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若昙花 第七章：十二月（3）

在教学楼的另一边，有一个独属于中学部的图书馆。图书馆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是也有不少书籍可供学生们借阅。每当下课的后，这里就会变得充满人气，但却不失宁静。学生们会利用这十分宝贵的下课时间，来到图书馆中，从事着各种各样的活动。有的人会直奔书架，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书籍进行阅读；而有的人则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一起研讨着功课。

图书馆虽然规模不大，环境上也没有采取非常华丽的装修。但是每当踏入图书馆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整齐划一的书架，以及排列在书架上分文别类的书籍；那一张张散透着年代感的木桌，被涂上了深褐色的油漆，桌面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暖色灯管，照亮了整个图书馆，照亮了印在书本上的文字。既为学生们提供了便利，又营造出一种既温馨的氛围。

墙面以非常朴素的白色油漆所装填，没有墙纸或瓷砖的装饰。但是，墙面上挂着来自于高中部艺术生创作的书画作品，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和文化底蕴。并且，在书架的两端，各被一盆被照料得十分好的散尾葵所点缀，给室内带来一抹来自绿意的活力。

由于图书馆中为了保护好书籍不受到湿气和蚊虫的侵蚀，管理员还会在工作时间里将抽湿机给打开，使得整个图书馆的空气干燥却不会让人感到不舒适。塞进书柜中图书，还夹杂着的樟脑丸的气息，散发着书香和樟脑丸合并而成的独特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时间在这里似乎放慢了脚步，让人可以更加专注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享受那份难得的宁静与满足。

此时此刻，美丽的夕阳透过窗帘洒下的斑驳阳光，照映在了躲在书柜下的一个正在阅读的女生身上。她抬起自己的脑袋，露出了一张圆润可爱的面庞。为避免被外界打扰，以及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她又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地方。她手中抱着的教育材料，默念着书本上的难题以及解答思路，默默为自己的学业努力着。

“找到你啦。你果然还是在这里呢，佳佳。”

女生转过头来一看，原来呼唤着自己名字的，正是杨安。她静静地看着看着杨安，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是你呀。”

随后，她看到了杨安手中手里抱着的一本书，仔细一看，是一本十分有人气的热血漫画。她静静地说道：“原来你还有时间看漫画呢，杨安。让我好羡慕。”

“也没有啦，只是偶尔劳逸结合一下。这样学习更有效率，哈哈！”杨安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问道：“我能坐你对面吗？”

佳佳没有回答杨安，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默默地读着手中的学习书籍。

“你最近好像很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呢。”

“是啊。这里比较安静，不像班里那么喧闹。”佳佳为了不打破图书馆的宁静，继续小声地说：“这种安静能够让我内心平静下来，少想一些事。”

佳佳说完，她那平静如水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哀伤，让即使是坐在她对面的杨安，也能感受到悲伤。

杨安点点头，翻开了自己的漫画，开始阅读了起来。他一页一页轻轻翻着，感受着在这个世界当中发生的故事。在这个充满书香和木质温润的气息当中，享受着这个圣诞黄昏的惬意时光。

阳光透过图书馆窗户，洒在杨安专注的脸庞上，也照印在了佳佳的脸上。佳佳的面庞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好看。杨安都不记得上次自己这么看着佳佳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了。这位不显眼的女生最近似乎显得更加不那么显眼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个月前的期中考试。佳佳在这次考试中并没能取得令自己满意的成绩，更何况这一次还是被自己的竞争对手萧繁星给打了个平手。如果时换做自己，肯定也会感到十分不甘吧。

他低下头，继续阅读着手中的漫画。这本漫画讲述的是一个关于五位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即将毕业的时候，因为一个转学生的出现而引发了一系列感情纠葛和成长困惑的故事。

男主角因为父亲工作关系而经常搬家，重新来到了自己在初中时在这里就读过的学校。在这个距离毕业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和自己曾经的朋友、喜欢的对象，以及新认识的朋友之间相遇、相识。即使是在短短的时间里，这些人之间，摩擦产生了鲜艳的火花，如同一颗颗耀眼的明珠，在他们的人生之间爆发出了名为青春的绚丽光彩。

在这段属于高三最后阶段的故事当中，几位主角之间的故事相互交织，形成了一段段酸甜苦辣的故事。在故事即将到达尾声的时候，他们同时面临着各自的未来选择。有些人想要考上理想的大学，有些人想要留在本地工作，有些人想要追寻自己的梦想。虽然他们的目标有同有异，但是这些经历，汇集成了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独特故事。即使有团圆、即使有遗憾，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似乎都找到了只属于他们的美好结局。

虽然这些只是来自于异国他乡的高三故事，但是对于杨安来说却有着莫名熟悉的感觉。虽然大家生活的环境不一样。但是无论是谁，都有着自己的烦恼，都有着自己的课题，都有着自己的选择。而当自己看着漫画里的主角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圆满结局后，杨安不禁开始想，自己是否又会有着像他们一样那么圆满的结局呢？

经过了前几个月的拼搏，他的成绩是来到了年级的前列，也总算是摆脱了前几年一直挂在他头上的那个“吊车尾”的名号了。对于他来说，能成为前列或者是摆脱名号，并不是能够让最让他事情。对他来说更加重要的是，这是他高中以来第一次能够进入到如此专注的状态。他不再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确认了一个目标，并竭尽所能地向前前进。而这种状态，让杨安感到很有成就感。

但是，眼前的佳佳似乎处于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当中。现在的佳佳，毫无疑问要比没升到高三前要努力的多。但是努力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明显的效果。在上次考试当中，她的成绩不进反退，没有取得佳佳希望达成的成果。难道，她的努力反而给她带来了更多的负面效果？

“怎么啦？是什么事让佳佳一个人默默地在这里看书的？”杨安还是忍不住问佳佳。尽管当他刚刚把话说出口时，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佳佳抬起头，沉默了片刻。她轻轻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马上又合上了。她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而已。只是在这里看书学习能够让我忘记那些事而已。”

看着现在的佳佳，她的脸上已经不再有前几个月和自己说话时的那种活泼和柔和。尽管她已经掩盖得很好，但是依然能够看得出她的迷茫。杨安不想看到佳佳变成这幅模样，他很想去帮助她，去让她摆脱现在的困扰。

但是，杨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安慰她。倒不如说，杨安并没有什么安慰其他人的经验。比起和别人说话，去解开别人的心结的那些人，杨安更倾向于用时间去掩盖心结。所以，他既不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自己因为说错了什么话让佳佳更加难过了。

“那个，是因为繁星吗？”杨安弱弱地试探道。

“什么？”佳佳一脸疑惑。

“是，是......”杨安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是什么？”佳佳看着吞吞吐吐的杨安，更加疑惑了。

“你是因为萧繁星在上次考试中追上你，而感到有压力吗？”杨安硬着头皮把心里的疑问说了说来。

“繁星姐吗？”佳佳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说道：“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啦。繁星姐能够取得现在的进步，是她应得的。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十分努力，虽然她不会将这种努力展示给别人看。所以，她这次考试能追上我，甚至在以后的考试中能够超过我，我都觉得很正常。我也很替她感到开心。”

“你从来都不会觉得被别人追在身后，会让你感到不安吗？在被人超越的时候，会让你感到不甘心吗？”

杨安的追问让他和佳佳之间的气氛下降至冰点。杨安也清楚自己其实不应该问这种问题，但是他真的不希望佳佳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了。他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些什么让佳佳重新面对眼前的问题，即使这个过程会让佳佳很不舒服。

“如果一定要我说没有这种感觉的话，那肯定是骗人的。”佳佳轻声笑了一笑，她对自己承认了这一事实而感到了释怀。她说：“只是，我并没有纠结在这种事情上面。或许是因为我一直都处于我们年级的第一名，我已经没有往后看的习惯了。有好长好长的时间里，我都是独自一人在前进的方向探索，前进，摔倒，再前进。”

“若是一直能够获得进步，突破自己，那付出这种代价倒也是值得的。但我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困在原地，甚至在后退。这种感觉，让我很痛苦。你能理解得了那种感觉吗？”佳佳说完，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但是杨安看得出来，这是佳佳在发出无奈的苦笑。

杨安能理解这种感觉吗？很明显，他不能。回想起自己最近半年发生的事情，在这段时间，他颓废过、努力过、放肆过。他曾经和佳佳一同在校外补课，他曾经在教室里默默看书，也曾经在篮球场上驰骋过，也曾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偷懒过。这些点滴，给他换来了愉悦、获得胜利、获得了突破。这半年，对于杨安来说，更像是收获的半年吧？即使不知道这种“收获”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你。我一直以来，都以你为目标，一直都在追逐着你。虽然我现在距离你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但是我知道只有一直保持专注，不停下自己的脚步，才有机会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所以，你是想表达什么呢？”佳佳注视着杨安的双眼，让杨安顿时害羞得扭过头逃离她的眼神。

“虽然在这里可能会给你带来压力和痛苦。但是我觉得只要佳佳能够坚持下去，事情一定能够获得转机的。”杨安坚定地说。

佳佳听了后，露出了妩媚的笑容。她摆摆手，说道：“不是啦，你误会了。我很喜欢在学校发生的一切。”

一阵风从窗外卷起，通过窗户间的缝隙吹进图书馆中。十一月的阵风，带来了凉意，也十分调皮地将正在专注学习的学生们桌面上的卷子吹了起来，在图书馆的走廊中随风飘扬。

“我喜欢这里的人，他们让我感到欢乐。”

在综合楼的画室里，张雨萱正在描绘着她的作品。经过了几个月的练习后，她的绘画技巧要比以前更加优秀了。摆放在画室中间的水果在张雨萱的画笔下，被描绘出了真实且带有光影的层次感。她微微一笑，对自己的作品感到十分满意。

“我喜欢这里的建筑，它们让我感到安心。”

刚刚帮助老师打印好课件的董小珏从教师办公室里走出来，她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身为班长的工作。她摸着阳台的扶手，朝着通往宿舍方向的楼梯口走去。看着挂在墙上的那些代表着校园文化的宣传语，即使这些对董小珏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她也十分享受着这个环境给她带来的一切。

“我喜欢这里的事，它们给我带来了充满幸福感的回忆。”

刚回到宿舍的泛水和繁星两个人，因为担心前一个人会把热水器里的热水用完，而争先恐后地从衣柜中找来找去，然后冲进洗浴间中。两个人还因为太过同步，同时撞在了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的门框上，疼的咬牙切齿。

“其实，一直让我感到不安的，并不是因为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佳佳淡淡地说道。“而是源于家里人对我的期望。”

“家人么......”杨安愣住了，喃喃自语道：“我从来就不知道，我家人对我的期望是什么呢......”

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了熟悉的钟声。那是代表着六点的钟声。这个钟声，不仅仅是在宣告着时间，也宣告着杨安和佳佳的谈话，接近到尾声了。

“已经六点钟了啊。”佳佳感叹道，“看来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得先回去了，毕竟晚上还有晚会要参加呢。”

是呀，即将就到了晚会的时间了。过了今晚，这一年也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不得不让杨安感叹，时间真的是过得太快了。离高中毕业，也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接下来的半年，是否会和上半年一样快呢？而在这半年的尽头，有着一件事还要和佳佳有所了结。

他抬起头来，面对着佳佳。佳佳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明亮温柔。但是和以前不太一样，现在她那清澈的眼珠里，似乎伴随着疲倦、忧郁。杨安能够感受的到，佳佳似乎更想有个人能拯救她。

“等一下！”杨安鼓起勇气，看着佳佳。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佳佳，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看着杨安，并且等待他说下一句话。

杨安对佳佳说道：“佳佳，你还记得我和你有个赌约吗？”

佳佳愣住了。她在凌乱地脑海里一直在寻找着属于这个赌约的记忆。但是在翻阅记忆的时候，佳佳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中已经夹杂了混沌。但是即使是在混沌当中，她依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确确实实存在着这段记忆。她努力搜寻，不断地回想。逐渐，她回想起了曾经在地铁上的记忆，想起了自己来到补课中心的片段，也想起了和杨安曾经说话聊天时的欢声笑语。

“嗯。你说过，你要超过我，成为第一名。”佳佳说，“如果你超过我了，我就要实现你三个愿望。是吗？”

“是啊。”杨安点点头，说：“现在这个赌约还作数吗？”

简单的话语，却带动了佳佳的思绪。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若不是杨安提醒，说不定她已经把这件事情忘的干干净净了。杨安的话，虽然不能改变些什么。但至少让佳佳想起，自己竟然答应一个这么傻的赌局。

或许在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也只不过是个还未成年青少年罢了。干些傻事，才是青少年应该要去干的事情呀。

“当然算数啦！”佳佳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朝着图书馆的门口走去，边走边向杨安招手。

“回头见啦！”随后，她转了个弯，消失在了书柜的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