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衍天章 第三百八十二章：细思极恐

不过既然冥河水灵这么说了，时迟殇也不迟疑，祭起剑遁，直接带着冥河水灵一起飞入黑海。

先前在岸上还没感觉，可是随着飞入这片海洋，时迟殇逐渐感应到四周的邪气有了变化，不再是如先前那样充满了暴戾嗜血，而是渐渐多了几分寂静之感，仿佛只是稍稍接触，就会让整个人凝神静心，稳固境界。

最初感知到这点，时迟殇还颇为欣喜，赶紧运转魂衍吸收起邪气，试图借此淬炼心境。

可是随着他不断深入，邪气中暴戾的力量不断削弱，而那股寂静气息则是不断增加，慢慢的已经超过了正常程度，不再是单纯平静心境，而是开始让人磨灭性情，变得冷漠。

时迟殇一开始还没察觉，幸好《魂衍》本身就有净化能量副作用的功效，足足飞行了半刻钟时间，他才冷不丁感应到四周邪气的诡异变化，然后满头大汗地停止了运功。

“变懒，不肯动，莫非……”

念及先前冥河水灵说的话，时迟殇心头莫名寒意大盛，莫非冥河水灵说的那些人就是在这种不知觉中被邪气侵蚀，磨灭了七情六欲，变成了行尸走肉，所以才会不愿动弹么？

心头一凛，时迟殇赶紧运功内视己身，直至确定一切副作用都被《魂衍》净化了，他才松了口气，神色忌惮地看向四周。

这片黑海委实大到难以想象，时迟殇跟着冥河水灵足足飞行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抵达了另一边。

与来时的岩窟不同，对岸这儿竟然是一片冰国。

还没临近海岸，时迟殇已经遥遥望见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这里没有湖泊，没有草木，唯有一条条犹如雪龙的山脉在大地上纵横交错。

当看到这副景象的刹那，时迟殇莫名心生一股惊恐，倒不是感应到什么强大的敌人，而是海对岸犹如一片被冻结的时空，那股子寂静的意境实在是太过浓郁，以至于连风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静止的状态，丝毫没有活性可言。

和这里相比，对岸那边的确算得上是“吵”。

下意识停住遁光，时迟殇悬空而立，眼神冷冽地盯着这一幕，好半晌才语气复杂地说道：“这里就是你平时待的地方？”

“是呀！”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冥河水灵明显愉悦了许多，化成的水球上下跳动着，“这里安静多了吧！”

“确实安静多了。”时迟殇苦笑着点了点头。

光是他所看到的景象，就让时迟殇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开玩笑，就算有《魂衍》和魂道这两个双倍净化buff，时迟殇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进去，天晓得以他区区冥君初期的实力，能否扛得住此地的侵蚀。

见他突然停步不走了，冥河水灵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时迟殇咳嗽了两声，尴尬道：“咳，我突然想起家里还炖着汤，呸，不是，我临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还是不去了。”

“啊？你不去了啊？”冥河水灵有些失望，郁闷道，“那你打算去哪儿？”

这倒是把时迟殇问倒了。

那条瀑布肯定是出不去了，其他又不知道有什么出去的路，难不成自己得在这儿先苟个几年？

不过话说起来，到了他现在的境界，苟几年好像也没什么，反正这儿的邪气充裕，自己又能净化掉副作用，不如先在这儿修炼个几年？

只是他选哪儿修炼呢？听冥河水灵的说法，那个祖似乎不太好惹，像比种这种冥尊级的邪灵都得躲在黑海里面，自己不过冥君初期，万一被发现了肯定是没地儿逃的。

正思索着去哪儿修炼比较方便，时迟殇整个人突然一个激灵，满脸惊骇地看向四周。

就在刚刚，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

他对面这片冰国，能磨灭七情六欲，变成无欲无想的行尸走肉，而来时的那片地域，岩窟也好，瀑布外的山林也罢，又或是外围那片浓雾地带，俱是能扭曲神智，让人变得狂躁好杀。

这跟冥界与鬼界何其相似？

冥界忘情，唯有一丝执念，余念皆清，一旦唯一执念动摇，就会化为行尸走肉。

鬼界重情，七情六欲无不是被放大到极致，以至于性情扭曲而癫狂，宛如疯魔。

“这里都是祖创造的，嗯，不对，应该是他……唔，反正是祖来了，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陡然间，冥河水灵先前的话在时迟殇心头响起，让他心中的惊悸愈加浓烈。

难不成，这个所谓的祖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鬼界和冥界？所以才会演化出这等地域？

而莫名地，时迟殇又回忆起先前随着那缕意境一起进入自己心间的话语，骗局？莫非这个祖是被人欺骗，所以才会创造了这等地域？还是说，是他创造了万邪谷的举动是落入了某种陷阱？

又或者说……

魂道？

又是一个激灵，时迟殇难得陷入了惊恐之中，对方也拥有着魂道，如果仔细想来，会不会是这魂道本身也是一种阴谋？

如果说他这莫名其妙的诡异猜想是真，那自己呢？会不会也同样被人算计着？

禾白少？

不可能！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时迟殇打消。

对于魂道，时迟殇很清楚，这是一门凌驾于鬼道和冥道之上的大道。

模仿鬼冥二界演化出万邪谷的举动，有可能会落入某种陷阱，但是要在大道上做手脚，难度却是近乎于不可能。

相比之下，来历不明，纯属于一门功法的《魂衍》，反倒是更可能被做手脚。

“需要跳脱出魂衍吗？”皱着眉头，时迟殇若有所思，他这一身术法根基可以说完全源于《魂衍》，想要跳脱出去谈何容易。

独自沉吟了良久，时迟殇终究是叹了口气，不管如何，想要跳脱出《魂衍》不是一天能解决的事情，为今之计，还是先找一个能躲的地方吧！

看了眼在自己身前左右跳动，试图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冥河水灵，时迟殇心头一动，问道：“你之前说，还有其他邪灵躲藏在黑海里面？”

“是呀！”见他终于说话了，冥河水灵赶紧停下动作，回答道，“好多呢。”

“黑海能屏蔽那个祖的感应吗？”时迟殇问道。

“也不是，”冥河水灵解释道，“祖平时就待在黑海里面的，只是偶尔会出来，它要是出来了，大家就会躲到黑海里面，等它回来了，再逃回岸上。”

时迟殇怔了怔，一指宛似冥界的冰国：“那些人也这样？”

摇摇头，冥河水灵难得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他们太懒了，都不肯动，所以只要被祖碰见，就会被杀掉，所以现在已经剩下不多了，好像几万个吧。”

听见还有几万个，时迟殇嘴角不禁一抽，貌似自己和对方对数字的理解不太一样，几万个也叫“不多了”？

“那你知道有什么地方能躲藏起来不被发现吗？”时迟殇问道，“我暂时出不去，想找个地方待一段时间。”

瞧见冥河水灵要指向冰封的大陆，时迟殇赶紧咳嗽一声：“除了那边。”

“这样呀！”冥河水灵垂下刚刚抬起的手，想了想，“那我带你去我以前待得地方吧！”

“以前待得地方？”时迟殇有些茫然，不过冥河水灵对于回老地方似乎很兴奋，已经一溜烟朝着黑海某处飞去，时迟殇见状也只有赶紧跟上。

一路上，时迟殇陆续感应到数股强大的气息，无一例外都是冥尊级，只不过似乎慑于“祖”，这些邪灵都安分地藏匿在黑海底部，并未对他们出手。

片刻后，时迟殇跟着冥河水灵来到了一座岛屿。

这座岛屿并不大，时迟殇不靠魂识，光是肉眼就将岛屿尽收眼底，整座岛屿表面光秃秃的，没有一点植被，倒是中央有一个大坑，坑底还立有数块未知材质打造的古朴巨碑。

哗啦一声，冥河水灵带着时迟殇落到地面，兴奋道：“我以前就在这儿。”

时迟殇落地前还特意将魂力包裹双脚，不过触及地面后并未有什么异样，他才放松了几分，打量起整座岛屿。

看着那座大坑，时迟殇忽地心头一动：“你以前是这片小湖？”

“对呀！你怎么知道？”冥河水灵很惊讶，笑嘻嘻地说道，“我以前一直在这儿，好无聊的，后来有一天突然能动了，我就变成这样跑了。”

时迟殇轻轻颔首，看起来这冥河水灵的本体就是这处小湖，后来因缘际会诞生灵智化为了水灵。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那巨碑吸引，好奇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冥河水灵摇摇头，“我有意识以后，这东西就在了，我嫌它硌得慌，好几次想丢出去，可是就是抬不动，就没管它了。”

“硌得慌……”时迟殇莫名觉得和这冥河水灵认识后，自己嘴抽的频率就变多了。

犹豫了下，在问过冥河水灵后，时迟殇小心翼翼地飞入大坑，来到了那座巨碑前。

巨碑表面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花纹，没有文字，没有图像，看着就是光秃秃一块碑，可是不知为何，时迟殇越是靠近，越是感觉自己魂体燥热，仿佛巨碑本身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

强压下心头的燥热，时迟殇绕着巨碑走了几圈，尝试着放出魂识探入巨碑。

轰！

一刹那间，时迟殇如遭雷击，被一股浩大到完全无法形容的意境所淹没。

这正是他先前遭受比种血液淹没时感知到的那股意境，不同的是，先前他感知到的不过是一丝一缕，而此刻这股意境却是宏大而浩瀚，宛如大洋化为的洪流，让他全无抵抗地完全沉浸其中。

魂道！

和时迟殇的魂道同源本质，却于方向上略有不同的魂道！

恍惚间，时迟殇又进入了幻觉中，他再一次化为了那头巨兽，不停地吞噬了各种生灵阴物，吞噬着他们的本源，然后将对方的优势全盘吸收。

吞噬了一头猛虎，多出了一个虎头和一条虎爪。

吃掉了一条龙，则多出了龙鳞和龙爪。

吸收了一只凤凰，则多出了火焰化作的凤翅。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时迟殇变成了一头怪物，无数个肢体，无数颗脑袋，无数的翅膀，他横行在七界六合之中，胃口也越来越大，开始逐渐吞噬起原界衍生出的无数位面。

直至有一天，他似乎抵达了巅峰，单纯的吞噬已经不再能满足他，于是他回到了鬼界，想要效仿那曾经的某位存在，演化出属于自己的鬼冥二界。

庞大的躯体开始崩塌，血肉化为了山岭湖泊，曾经吸收的那些本源则化为了一头头奇形怪状的邪灵，然后……

睁开眼睛，时迟殇茫然地看向四周。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那股演化恒定位面的浩瀚意境中，可是随即，他就从中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而且莫名地，他有一种诡异的心悸感，仿佛自己差一点就要踏入死亡。

见他醒转，百无聊赖的冥河水灵赶紧靠过来，好奇道：“你刚刚怎么了？”

时迟殇微微皱眉，凝视着那面巨碑：“这面巨碑你也不知道来历么？”

见他答非所问，冥河水灵有些不开心地晃悠了几下脑袋：“是呀，我不是说了么，我刚刚有意识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了。”

时迟殇嗯了一声，眼神复杂无比。

联系自己两次陷入的幻境，以及这面巨碑内所蕴含的魂之大道，他隐约明悟到，这或许就是那尊未知巨兽躯体崩溃后遗留下来的魂道烙印。

那头未知巨兽应该已经死了，血肉之躯化为万邪谷，曾经吸纳的无穷精华演化为无数邪灵，那么它所拥有的魂道也应该被遗留了下来，或许就是这面巨碑。

如果说时迟殇的魂道是“镜映”，那么这门魂道就是“吸收”。

吸收一应事物的优势，化为己用。

只不过，不同于时迟殇的镜映仅仅是单纯映照其神韵，这头巨兽的魂道是尽数吸收，然后扭曲自身，嫁接到自己身上。

谁优谁劣？

不得而知。

指尖轻轻抚过巨碑，时迟殇眸光闪烁，倏然凝聚，透出几分决然。

吸收天地万物化为己身，此道或许卓然，但是他的镜照之道也绝不会弱，取其神韵烙印，自由组合，与他自身性情更加契合，远胜过这不管契合与否的肆意吸收。

只不过，即便是这吸收魂道与他性情不符，但是巨碑内蕴含的那种种烙印精华，却足以让他的镜照之道得到巨大的完善。

“接下来，先安心在这儿修炼吧！”时迟殇轻轻嘀咕着，扭头看向冥河水灵，“这里不会被那个祖发现吧？”

“不会啦！”冥河水灵晃动着身子，嘻嘻笑道，“它现在出去了，一般他从黑海里出来，都要好久好久才回来的。”

鉴于冥河水灵把几万描述为不多，时迟殇估计这所谓的“好久好久”确实是“好久好久”，当下也放下心来，又问道：“我能让我朋友过来么？”

“你还有朋友？”冥河水灵好奇道，“可是他怎么过来呢？”

“他就藏在我身体里。”时迟殇解释道。

“哦哦，没事儿，让他出来吧！”冥河水灵很是开心，“人多了好玩。”

时迟殇微微一笑，运转魂国秘术，旋即黄晨洋就从中飞身而出。

先前时迟殇并未断绝魂国和外界的联系，所以黄晨洋也清楚之前他的经历，钻出来后先是好奇地打量了冥河水灵几眼，然后迫不及待地看向巨碑，喜道：“这也是魂道？”

嗯了一声，时迟殇语气复杂地说道：“你尽量只感悟那些精华烙印，这门魂道和我们的不同，是全盘吞噬，然后扭曲自身，当然你如果不需要保持人形，参悟也可以。”

黄晨洋闻言不禁打了个哆嗦，先前眼中的兴奋也淡了几分，讶异道：“这么邪门？那我小心点。”

时迟殇仅仅放出了黄晨洋，早先纳入魂国的那无数阴灵因为实力关系，哪怕修炼有魂道，恐怕也难以对抗此地的邪气，倒不如以他自身为中转，才能更好地吸收此地的邪气。

不过以防万一，时迟殇还是先在岛屿四周布置了数个警戒禁制，然后和黄晨洋一起盘坐在巨碑前，细细感悟起碑中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