必须设一隔离处。只要奔逃而来的流民在半月之内未出现感染疫病的症状，就必须无条件将其接纳到城内的临时收容所。”

“南疆与西秦仇怨颇深，你这样做很可能两面不讨好。白云寨很可能不愿意伸出援手，就算真的派人相援，秦人也很可能对他们产生排斥。毕竟蛊术在中原之人看来实在太过神秘莫测。”苏青珃面容担忧道。

“我能保证白云寨会派人过来，而在瘟疫彻底消除之前，我不会向秦人公布他们的身份。”秦相柳眼中带着几分自信道。显然内里还与白云寨做了其他约定，并未明说出来。

“将难民打散分入到各个未受灾州郡的想法不错，但是进入收容所中的难民之后该如何处置。供养难民的银钱从何而出？”苏青珃又问道。

“自给自足。”秦相柳笑道。

苏青珃面色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只是好吃懒做，就算是再富余的官府也负担不起赡养如此多灾民的粮食费用。其实与瘟疫之前灾民的做法一样，仍是需要他们自己去找工作。但是暂时没有找到安身之地的灾民不用在城外受冻饿之苦。收容所可以发放十天的粮食，最多收容每个灾民十天，十天之后将不再供应灾民的食宿。”秦相柳思量道：“这十天的时间足够一个有手有脚的人找到工作，这十天的耗费也不是无偿提供，需要找到工作的人在一定时间内偿还给府衙。城里城外，有这十天的时间做缓冲，足够将不断涌来的灾民消化掉。解了灾民饥荒的燃眉之急，也不用担心城外流民不断聚集引发更大的乱子。”

秦相柳顿了顿道：“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最终的操作和细则，还需要再多加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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