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侠义传 第15章 .落幕（16）

白玉堂话一出口，展昭的脸色就变了，连端起的酒都没有继续往嘴里送。他凝视着白玉堂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眉头轻轻皱起，“你知道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冷笑道：“我担心你，所以你跟小皇帝讨赏的时候我还在树上，直到听他封你做了四品护卫，我才离开。”

展昭皱了皱眉，“那后来我跟包大哥他们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白玉堂不置可否,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展昭不说话。

展昭眉头微皱，闷闷地道：“既然你都看见了，应该直到我现在心里很烦。小白,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做这个官呢？”

白玉堂先是没说话，只是端详了展昭一会儿，见他那俊俏可爱的脸上如今一片愁云惨雾，除了感到有些心疼以外,更多的却是一阵好笑。白五爷便笑道：“皇上刚刚封的官，你就敢辞官不做？”

展昭挑眉，心里来了脾气，不悦地道：“有何不敢？难道皇上还能为了这事杀了我？”

白玉堂瞄着展昭这幅桀骜不驯的模样，只觉得稀奇，看来小皇帝这一招突然袭击的确触动了展昭心底的纠结。他现在是真的心情不爽啊。想到这里，白玉堂便耐心道：“杀了你倒不至于。只是你真的不想做官吗？展小猫，你想清楚了没有？”

白玉堂的话说得认真，展昭不由得微微一愣。他看了白玉堂几眼，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白玉堂挑眉，“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留下来帮包大哥吗？现在包大哥当了开封府尹，你要是作了四品护卫，留下来帮他也名正言顺。岂不是很好？”

白玉堂话音刚落，展昭的目光中便流露出一抹诧异，“小白，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展昭的态度让白玉堂微微一笑，他抬手替展昭斟了一杯酒，笑道：“你以为我会怎么说？会极力劝阻你留下当官，还是会直接拐着你去闯荡江湖？”

展昭微微一笑，忍不住有些感慨地道：“我若是那这件事去问二哥，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扔给包大哥和开封府，根本就不会听我心中的纠结。即使是包大哥和公孙大哥，他们两个怕是也会觉得，当官有什么不好，我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我刚才问过了师兄，他虽然没说反对，也没说支持，但是那话里话外却是不愿意我去做官的。相必站在江湖人的角度，师兄这样的想法才是正常的吧？

可是我的问题在于，我出身江湖，却有一个认为读书出仕才是正路的兄长。而我自己一边向往江湖生活的自在，一边更欣赏包大哥和公孙大哥这样为国为民的品格。我希望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可是我又觉得跟着包大哥或许能用另一种方式救更多的人。所以我才会矛盾，才会纠结。你能明白吗？”

开始的时候，展昭的脸上还挂着感慨的微笑的，当说完这番话以后，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他严肃地看着白玉堂，心中略带忐忑地道：“小白，不瞒你说，其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要是说给你听，你一定会笑话我。身为一个江湖人却要去作朝廷的鹰犬，若你我不是有这几个月的生死交情，怕是你立刻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白玉堂唇边的笑容微微一僵，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展小猫，你觉得我白玉堂就是你想的那种糊涂人吗？”

展昭微微一怔，急忙道：“不，我当然不觉得你糊涂。”

“那就是你自己糊涂了。”白玉堂心中不悦，狠狠灌了一大口酒，盯着展昭的眼睛，认真地道，“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朝廷鹰犬的话，太难听。我自认算得上你的一个知己，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虽不说全知道，却也知道个七八分。你跟我一样是江湖人，但是你比我了一份为国为民的责任心。你我刚刚相识的时候，你一心一意只为了报公孙大哥救你大哥的恩情，但是这几个月下来，想必你想得更多的却是包大哥和公孙大哥他们为国为民的心胸。

你敬佩他们，想要追随他们，这份心意与我们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所秉承的心意是一样的。就算你日后真的留下做官，也不是为了小皇帝给你的那点俸禄，肯定也是为了能更多的为百姓做一些事。这些想法都是好的，我怎么可能为了这样就跟你划清界限？你这么想，可是太看不起我白玉堂了。”

白玉堂的一番话说的展昭脸上发烧，他急忙认真地答道：“你骂得对，是我糊涂了！其实我只是没有什么思想准备，本来前一刻只想讹那小皇帝一个免死金牌拿来玩玩，谁知道下一刻就成了朝廷命官了。小白你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吗？我觉得很奇怪，也有点害怕。你想，朝廷命官都是什么人才能做的？好像包大哥那样聪明睿智，或者像庞大哥那样会带兵打仗的人才是朝廷命官。而且，连公孙大哥也只是一个主簿先生，他都没当官，哪里轮得到我来当官呢？

我来找你的时候还在想，要是你也像师兄那样劝我不要做官，我就跟你一起去闯荡江湖，那样自由自在有多舒服。可是，你刚才说的这一番话，好像才是我心里真正的想法。之前我自己想不清楚的东西，好像一下子都被你说出来了。我就是糊涂了，也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来不及细想吧。”

白玉堂看着展昭脸上纠结的神情，嘴角轻轻勾起，心中几番思索，最后却只化作一个不咸不淡的建议，“这是人生大事，当然要你自己拿主意。你师兄没办法替你做主，我也一样。”

展昭郁闷地皱了皱眉，斜睨着白玉堂，“那么如果我问你，如果今天你也在场，皇上也封了你一个四品官。你做还是不做？”

白玉堂盯着展昭的眼睛，唇边的笑容慢慢归于平静，他认真地摇了摇头，答道：“我不做。”

展昭挑眉，“为什么？你不想帮包大哥吗？”

白玉堂微微一笑，“想。但是我不适合做官，也没兴趣做官。我只是一个江湖人，以后也会一直作江湖人。但是身为一个江湖人我目前的武功还太弱，所以，过几天等包大哥他们在京城都安顿好了，我就会启程去找师父，然后好好跟他学功夫。三五年之内应该不会再涉足江湖。”

白玉堂的话让展昭一惊，“你要走？”

白玉堂笑道：“没事了当然要走，难不成要一直留在京城闲逛吗？”

“可是――”展昭看着白玉堂脸上轻松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只觉得着实不舍。在展昭的心中，一边是两位大哥和天下百姓，另一边是与白玉堂潇洒江湖。两边对他来说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失去任何一边他都会觉得十分难舍。而眼下两位大哥留在京城肯定不会跑，可是白玉堂眼看着就要离京，而且明确说出了三五年之内恐怕都没办法见面。展昭只觉得心中无比难过，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白玉堂察觉到展昭对他的不舍，心中喜悦之余，更觉得感同身受。其实他也舍不得展昭，也恨不得能把展昭拐走跟他一起去闯荡江湖。然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又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断送了展昭的大好前途。方才他说的那一番话都是出自真心，他是真的希望展昭可以深思熟路，为自己的未来做出不会后悔的决定。

这样想着，白玉堂便硬下心肠，笑道：“展小猫，以后我学成了功夫，再回开封府找你。到时候你升了官，可不能不认老朋友哦。”

听了白玉堂这句话，展昭更加感到心里堵得慌，忍不住又灌了一大口酒。几杯酒下肚，展昭的脸颊一片通红，斜睨着白玉堂似笑非笑的模样，气鼓鼓地道：“那小皇帝也是荒唐，封什么不好，竟然给人封个外号叫御猫。”

“御猫？”白玉堂哈哈一笑，“这挺好啊。你本来就长得像猫，现在刚好有个恰如其分的外号，多贴切。怎么样，还是五爷当初眼光独到吧。我敢说我肯定是全天下第一个叫你展小猫的人。”

哪知道，展昭听到白玉堂这句话脸上的神情更加沮丧了，他无语地瞪着白玉堂，吼道：“你还幸灾乐祸？！我好好一个人，让你起了个外号调笑了这么久，我不跟你计较。本来只有你一个人叫，而且是在私底下，这样就罢了。可是现在皇上亲口封了，那可是金口玉言，他一张嘴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了。到时候我随便见到一个人就一口一个展小猫的叫我，你说我难不难受？听着别扭，然后还不能反驳，不能揍人。因为那是皇上封的！真是气死人了！”

展昭一番话滔滔不绝，听着听着，白玉堂竟然也愣住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展昭被一群不相干的路人围着展昭叫展小猫的情景，只觉得心里酸溜溜得难受，恨不得现在就拔出钢刀跟那群人拼命才行！

对啊，这个赵祯！竟然抢了五爷对展昭的专属称呼！简直岂有此理！

白玉堂气得一拍桌子，吓了展昭一跳。

“小白，你怎么了？”

白玉堂郁闷地吼道：“没事！喝酒！”

展昭呆呆地看着白玉堂灌酒，实在猜不透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无奈之间，也只好陪着白玉堂灌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从午后一直喝到掌灯，才醉醺醺地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周家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