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第五章 死去的梦境

安娜右手紧握住胸口的吊坠，涌动体内充盈的草木系魔源力，将其迅速蔓延开来，用以驱散深沉的浓雾。

很快，周遭夹杂着浓郁晨曦水汽的浓雾迅速散去，露出了原本郁郁葱葱的密林景观，阳光如病毒般从高处空降至这片看似勃勃生机，却隐藏浓郁死亡气息的炎火帝国风峡谷之内，为安娜凿开了一条通往山上的羊肠小径。

眼见漆黑与迷雾彻底消弭，短暂的阳光充塞了她的视线，她果断地收起了全部魔源力，但依旧保持手握吊坠的动作，向上走去。

在安娜眼中，周围的世界除了如萤火虫般的魔源力光点之外，还有顶端的一枚看似朦胧，却能异常清晰地感知到的正圆雪球。

这就是她的【预言家】职业为她带来的专属技能——“感预”。这是“感析”技能的升级版本。

通常【预言家】职业在序阶5—7时，能够通过魔源力对身体的冲刷、锻炼，获得窥探他人魔源力类型和等级的“小技能”“感析”，但当晋升至序阶4：希望时，“感析”就会升级为“感预”，除了窥探魔源力外，还能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通过对周围所有信息的快速收集、分析，在大脑中生成对事件发展的判断、前方道路的情况，以及未知领域的“轮廓”。

说简单点，当安娜发动“感预”技能时，纵然她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峡谷密林之内，她也能大概知道，沿着这条小径走到尽头的地方存在什么。

然而，在这里，她只能凭借双腿一步步向上攀登，这里本身就是脱离了现实的梦境世界，魔源力和非凡力量交错，本身就极其不稳定。

一旦以【预言家】的职业涌动魔源力的话，稍有不慎，安娜就会因专属技能“构言”而脱离这片梦境，走入任何她所创建过的异位面梦境世界。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她体内的魔源力枯竭，她就会永远被困在属于她自己的梦境中，无法醒来。

或许是没有其他人进入的关系，这片梦境世界还算稳定，周围的场景并没有过多的变化，树木与杂草，溪流与砖石都是稳定地停留在原地，就连一点魔源力的闪烁都未曾发生。

很快，安娜就来到了顶端的一处半径超过50米的祭坛门口。

只是，现在祭坛被完全封闭了起来，长达300米的铁围栏将其彻底包裹，银白色的金属反射着太阳的刺眼光辉，垂直的半身高砖块垒成的墙壁表面布满了光滑的苔藓，让人无法接近，更无处落脚。

而在她面前的是一只雕刻着契丹里斯风巨龙的实心铁门，上面刷着黑色的黏稠沥青，似是每时每刻都有清洁的水流浇灌，表面呈现令人作呕的黏稠状态。

安娜伸手触摸，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金属的质感，反而像是在抚摸怪物的皮肤，异常冰冷，就像从冰窖中抬出的躯体，她的指尖沾染的黑色污垢散发着烟熏、腐臭与刺鼻的石油味道。

就好像，这门不属于死物，而这些黑色黏液，不属于生物。

正当她通过魔源力抹去了指尖的秽物，准备念出咒语强行闯入祭坛时，她的头顶传来了属于少年的稚嫩、高亢之声：

“这里，暂时被废弃了。如果你想与这里的寄居者们交流，完全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坐着疾驰轰鸣的列车，通过‘大铁路’的分支，来到诺瓦亚斯克了。安娜……不，‘雷页’姐姐。”

循着声音的方位向上望去，安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一头干净的银色白发，一脸白净、柔嫩、无瑕的专属于失落者的少年面孔，以及，那一身绣着金边与鸢尾花图案的纯白棉袍。

没错，他就是“伏冰”，是早已瘫痪的“秩序会”组织中的3号“执掌者”。他自来到这个充满罪恶、灾难与痛苦的世界之初，便被冠以了半机械的蔚蓝心脏，以及其带来的灾厄称谓“失落者”。

然而，他的父母或许早已在朦胧的原始冲动中沦落为“无心”的野兽，或许已然跟随正主而前往充满祥和、光明与幸福的天国之地了，总之，他从未见到过父母，自然没有任何哪怕具有侮辱性的正式姓名。

即便暂时脱离了“秩序会”与联邦那如泥潭般的复杂局面，他依旧使用着“秩序会”首领“新神”为他赋予的称号。

“请不要再以‘秩序会’的称号来称呼我了好吗，‘伏冰’弟弟。你又不是‘冥夜卫’那帮人。”安娜（“雷页”）有些生气地嘟着嘴，进一步纠正道：

“我现在叫安娜，我的全名是安娜·普托里安，我的祖上是普托亚的皇室分支……对了，这片‘灰蒙之梦’是我开启的，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比我先到一步？”

“那还不简单，安娜姐姐。”“伏冰”坐在一根粗壮的乔木树枝上，双腿自由自在地晃荡着，双手紧抓着树皮，在难以压抑的魔源力外溢下，整条树枝表面都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坚冰。

说话间，他顺着接近光滑的枝干向下滑去，在飞溅的树叶裹挟下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之上，擦去长袍上沾染的树汁后，“伏冰”继续回答道：

“我也觉醒了上层职业，只是……这种职业容易被人唾弃、辱骂罢了。安娜姐姐你既然成功通过契丹里斯宝石进入了梦境，那么，我只要与你紧握宝石的手接触，就能跟着你进来了。

“至于为什么我会比你先到，那是因为你只顾着看周围的风景，却忘了办正事而已。”

“好吧。”安娜脸上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不过旋即，她便以好奇的语气问道：

“你觉醒的是什么职业，怎么一直没有听你说过？”

“是【秽语者】，很无奈吧不是？”“伏冰”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哀声叹息道：

“一直以来，人们对【秽语者】的描述都是以恶毒的语言和难以忍受的精神攻击来迫使对方愤怒、发狂而获得战斗胜利的邪恶、狡诈之徒。包括日涅人、克鲁斯德人和契丹里斯人撰写的各自《职业者介绍手册》都是如此。

“不过，我却发现，【秽语者】的能力与【祈求者】有共同的地方，或许并不只有精神伤害这一个作用。毕竟，【祈求者】是以优美的语言为神明们提供情绪价值而获得赐福。

“【秽语者】，则是针对神明们薄弱的地方进行极致恶毒的语言攻击，加之庞杂、凌乱到令人感到厌烦的要求，迫使神明们不堪忍受而降下赐福。不过，这一切都得等我的魔源力等级到达序阶2：舍弃才行。”

“为什么？”安娜好奇道。

“只有‘舍弃’了脸皮，勇于‘揭短’，才能发挥【秽语者】真正的能力嘛。不过安娜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用任何职业技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伏冰”走到实心铁门前，释放出体内的魔源力，将表面令人作呕的黏液彻底冻结后，用手轻敲了几下，继续说道：

“你想来这里寻求龙族元首、光明女神，或是暗夜之主的赐福。可据我所知，灰蒙之梦早在一百年前‘暗夜之主’被迫离开后，就不再有神明进驻了。

“无论你吟诵的中部语单词再标准、优美，无论你的内心再虔诚，即便你吟诵祂们的名讳百千万亿遍，祂们也都无法听到任何真实或虚幻的祈求之声了。”

“为什么？”安娜再度问道，不过这次，她的脸上明显多了一层淡淡的、难以置信的慌乱。

“因为，这个世界，正在死去，而神明们，也正在死去。”“伏冰”说着，猛地回头抓住了安娜的胳膊。

紧跟着，他的手中蔓延出无数由积雪构成的白色藤蔓，以及闪耀着骇人光点的七彩冰晶，他们向着两人的身体不断扩散、蔓延，最终在安娜手中的契丹里斯宝石的能量之下泛出绯红与蔚蓝交织的色泽。

几秒之内，整个峡谷与密林开始剧烈地摇晃，天空与地面一齐从空间层面开始破碎，无数的漆黑之雾变成不断向外扩散的危险涟漪，一颗颗陨星从宇宙间坠落，使得整个空间变得支离破碎……

“哈！”从“灰蒙之梦”中苏醒的安娜猛地吸了口气，眼看周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魔法师风格房间后，她用魔法洗去了身上的14色油彩，半瘫坐在高背椅上大口喘着粗气。

直到……她的身后传来火柴滑动的声音。

接着，房间内唯一一盏煤油灯被“伏冰”点燃，泛出昏暗但令人安心的淡黄光辉。

“自从异兽们发起‘第一炉钢铁事件’后，整个世界的魔源力就开始迅速被钢铁机械所消耗。安娜姐姐，这是任何一本与魔源力有关书籍的基本内容。”“伏冰”走到安娜的面前，继续着在灰蒙之梦中的话题道：

“现在世间存留的魔源力并不足以支撑其‘真实躯体’脱离造物主温暖怀抱的桎梏，也不足以使其‘使者躯体’长期存在于世。甚至于，‘无心人病毒’过分蔓延开来后，与之相性的‘古旧力量’不断复苏，使得神明们与世界建立联系的渠道逐步瓦解。

“以至于，灰蒙之梦彻底失去了其与神明沟通、祈求的功能，转而变成了‘邪神’或极少数极具天赋的上层职业者的交流场所。我知道，那个大块头沃夫亚死前告诉你，说达克一直通过那里接受‘邪神回响者’的诉求并支付报酬，对吧？”

“没错。”安娜略感沉重地点了点头道。

“现在，他俩已经在现实中结成了伴侣，那就没必要再使用‘灰蒙之梦’了，况且那里现在又不存在任何神明，我想，达克还是会按照沃夫亚的指示来到‘命运解读所’找你的。嗯，或许……你在心里默念‘邪神回响者’的名讳，祂就能立马敲门进来也说不定呢。”

“‘回响者’吗？”安娜默念道。

下一秒，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就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安娜一怔，旋即压抑着错愕与惊讶，问道：“是谁？”

只见一位披着魔法师斗篷的失落者推门而入，用略显苍老的声音回应道：

“两位大人，是有两个青年来了，说要见您‘紫发安娜’。”

安娜把契丹里斯宝石项链重新佩戴于胸口，命令道：

“是贵客来了，那就把他们请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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