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若昙花 第十二章：五月（3）

杨安边编织着手绳，边不时抬头环视教室。不远处，佳佳正全神贯注地阅读，耳塞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让她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回想起上个月与佳佳的那次对话，杨安心中涌起一阵羞涩。他至今不解自己当时的勇气从何而来，或许是不忍见佳佳继续消沉，或许只是单纯想让她快乐一些。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他只盼那些倾尽心思的话语能对她有所助益。

目光再次落在佳佳身上，她低头时发丝轻垂，映衬着专注的脸庞，显得格外柔美。佳佳的努力让杨安心中五味杂陈，他想为她加油鼓劲，又怕自己的关心成为她的负担。上次深谈后，他就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话语给她带来压力。

想到佳佳当时既惊讶又迷茫的反应，杨安心中不是滋味。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是否应该换个方式、换个时间表达关心。或许，他应该更有耐心地等待，找个更合适的时机，温和地接近她。然而，内心深处，他仍坚信自己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纠结之中，杨安思绪难平。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眼神和呼吸都透露出内心的挣扎。最终，他决定放下过去，专注当下。时间紧迫，他继续编织着手绳，将祝福和希望融入其中。与其纠结过往，不如赶紧将手绳编织好，将这份祝福送给佳佳。

佳佳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地低着头，专注在读书上。她的桌面上只有一本书，她目前也只专注在复习一门课上。她仔细地阅读，马尾轻轻地跟随着自己的视线而摆动，如同一颗柳树上一般安静，唯有柳叶随着清风而漂浮，透露着一种文静的美。

此刻的她已经心无杂念，心里只想着专注做好目前正在做的事情。周围的喧嚣和她无关，也无法再次拨动起她的心弦。她的眼神如此清澈，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坐在画室时的模样。只不过这一次，她对自己曾经并不是那么热爱的东西，也能包容。因为她心里已然知道，自己可以做的更好，去克服这一次人生挑战。

她微微抿着唇，手指轻抚过书页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曾经，她对复习感到无比的厌倦和在心中涌起的抗拒。对于在原地不知所措，找不到方向，而心生畏惧。然而，随着时间的推动，她从原本的迷茫，到硬着头皮坚持，再到跌落谷底的迷茫，以及在现在从迷茫中重新站起来，接受自己的不足，重新起步，一步一个脚印。但是无论怎样，她这次会坚定且平和地接受自己付出所得来的结果。

她的呼吸十分平稳，再也没有曾经的急促，仿佛每一次呼气都在将迷茫和不安排出体外。她开始尝试着去重新调整自己的态度，以及自己的行动。她发现，当自己真正沉下心来，原本内心的杂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无法再挑拨自己的思绪了。只有当自己真正沉下心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路，是如此清晰。

她此刻的内心已经充满坚定，她不再想给自己任何理由去逃避。她不仅仅不想辜负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更加不想辜负那些曾经帮助自己的人。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勇敢面对，不论结果如何。

“佳佳。”坐在旁边的董小珏轻轻地拍了拍佳佳的肩膀。

佳佳转过头来，看到小珏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将自己的耳塞拿了下来，轻声问道：“怎么啦，小珏姐？”

“我看你已经看了很久书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董小珏问。

佳佳短暂地想了一会，轻轻一笑，把自己的书本合上，回答道：“好的，那便听小珏姐的吧。”

“诶？”

“怎么啦？”佳佳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董小珏为什么这么惊讶。

董小珏说：“我没想到佳佳竟然会听我说的话。明明我以前这么说，你都不会理我的。”

“这样不好吗？”佳佳疑惑地问，“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重新拿起书来看的哟。”

“别别别，小珏姐只是感叹一下而已啦，”董小珏赶紧一把将佳佳桌面上的书给抢走，护在自己怀里，“感觉佳佳变了一些，所以我才会感觉到有些惊讶。”

“是么，原来小珏姐是这样觉得的啊。”佳佳淡淡地说着，食指轻轻地在桌子边缘敲打着，“那我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人啊？”

“我感觉，佳佳好像变回了曾经的模样，不再像前几个月一样，对学习感到无比焦虑了。但是，却又和曾经不那么一样，但我说不出来究竟有什么不一样。”董小珏回答。

“被小珏姐这么说，果然还是会感觉到有一些害羞呢。”佳佳笑了一笑。

“害羞什么嘛？”董小珏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她认真地对佳佳说：“我觉得这是成长啊，佳佳。你变得更加成熟了，也更懂得怎么面对困难了。”

佳佳微微地点点头，轻声说道：“也许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感觉一直以来，我有过紧张，有过愤怒，也有过其他情绪。那些情绪，搞得我乱七八糟的，已经不再像是我自己了。”

“但是，在我痛苦着的时候，有小珏姐照顾过我，有雨萱接纳我，老师支持我，还有其他人开导我......”说完，佳佳停顿了一下，眼中带有一丝温柔，“有你们对我的照顾，才能让我在最无助的时候走出来。所以，我不想再辜负大家了，我决定要更加坚强，不再为了高考而迷茫。”

“嗯，对啊。这就是佳佳的进步嘛！”董小珏鼓励道，“本身从迷茫中走出来，就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是接二连三的低谷呢？”

小珏说完，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愁容，说：“抱歉呢，佳佳，我没想到之前的你竟然是这么痛苦。我没能给你什么帮助，真的很抱歉啊。”

“哪里的话？”佳佳连忙摇头，“小珏姐千万不要这么讲啊。当时是我自己决定要独自面对的，而且你在我生病的时候也一直在照顾我。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觉得你没有来帮我呢？”

“真的吗？”还处于失落情绪的董小珏轻轻抬起头，看着佳佳。

佳佳的眼神坚定而清澈，仿佛能看透一切迷雾。她微微一笑，对小珏说道：“小珏姐你不用责怪自己。而且，再怎么说，那都已经成为过去啦，不再那么重要的。无论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再在意。我希望自己能够慢慢学会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也接受自己的努力和成长。”

“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放心了很多，佳佳。”董小珏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紧紧握住佳佳的手，“能看着你一步步走过来，从最初的挣扎到现在的坚定，我真的很为你骄傲。你能够有这样的转变，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嗯。”佳佳微微一笑，“或许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吧。无论之后的路有多么曲折，都一定要继续走下去。”

董小珏点点头。她心里忽然充满了对佳佳的羡慕。

“我觉得小珏姐真的变了好多呢。”佳佳兴奋地说道，“百日誓师大会上，小珏姐的演讲简直太帅了，让我崇拜得不行！”

“啊，真的吗？我觉得还好吧……”小珏被佳佳的话弄得有点措手不及，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毕竟，那次演讲全是她临时发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说成那样。说实话，她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当时是哪来的决心和勇气，竟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即兴演讲。演讲结束后，她都不敢看台下老师的眼神，低着头就匆匆离开了。

因为是即兴演讲，事后她完全想不起自己在台上都说了些什么，自然也没法再重现那时的场景。每次想到这个，她就觉得挺遗憾的。不过，好像其他人都觉得她讲得不错，当时台下同学们的欢呼声也确实很热烈。所以，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自己真的做得还不错吧。

“说实话，我当时讲完都吓懵了。”小珏苦笑着说道，“到现在我都不敢和徐老师对视，哈哈。”

“小珏姐，你别想那么多啦。我觉得你在台上讲得超级好，简直棒极了！”佳佳一脸认真地说道，“要是我当时没生病，我肯定冲上台去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佳佳冲上台来抱我？”小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嘿嘿，那画面还真有点难以想象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期待。

佳佳看起来也很激动：“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像小珏姐一样，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不过要是我现在上去，肯定吓得腿都软了。”

小珏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味那一刻的感觉。她轻声说道：“其实我当时也很害怕。但是看到大家那么努力，我就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退缩。我当时想，就算只是说几句鼓励的话，我也要站出来。所以，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讲完了。”

佳佳点了点头，似乎有所领悟：“小珏姐，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其实，那都是因为你那天和我说，让我要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想做的事。”小珏感激地看着佳佳，“所以，我就照着你的话去做了。没有佳佳，我可能真的没有勇气做出那样的事情。”

两人正聊得起劲，周围的喧闹声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教室里特有的晚间晚自习的宁静。窗外的夜色已经降临，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为教室增添了一抹柔和的银色光辉。教室内，同学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学习中，偶尔传来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佳佳的脸上依然洋溢着兴奋和钦佩，眼神紧紧盯着小珏，仿佛在努力捕捉她每一个字背后的意义。小珏则在回忆中微微低着头，眼神里既有对自己勇气的惊讶，又带着一丝羞涩和谦逊。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书本的封面，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缓解内心的紧张和感动。两人沉浸在彼此的对话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只剩下她们之间的这份真挚交流。

“也聊了一会了，小珏姐。”佳佳看着小珏，“现在可以把书还给我了么？我想我要开始继续复习了。”

直到这时，董小珏才想起来，自己从刚刚开始一直都把书捧在怀里，都忘记找个地方放下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书本轻轻地放回到了佳佳的桌面。佳佳将书本拿起来，翻到刚刚她正在阅读的位置，继续开始读了起来。

“好吧，那佳佳先忙吧。”董小珏点点头，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提着水杯，想要走出教室，去打点水喝。刚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足以让她感到十分震惊的罕见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