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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太单纯啦，老鼠干好吃吧？人肉干买不起，但老鼠干也不便宜的，我愿意分享给你，可说明我真拿你当朋友了。”
陆浮霜微微掀起一张眼皮，看着身旁摇摇欲坠的即墨觞，“这么感动吗？都有些想要晕过去了、倒也不必如此感动。”
“我们猫和狐狸本是一家、算来算去也算同根同源，他乡遇故知分你点老鼠干还在我的接受范围内，但也只有这一根了第二根可不行了。”
砰——
看着倒在身旁的猫，陆浮霜这才凉凉的睁开双眼，那双幽蓝色的眸子中哪有半分笑意？
“都说了做猫不要太单纯、你妈妈没有就告诉过你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吗？妖的东西也不能吃——”
陆浮霜缓慢的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微微眯眼，秋叶既然给了他一条命，那他自然要把这条命活的精彩恣意。
傻子才会听命令去冲锋陷阵的。
他要闹得天翻地覆！
别以为他不知道、就算给那家伙当枪使，到了清算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横竖都是死，干嘛还要给其他人利用。
墨昭、时韵、月秋叶——哼！
他妖族是手长拿了点东西，可他妖族数千年以来给极光海冲锋出生入死多少次、干了多少肮脏事，明里暗里背锅妖族。
这些圣洁的不像样的家伙，高高挂起一身轻。
到头来还有脸来清算妖族，一个两个的不念功劳也该练练苦劳吧，一棍子打死不留活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是妖也有三分脾气。
敢摁弹簧就得做好被弹飞的准备！
真把妖族当面狐狸捏了，就得做好一口被咬的血流成河的准备。
要死一起死，谁他娘也别想躲过！
他就算是死，也得从极光海啃一块肉下来！
没了信使这层枷锁，那秋叶以为他是谁呀？
他凭什么听他的？
敢把东西交他手上、就要做好棋子自己跑的准备！
他陆浮霜可不是软趴趴的小妖，有的是尖锐的牙齿和手段。
*
“笑什么？”琉璃死死地盯着秋叶，像盯着生死仇人。
秋叶微微垂下眼帘，“只是觉得有思想生物，未免可笑。”
墨紫侧头，怎么了？
没什么。
眼前景象一帧帧划过，琉璃的神情逐渐从愤怒变成不可思议，又化成怨恨和仇恨。
“我愿和你共享未来和荣耀，力量和生命，直至沧海桑田，星辰颠倒，岁月老去。”
“为一己私情罔顾族群利益，破坏千百年规则，浮生族如何交到你手中？”
“应许知一法术，可拔除情根、愿自封入禁阁，前生许琉璃，后生付族人。”
“在梦幻境大成之前，你不允许再踏出禁阁半步。”
“请拔除阿璃有关这些的一切记忆，是为了浮生族。”
“后面的事便与你无关了，少主、请吧。”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凭什么替我做选择，月应许！”
“你没有选择、我们都没有选择。”
“如果还想活着，就听话，没有人可以一次又一次的为你扫清后路。”
“月应许……”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但遗忘是我、我为你做到的最好选择，活下去、代替我活下去。”
“月应许、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手软同胞血腥的魔鬼，要把你们少主带到哪去？怪物、还给我、你们把他还给我！！”
随着月琉璃越加疯狂，似乎也影响到了琉璃。墨紫下意识伸手挡住刺目的光闭眼，骤然之间却感觉喧闹之中莫名宁静。
再入目、四方景象不由平和，赫然是星海无垠。
“这是怎么回事……”
“入目皆是幻，梦幻境瞬息一变无为真假。”“小秋叶”缓缓出现。
墨紫下意识握紧爪子，手中却没有出现熟悉的玉笛，脖颈前铃铛发出残余的铃声，她勉强宁定心神，“你……”
“你觉得呢、我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一面了，那时你追着我在跑，四周是众生之音，只是那时我记忆犹新，而于你而言犹如幻梦危境。”
“小秋叶”双手合十，微微昂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尽管按照我所认知中的礼仪，我当自我介绍我的名讳，可惜我没有。”
“但照了面再走又与礼不合、他、他，或者是我、亦或者我们不会欺骗你任何，至少于我而言，你没有什么值得被欺骗的必要。”
“我能感受到你得迷茫，你有什么想问的大可直问，不该说的，不会直言，该说的……”他沉默了一下，“也不会隐瞒。”
墨紫真有些茫然了，“小秋叶、秋叶、怎样才是你，何时才是你？我如何确认是你？你是猫、是人，少年模样，幼儿形象。”
“如此多变、如此叫猫分不清头绪，哪个是真正的你。”
“与你说话的每一个我或他都是认知中的秋叶，我们无时无刻不存在，又无时不刻不死去，也许这个概念对于活着的猫来说很难理解。”
“小秋叶”抬手接住四周的金丝，声音平和，“但我们并不是单独的一个个体、只是他觉得自己当是单独的个体，应激会使人遗忘。”
“人在此不界定为一个种族而为众生，若一定要说个纯粹又确定的概念，那么你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秋叶，他第一次于你面前变化身形时。”
“就已经死了。”
“什么——”墨紫握紧了脖颈间的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莫名其妙，是不是又想来蛊惑我的心智？”
“幻境中会有些东西肆意的编撰一些似是似非的东西，试图污染猫的心智，让猫的心产生漏洞，从而永远被幻境吞噬。”
“韵之力量！”墨紫冷眸直视着小猫模样的“小秋叶”，手紧紧的握着弓弦，“你也是那种东西吧，本宫主不会被你欺骗的！”
“小秋叶”摇摇头，缓缓的抬起一只手，冲着墨紫勾了勾，“无悔。”
凌霜箭离弦，穿透幻影一般的“小秋叶”，他的声音却呢喃一般魔音贯耳。
“因为我们从诞生伊始那一刻，就在等待死亡，虽有不甘、为什么只有他……”
一扇门猛然升腾而起，带着浮夸的雕花装饰。
“这是？”墨紫微微皱眉，紧锁的眉头微微散开，“是梦境之门？也许我可以跟着气息……”
小秋叶之前教过她的。
一手握着铃铛，一手催动里面的灵力，墨紫缓缓走进门里，却看见——
“阿紫？”墨兰一脸疑惑的看着墨紫，担忧的走过来，“阿紫，你去哪玩了？母亲很担心你——”
“你绝不是她！”墨紫缓缓放下，握着弓箭的手，看着四周，声音微冷，“这里也不可能是身宗，休想蛊惑欺骗我！”
刹那间，终是烟消云散。
面前犹如万花划过，瞬息间千变万化。
一张张面孔陌生而又熟悉，一声声腔调迷迷缠绵。
墨紫握着一手握着弓，一边往前，某种不明所以的愤怒几乎笼罩她的心，于是她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把锁，一把水晶一样的锁。
上面挂着铃铛、金色的铃铛，就有丝丝缕缕的鲜红缓缓的沁如那水晶纹路中。
“小秋叶……”是低到几乎不可听到的呢喃，转瞬间却化作愤怒的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虚空中似乎有无形的风惊醒，恍然间，似乎出现一道影子，他的面孔似真非真，声音来回变换，“想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时韵让我……昭昭要……浮生族……猫土也要、保住、我有好多事还没做呢……虽然只是时间问题，毕竟……”
“我、无所不能。”
“慢慢来，一切都会走向最完美的结局，不论是时韵、昭昭……还是你，都会得到想要的，不过得给我点时间，因为、时机不成熟。”
“炸的太快了、话剧还没开始就落幕了、我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导演，这是最糟糕的落幕和表演，一切都太早了。”
“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计算出了一点差错，但没关系的、因为打是方向，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只是少了一场落幕。”
“就只是少了一场落幕而已，一切都还会像我计划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直到、直到一切都已注定，所有人、都得到、想要的……”
“想要的、那时候、我要睡一觉……我想要睡一觉，可能会睡的、有点久……不知道再醒来，又是谁了……”
墨紫皱着的眉时刻没有松开过，这些纷杂而混乱的声音絮絮低语，让她脑海里炸了一样疼——
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开始逐渐聚拢，四周逐渐出现浓郁的金色雾气，她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逐渐开始在身上汇聚——
然后……
那金色的锁、四分五裂成了无数片碎片，四周的景象已彻底扭曲。
墨紫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场景、这是——
“出来了、可为什么会是在这里？”琉璃扶着额头，站稳身体，发现已然回到了自家药堂，四周七零八落的倒着七八只猫。
她一眼找到猫群里的小灰猫，匆匆想闪过去，却发现体内空荡荡，一片不再有一丝力量，只好不太适应的跑过去，“可可！”
白糖揉着额头，还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扶起身旁的大飞和小青，“这又是哪儿？从迷宫里出来了……”
清脆刺耳的破碎声，吸引了茫然众猫的目光。
那是一把落在地上的水晶锁四分五裂的声音。
金色的雾气飘荡着。
白糖有点反射的反手横着铃铛挡在大飞和小青面前，“小心！又开始了……”
“姐姐！”小青焦急的看着瞬间被雾气包裹着的墨紫，就想要冲过去，却见那些雾气转瞬即逝，瞬间消失了。
墨紫轻轻握紧爪子，感觉浑身轻盈，缓缓落到地上，白色的长发飞舞着慢慢恢复了墨色。
“这是……”
“契约。”小草花背着手，“当力量再次充盈枷锁，生死莅临之刻，活下来的那个将拥有所有的力量，他使用力量毫不节制，过了界限。”
“什么？”墨紫不可置信，“你在开什么玩笑，什么叫做活下来的那个？”
即墨觞和小秋叶确实说过他们俩只能活一个，可……
“所以你拥有了所有的力量，不过这对你而言可未尝是件好事。”小草叶握了握爪子，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离开了幻境他也明晰了。
原来作为有手有脚的生物是这种感觉、不得不说，操纵一个活的身体可比作为一本卷轴到处乱飘难多了，就是不知道小魔王怎么做到的。
“是祁梦者。”小草花微微侧头，她知道它，云阁简史，浮生族历史的沉淀，传承卷轴，但她还真没想到，这卷轴居然是活的。
“他在祁梦法术上做了什么手脚、源自于心灵的力量啊，跟随祁梦者的指引，于现实中降临，驱散严寒带来温暖。”
所以——
小草花缓缓抬起头，“我们、真正的活了，小草叶——哥哥……”
“小魔王……”
“相信它。”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怎么会死呢？”墨紫有些不敢相信，“他……”
“他没有死，规则是永恒不灭的，只是不知，还是不是他了。”
“阿璃！躲开——”是骤然响起的声音。
琉璃抬头间只看见一道扑在自己面前的灰影，以及带着火焰飞过来的刀。
鲜血四溅，锈刀深深刺在红木药柜中。
琉可可迟疑的抬头，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恍惚间看到白发的少年轻轻回头，“哥哥……”
在梦中时，众生总会遗忘过往，遗忘前程，忘自己，遗忘所知道的一切，可当回到现实，自梦中醒来，恍然间，被惊觉遗忘的一切。
都将回归于记忆和脑海，有的会遗忘中梦境中发生的一切，而有的，却会将那一切深深的引入脑海。
琉可可想不通自己怎么做到瞬息之间想这么多，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可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她只是缓缓的抬起手，想要触碰那眼前似乎真切出现的少年，也许是兄妹之间的共鸣呢？
她感觉到、他很悲伤……
哥哥，别伤心，别哭……
我呀、从第一次见到你，从还不知道你是我哥哥时，就感觉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想靠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喜欢你好看的像神仙猫一样的模样，喜欢你说话的调调，喜欢你的一切，只是你好像很讨厌我，所以只好把喜欢深藏心底……
小灰猫缓缓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一片一片化作飞扬的灰烬，金色的光芒化作一条长丝，咻的飞向墨紫然后消失。
“可可……可可！”琉璃徒劳的想去抓飞扬的灰烬，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灰猫叹息一声，透明的手轻轻抚摸着琉璃的发顶，“阿璃……”
“你……”琉璃愣愣的看着透明猫，“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猫都是有私心的，私心造就了现在的一切，我们没有权利去责怪谁，也不能再去责怪了，释怀吧……”
“我们欠猫土的太多了。”
灰猫摇摇头，缓缓的看向武松轻轻飘过去，“遥记上次见你，还是小小的一团，时间荏苒，你已经这么大了，像个顶天立地的小英雄。”
武松沉默的看着面前陌生的猫，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我叫武录，算起来大概算是你的叔叔？这是占了几分便宜的，因为我不是本家猫。”武录摇摇头，有些释怀。
“现在这个也不是我本来的样子，曾经我劝他们莫要误入歧途，进了一生黑暗无尽头的窄巷，后来我没这个资格了。”
“你的祖父觉得我是光明磊落的猫将你托付于我夫妻，希望我们带你离开是非，可我们终究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托孤。”
“愧疚到底是有的，可如果再有一次，大概还是相同的选择，猫的心本来就是长偏的，真到了那个时候，没人能保证无私。”
“欸……”武录轻轻蹲下身，平视着武松，“但我想你与我不同，之前可可与我说，你是个正的发邪的猫，有些聪明又有些愣。”
“很抱歉，那时候没有去与你相认，因为愧对于你，不知该如何相见，可如今终究到了不得不见的时候，于是就这么突兀出现在你眼前。”
“有些东西可能再不说，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我知道，我也没资格来指点教育你，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武录说完又笑着摇摇头，“孩子，有时候，正义并没有什么用，妥协是无能为力之下的选择，而选择每个猫总都要做。”
“世间没有两全，你心中自有一杆天平，可那天平本该是错的，正邪不应该用重量衡量，就像黑白颜料装入凹陷的圆盘混杂成灰色。”
“对错不绝对，正邪不绝对，爱恨不绝对，好坏不绝对，后院有间上了锁的房子，只有你可以找到钥匙，我在其中存放了我这些年间。”
“做出的所有傀儡替身，只有武家韵力可以激活，这些木偶或许会对你有些用处，我将其全部送于你，就当是我这么多年亏欠你的补偿。”
“除此以外，我也在那里为你留了一份隐藏的惊喜，但能不能拿到那份惊喜，就要看你自己了。”
武录说完缓缓的飘向漆黑的街道。
“阿录！”琉璃突然开口。
武录停顿了一下，随后摆着手摇摇头，“该释怀了，所有罪恶全数归于我，你不会有事的。”
“笨蛋……”琉璃摇摇头，看着怀中空荡荡的一片，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出来，一头白发慢慢化作浅青色，金色眼睛也变成翡翠绿。
“就算没有这些、我也早已罪大恶极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在失去呢？”
“凭什么、失去的总是我，留下的总是我。”
“你不会被留下了。”少年的嗓音温润如玉，似乎带着某种和风化雨一般的力量，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了这间狭小的药堂。
这声音！
墨紫瞳孔猛然紧缩，她听过。
那个、和小秋叶说话的声音！
琉璃一愣，手禁不住发抖，她胸前的伤口还在淌血，但脑子已经反应过来这是谁了。
银发的少年缓缓出现在门口，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黄鸭衬衫，又拂去不配套的银色斗篷上的不存在的灰尘。
“也许你们此刻都有些茫然，当然我也一样，很荣幸与你们相见，或许该说很高兴能出现在你们面前，因为我早已认识你们。”
“只是因为某些局限性我并不可以出现，那现在不同了，请原谅我没有自报门庭就有了以上无理的发言，但这属实是因为。”
“我此刻心情着实不好，并不想保持绝对的礼貌——你们这些小小的家伙，毁掉了我的心血，我真想不合规矩的把你们一只只掐死。”
“已慰藉我受到伤害的幼小心灵，毕竟如你们所知道的，你们确实给我惹了偌大的麻烦，还窝藏了通缉犯——”
“您此话说的有些过了——”灰雾无形中聚拢，慢慢聚拢成小猫的模样，“都是些孩子，莫要徒增惊吓了吧？”
“哦，你又是何人胆敢与我谈判？要知道，我可是吃小孩儿的，你信不信我会一口——把你吞了！”少年说着抬起双手做了个超凶的表情。
“大人此话说笑了。”墨邪缓缓挡在小猫身前，“众所周知大人风光霁月高高在上，怎么会与我们这些小世界里的小喽喽做计较？”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惯会油嘴滑舌的，但我可不吃这套，我只吃我家小孩的套路，其他的阿猫阿狗在我这可没有面子儿。”
“大人没有一来便发作，想来是您家小孩儿给了面子了，墨邪先在此多谢他与您老人家的慈悲与恩赐了。”墨邪缓缓扫了一眼四周。
“此处着实狼藉，何不换个地方，推杯问盏间，也像个谈判的地方。”
“你可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格，我也没有谈判的必要。”少年一笑，抬手伸了个懒腰，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我有起床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