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聚散

箱子里放着从门上拆下来的铁链，还有飞爪、绳索、带着尖刺的足蹬等被苏青珃改装过的小玩意。这些东西早在五天前就被苏青珃准备妥当，全部都是用来攀登岩壁的器具，以苏青珃现在的力气也可以靠着这些东西轻易的攀上陡峭的崖壁。上方的守卫只有进桃花谷那天粗粗看了一眼，提放吊篮的那一面崖壁最矮，也是苏青珃唯一知道下山去路的。白天的守卫是四人，两人蹲守，两人巡逻，夜间的情况则不清楚。

原本还想多等几天，看秦相柳等人会不会过来相救。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苏青珃的心情越来越急躁，迫切想要知道外头的消息。无论如何，决不能坐以待毙！苏青珃已经顾不得太多，决定今晚就用这些东西铤而走险，逃出谷去。

压在箱子最里面的，是一套绣着蓝色火焰的黑色劲装。仔细看看，上头的火焰形状还是与林重等人的有所差异，却是欣儿闲暇时自己缝制的。夜间穿着这身衣服，光线不明之下应当可以鱼目混杂糊弄过去。还是和原定计划一样，只要冲到山脚的阵中，就没人能够再拦住她。

几只小鸭子排成一排的扭着屁股在水潭中游泳，不时拍拍翅膀，惊起一片水花。那些小鸡则早就从栅栏里钻了出来，叽叽喳喳在草地上胡乱找着吃食。呱呱高傲的站在枝头，眼带不屑的瞥着这些没有追求的小家伙。不时扬着脖子“呱呱”叫唤两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多了这群无时无刻不在叽叽喳喳闹腾叫唤的小家伙，桃花谷一下子热闹许多，再不是过去死气沉沉的模样。阿旺一会儿抓着一把米亦步亦趋的跟在小鸡身边喂食，一会儿趴在水潭边的大石块上逗逗悠闲浮在水面的小黄鸭，玩得不亦乐乎。

阿旺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桃花谷里有小翠，有阿旺，有呱呱。有小鸡小鸭，再没有比这更快活的日子了。就算要一辈子呆在这里。阿旺也甘愿乐意。

“阿旺。”

阿旺听到声音立刻起身回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只要她一唤他便会第一时间的出现。

“翠，小鸭，游泳！”阿旺指着水潭中黄绒绒的几只小不点，兴奋道。

“嗯。”苏青珃的兴致似乎不高，并没有向水潭望去。

阿旺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一股劲儿的说今天哪只鸭子最乖。哪只小鸡最调皮。好像每遇见一件有趣的事情，都恨不得和苏青珃一同分享。明明看上去长得都是一样，那么小小的一个，他偏偏能满脸认真的说出不同来。

“那只小黄，调皮，抢小乖的东西，吃！”阿旺蹲在地上，指着一只大一些的小鸡控诉道。小黄，小乖，好像替每一只他都取了个单独的名字。

“阿旺。”苏青珃突然开口道：“你今后还会不会也像小乖一样被人抢走吃的？”

“谁。抢，旺，打他！”阿旺挥了挥拳头道。

“对。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要狠狠教训他。”苏青珃说着又道：“不过如果对方太厉害，一定要记得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道吗？”

“青山，柴？”阿旺偏着脑袋，觉得今天的苏青珃有些怪怪的。

“嗯。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不要主动与人争斗。”

“阿旺，我之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苏青珃又问：“要记得打理好自己，勤洗澡。穿干净的衣服，还有不要让自己饿着。你昨天试着自己煮的粥就很好吃。”虽然有些糊了。

“翠做的。好吃！”阿旺重重道。明明受到夸奖，阿旺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笑得酒窝深深。总觉得听着苏青珃这样说话有些心慌意乱。

“好，我待会就去做饭。今天晚上吃很棒的大餐！”苏青珃在水潭边坐下，看着潭面上嬉戏的水鸭子，似乎在发呆。

头上微微一重，被人套上什么东西。苏青珃用手摸了摸，原来是个花环。

“旺，做的，翠，漂亮！”阿旺兴冲冲的拉着她到潭边来看。

水面被那群小黄鸭激起微微的波纹，倒影却依然清晰可见。阿旺长发及腰，洗干净之后是张讨喜可爱的娃娃脸，左颊酒窝浅浅。站在他旁边的女子则满脸麻子，巴掌大的胎记猩红刺目，只头上戴着的粉色桃花花环有几分看头。

花环十分精致，选用的都是最细嫩的枝条，将扎手的地方磨平编入里侧，外头一圈都是淡粉色每朵一般大小的灼灼桃花。艳丽明快的花朵，像是三春的微风暖阳般，让人心旷神怡。

“阿旺亲手做的？好厉害！”苏青珃赞道。终于知道这几天他神神秘秘捣鼓的东西是什么，突然翻遍了桃花谷中的每棵桃树。每回一看她过来就赶忙把手藏到背后去，原来是为了准备这个惊喜。

“翠，喜欢？”阿旺带着些小忐忑的问道。

“嗯，我很喜欢！”苏青珃认真点头道。

阿旺的眼睛一霎时变得闪亮，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悦，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蹦蹦跳跳的又胡乱打了几招空明拳，朝臭屁的呱呱扔了颗轻飘飘的小石子，然后又自顾自的转了几圈。才微喘着气，心情依旧激荡的一屁股坐在她身边，陪她看着湖面上悠闲的小鸭子。

阿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胸膛涨得满满的好像说什么也不能表达出他现在的快活。只好就这样坐在她身边，和她一样平视前方的看着小鸭子，每隔几秒却又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她。傻兮兮的一个人莫名发笑。

“阿旺，我给你唱支歌吧。”苏青珃没有看他，眼睛像是看着潭面，又像是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花开落，日起沉，天涯咫尺唤无声。

携清风，问杨柳，匆匆行路踏征程。

星月转，人心换，白发红颜痴情长。

叹往昔，看今朝，聚散离合难相抗。

少年郎，笑沧桑，醉酒一壶勇闯荡。

莫悲切，缘起缘落终有时，别离从来为重聚。”

苏青珃的声音轻轻浅浅，这支曲子唱的既不哀切悲凉，也不缠绵婉转。反而带着些云淡风轻，快活自在的味道。

阿旺看着她的侧脸，静静的听着，这是苏青珃第一次唱歌给他听。他不记得自己在遇见她之前有没有听过歌谣，只觉得世间上应当不会有声音比这更好听。歌词的意思他听得模模糊糊并不全懂，曲调是欢快的曲调，阿旺却莫名觉得有些笑不出来。从之前发现她又站在桃花谷边缘抬头望着崖壁时出现的不安，一点一点的扩散变大。直觉认为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翠，会一直，留在这，陪旺吗？”阿旺突然想要开口问问她，却又莫名的有些胆怯。

“阿旺，总有一天你要离开这山谷，去外头闯荡的。”苏青珃轻轻道。

二更时分，天色全黑，万籁俱静。

苏青珃已经休息妥当，换上那套绣着蓝焰的黑色武服，携带行囊离开木屋。

本以为早该熟睡的阿旺，却在离她甚远的石屋中辗转难眠。不知道是不是晚间那顿大餐太过丰盛，让他狼吞虎咽之下吃得有些撑。

睁着眼睛盯着漆黑一片的屋顶许久，阿旺终于坐起身来，也离开了他的石屋。目标却是白日才去看过一次的那个花圃。

今天月光明朗，风过无声，正是为苏青珃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穿戴好特制的工具，苏青珃便开始小心的抓着岩壁向上攀登起来。初时有些生涩，很难找对落脚的地方，后来便渐渐熟悉起来。速度也渐渐保持在一个稳定的频率，避免过多的浪费力气。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苏青珃带着手套的手掌已经开始渐渐酸麻，往上攀爬的速度也因为体力不支渐渐慢下来。

“必须要休息会儿了。”苏青珃控制着呼吸，眼睛落到左侧丈许外崖缝中长出的一棵树上。脚下踏稳，将飞爪准确的扔过去。苏青珃向左一跃，抓牢了绳子滑荡过去。站在那棵树上终于有机会休息喘口气，苏青珃却并没有放松心神。而是将腰间的绳索在钉在岩壁上的工具上扣死，再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绑岩石。才稍稍放松了肩膀，背靠在崖壁上休息。

容不得她不小心细致，只要有一点差错，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山谷另一头，阿旺拿着一支蜡烛，首次在夜间进入隐藏的花圃。

“黑，漆漆！”阿旺絮叨两声，穿过岩缝后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似乎被火光惊扰，原本在洗魂草近旁的一道灰影刹那间窜走，消失不见。那棵生长期的洗魂草，舒展着枝叶，好像比白日见着时大了一圈，赫然是进入了成熟期。

阿旺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手足无措。

“草，成熟，抓，蜥蜴！”想起刚才看到的情景，阿旺赶忙把手中的蜡烛熄灭。借着淡淡的月光，屏息趴在一边，鼓圆了眼睛盯着那棵洗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