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十二章 温泉

苏青珃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小蛾还在一遍遍练习着今天学到的简单菜式。虽然离好吃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还是，也还算是每一次都有些微的进步。难能可贵的是小蛾执着好学的精神，这样认真的学生哪个老师都会喜欢吧！

今天身上的油烟气味格外浓重，苏青珃皱了皱眉头，想要好好的梳洗一番。紧接着，心下就不可遏制的冒出了去温泉泡泡澡的想法，念头刚起一瞬间就愈演愈烈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

苏青珃抱着简单的衣物，也不提灯笼，就着小屋的微光往温泉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终于到了小屋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万籁俱寂的山谷中，黑漆漆的一片。苏青珃站在路中间，心下有些后悔，没想到白天感觉不算远的路，到了晚上就变得格外陌生和漫长。

花树的影子或疏或密，显出奇怪的形状。那些枝桠张牙舞爪着，展现出与白天全然不同的模样来。谷内本就安静，到了夜间更是寂静无比，能清晰听到自己行走间踩在细草和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偶尔一阵风过，激得苏青珃浑身寒颤。不知名的飞禽发出扑棱棱翅膀拍打的声响，矮丛中不时突兀的传来几声蛙叫虫鸣。

转头早已看不到小屋的踪影，路已经走了大半，回去未免太过可惜。

苏青珃抬头望了望，庆幸道：“好在今天的月光很亮。还有，天上的星星好多呢。”前几天山谷上方还雾蒙蒙的，今天却月朗星稀夜空格外澄澈漂亮。夜幕中缀满了一颗颗闪亮的星星，淡淡的月华洒落在花叶间，泛着点点银光，几只翅翼闪着磷光昼伏夜出的蝶儿在丛间嬉戏盘旋，仿佛黑夜的精灵。

在星月和夜蝶的陪伴下，心中的恐惧似乎也冲淡了几分。苏青珃继续前行一阵，便隐隐听到些泉水流动的响声，温泉就在前方不远处，仿佛已经能够感觉到泉水蒸腾的热气。

苏青珃加快了脚步，又前行了些许，便只觉眼前一亮，入眼满是盈盈飞舞的淡绿光点。

萤火虫！

数不清的萤火虫在空中无声的漂浮着，悠游自在，将这山谷一角照得分外明亮、美丽。

苏青珃觉得心中被什么激起了清浅的涟漪，一圈一圈的将平静的心湖扰乱。不自觉间试探着将手缓缓朝一个小小的光点伸过去。就见那团光点在空中盘旋着、游移着，最后轻轻的落在了她的掌心，接着又再轻点着飞起。心脏好像一瞬间变得柔软，好像曾经有谁牵着她的手，天真无邪的在夜空中追逐着萤火虫。对她露出灿烂的笑脸，说着“最喜欢，最喜欢萤火虫了，就像可以用手触碰到的星星。对着它们许愿，一定会愿望成真吧！”

苏青珃想要看清他的脸，却觉得脑中传来一阵刺痛，切断了思绪。

脑海中那个小人儿，那群萤火虫，还有那个他虔诚许下的愿望，全都消失不见，只余一片虚无的纯白。

心中好像莫名的空了一块，再看这些萤火虫却有了一种淡淡的悲伤，让人想要哭泣。苏青珃怔怔的跟在从她掌心飞起的那只萤火虫身后，连呼吸都放轻放慢，害怕太大的声响会惊扰了这样柔弱的、小小的生灵。

水声渐响，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温泉之畔。

“什么人？”

苏青珃心下一惊，听见声音回过神来，就见温泉中人影一沉，只露出个脑袋。

花吟夕正闭眼享受的泡在温泉之中，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绷起神经，全没料到苏青珃会在这时候出现。来不及多想，看见她的瞬间像是本能般将颈脖以下都浸入水中，遮掩好自己。

苏青珃原本有些尴尬羞赧，僵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瞧见他这般生怕被人占了便宜的做派，又觉好笑道：“天这么黑，谁又看得见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比姑娘家还要害羞。

说罢急忙转身，显然想要避开他。谁知刚动步子，就发现左脚踩着什么软趴趴的东西，接着脚踝被什么东西飞快的缠绕上，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一条麻绳粗细的小蛇。先前静静的盘卧在草丛中，被苏青珃踩到之后反击着朝她脚上缠绕过去。

眼看蛇口张开，就要咬下，苏青珃惊吓着想要踢开它，谁知不慎踩到泉边滑石，踉跄着就往温泉中栽去。

“蛇！”

花吟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苏青珃惊叫着，“噗通”掉入水中。心下一紧，也顾不得回避，快速朝她游去。

苏青珃闭着眼睛，手脚胡乱的挣扎，猝不及防间呛了几口水。只觉喉管中被呛得火辣辣的疼，正要努力摆直身子，就被人先一步抱入怀中。头脸终于逃脱出水面，得到一丝喘息。

苏青珃重重喘了两口气，又察觉到左脚边的动作，那条紧缠在她脚踝的蛇被花吟夕一瞬间掐住七寸，甩了出去。一切仿佛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重归平静。耳边传来花吟夕太过温柔的声音，“是条没毒的草蛇，别怕！”，像是在安慰突然受到惊吓的小孩子。

苏青珃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脚踝到底有没有被蛇咬到。左脚泡在温泉中有种带着温热的奇异麻痒，不疼，却从脚踝渐渐扩散开来，蔓延到全身。这时候才发现，两人贴得如此之近。

“你”没事吧？

“你”还要抱多久？

两人一齐开口，又同时止住。花吟夕见她睁开眼睛，慌慌张张的松开手，背转过身去，游到离她隔得老远的温泉对岸。若是光线好些，能够看到他的耳根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温泉泡得太久的缘故。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尴尬。

苏青珃全身的衣裳都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原本轻盈的衣服变得异常沉重，让人喘不过气来，更将她曼妙的轮廓显露无疑。好在抱在手中换洗的衣裳慌忙之中掉落在岸边，让她不至于更加狼狈。

两人背对着呆在同一池水中，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苏青珃心下着急，似乎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过了一瞬，便听到池水拖拉响动的声音，花吟夕终于上了池岸。

“这儿的水泡着能够凝神解乏。”花吟夕的声音又回复到平日闲散慵懒的模样。

在树丛的沙沙声中，苏青珃远远听到他最后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在这守着。”

那轮皎洁的圆月照耀之下，男子斜靠在离温泉不远的天然石壁上，按住左边跳动如雷的胸膛。那双注视着夜空的眼睛仿佛盈动着星月的光芒，待到心跳渐渐变得平缓，他才意味不明的低声自嘲道：“真是，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