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九宸 虞渊海篇 第109章玄水洪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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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虚谷子咒语声停止，从柳木底部喷出滚滚浓烟，烟寒弥漫霎那铺满了周围的海面。待浓烟被风吹散去，众人就见面前赫然停着一艘大船。

此船甚大，为渔民所用之舟船远不能及，它不仅分为上下两层阁楼，美轮美奂，且画檐帘幕轻盈舒展，像极了重阳观的建筑风格。

众人见后皆惊叹不已，玉贤真人也捋须颔首道:“道兄真乃神通广大，只需用一根原木就变出这等船舫出来，贫道实在是自愧不如！”

虚谷子笑道：“多承玉贤道友谬赞，时间紧急，贫道准备不周，只能变化出这番模样，道友还不要见笑才好。请！”

玉贤真人施礼道：“道兄请！”说罢两人一前一后登上跳板，进入船舱。宇文垒四人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上船去。

赵灵薇走在最后，她边看边夸赞道：“虚谷子前辈本领够大，我就是怕这大船行到途中时，不会又变回原样来了吧？”说罢咯咯娇笑。

虚谷子立在中舱廊亭檐楹下，他听得分明，转身看下去，哈哈笑道：“赵姑娘多虑了，贫道的变化术并非幻术，乃恩师亲传的秘术。若没有我的解印咒，是万万不可能复回到原样。”

大家听了莞尔一笑，也不多言便都一一上得船去。待众人列次坐在长亭之中，虚谷子忽然苍声说道：“若我掌门师弟在场那就最好不过了。”

宇文垒乍听到师伯提起了师父，他脑海里一下子就浮出师父的音容笑貌来，便不由自主踔厉焕发，神采奕奕，挺直身子安分地端坐于一旁。

玉贤真人脸上略有诧异，对虚谷子问道：“却不知虚谷道兄为何突然提起陶掌教来？”

虚谷子笑道：“世人悉知我师弟乃风之子，最擅长纵风。若是他在，只怕不费吹灰之力就会让这艘大船扬帆起航。而贫道我就只能用木咒?剡楫术驱使此船，勉强称得上姗姗而行吧。哈哈，见笑了！”

说罢他俯身将双手按在船板上，口里念念有词，就听见船舱外“咔嚓、喀嚓”数响。赵灵薇偏巧坐在窗边，她捺不住好奇，伸头朝窗外看去，一看之下，欢声叫道：“从船侧长出来了好大的楫桨，我们要出发啦！”

玉贤真人听后，对虚谷子笑道：“既已万事俱备，还请道兄就此罢手，剩下就让贫道献丑，借花献佛了。”

说着他也不客气，从袖中伸出手掌来，掌中托着的万骷幡迎风晃动，眨眼就大如华盖。他随之将幡插在地上，幡面无风自动，其中黑气缭绕，幽魂悲泣，妖氛笼罩，说不出道不尽的诡秘莫测。

玉贤真人见幡成形，遂伸出两指凌空对着一点，便从幡中幽幽飞出一个个人形骷髅来。骷髅通体发白飘在空中，脚不着地从船舱两侧的长窗中飞出，纷纷落在船舷之上，足足有四五十之多。

玉贤真人坐在亭中，见时机成熟便收起万骷幡，同时朗声指令道：“尔等听命，需齐心协力往丑寅之处划桨，速速作为且不可误事！”

骷髅们好似能听懂真人的吩咐，很快分散开，三五成群聚在船桨边，一个个弯躯抱住粗壮的握杆奋力划动起来。

随着橹声呕轧不断，大船缓缓掉转方向，朝着丑寅方向破浪而去。

……

漆黑的海面上，一条渔船如流星般划过水面，溅起的浪花还未曾落下，小船就消失在更远处。

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黑影身手颇为矫健，翻身落在船尾稳稳站住。她站定后，对船头托着孤火符的那人说道：“白枫，我还是不能看见壶峤，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方向？”居然是一个娇媚女子的声音。

被称为白枫的男子并不回头，只是过肩朝她扔来一物，漠然道：“若是不信，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女子伸手将那物抓住，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此物手掌大小，在正中嵌有一细长芒针，确是放置在柳湾村观宇神龛之中的指司盘。

她盯着指司盘看了片刻，喃喃道：“方向委实没错，可按照我们现在行进的速度，怕不下已有三百里之远。白枫，你说为何我们却还迟迟看不到壶峤的踪迹？”

白枫听她说完后，终于回过身来看着她，正色道：“琉璃，我问你，我们也算是在这虞渊海上呆了整整一天，你有没有感觉周围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枫和琉璃乃是仙妃宫卿岚宫主手下的一等护卫，两人曾在金光寺行使暗中保护宫主的职责，是当时卿岚手中的一张王牌。只是后来事情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是以二人鲜有出手的机会。

就见琉璃解开系于腰间的长带，弃与一旁，娇声说道：“你说奇怪的地方？那真是太多了。像我升到空中侦伺壶峤山，还必须要系住这烦人的丝带，否则就有可能找不到你了，真是活见鬼，怪不得连这里的海鸟都飞得那么低。”

白枫面沉阴冷，哼斥她道：“来时宫主曾不止一次告诫你我，虞渊海上空便是乱流，若是你不小心卷入到其中去，怕是至尊亲临也救不出你来！所以我才让你系住丝带，以防万一。”

琉璃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以后上去侦查一定会系好它，真是啰嗦。

对了，你刚才说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夜既已深，赵灵薇携东方淼两个女孩儿家便一起到上一层楼阁里歇息。裘无疆毕竟年幼，再加上一路颠簸，早就忍不住哈欠连天，坐在那里东摇西晃不停地打瞌睡。

宇文垒见了于心不忍，将一张暖身符贴在他身上，悄声说道：“无疆，这里风大湿冷，容易着凉，你要是想要睡觉，就去后舱的房间里睡。”

裘无疆听了宇文垒的吩咐，如获大赦，迷迷糊糊站起身来，睡眼朦胧说道：“宇文哥哥，那我就去睡咯。”

跟着他又朝虚谷子、玉贤真人所坐的方位鞠了个身道：“无疆先行告退，还望两位道长海涵。”便拖着瘦弱的身子往尾舱踉跄走去。

等他关上房门，虚谷子方才悄然问道：“玉贤道友，不知为何将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带上船来？”

玉贤真人听后哑然失笑道：“唉，实乃情非得已。”于是便将四人到虞渊海之后，发生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临了他又补充道：“贫道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眼中既没流露出失去亲人的落索哀怨，也没有饱尝了世态炎凉的孤寂乞怜，更多的像是带着一种使命。”

虚谷子听后轻轻摇头，并不置一词。看样子他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说道：“道友常年在外，见多识广，对黑袍人的来历有何看法？”

玉贤真人笑道：“贫道一事不明，道兄你自从卸任掌教大位后，便随令师尊隐遁于五峰山里的深谷里，逍遥快活，早已多年不再过问世事。

即便是对重阳观守护城发生的琐事，也一概付之不闻不问，不知为何对黑袍人如此的关心，居然不远千里只身赶来？”

虚谷子望了望窗外漆黑的海面，干笑道：“既然道友主动问起，贫道也就只能据实相告了，贫道怀疑黑袍人乃是我四观之中的某一人！”

宇文垒坐在旁边听了心中猛然一怔，他脑中闪念电转：楚大叔和黑袍人曾不止一次交手，对他的术多少有些了解。

玄妙观、长春观、凝真观其他三家与重阳观原为一宗，本就同气连枝，咒术应该也大同小异。假设黑袍人委身于四观，我却为何从没见楚大叔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若说黑袍人是带艺投师，和楚大叔斗法乃是用的原来的术式，想来也绝无可能。要知道四观里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需要用测灵石测试，灵力和灵气一测便知，根本就无法隐瞒。却不知大师伯又是依据什么理由判断黑袍人和四观有关。

玉贤真人咦了一声，颇感兴趣道：“不瞒虚谷道兄，贫道也曾在安平城地牢中和黑袍人有过一面之识，他的术诡秘怪异，神鬼莫测，乃实为罕见，绝不是玄门正宗的施术之法。却不知虚谷兄以何凭据质疑他是你们四观的门人弟子？”

虚谷子听玉贤真人说完，看看一旁的宇文垒，又转头看看玉贤真人，眼神闪烁，似举棋不定。他纠结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道：“唉，原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虽然贫道也只是怀疑，可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拿定了主意后，忽而转头对宇文垒鼓励道：“垒儿，你资质上乘，悟性颇高，说不定将来重阳观的命运真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你一定要善加利用在重阳观的日子，好好修行，切莫辜负这一身的天赋。”

宇文垒隐隐感觉师伯话中有话，却也只得伏身拜道：“弟子断然不敢违命，定当奋发图强，壮大门威。”

虚谷子听了甚为满意，他微微点头，又说道：“垒儿，你可还记得那日拜师时，你五师伯对你的嘱托？”

宇文垒愣一愣，略略思索，便回道：“回禀大师伯，弟子记得。当时五师伯说师祖该当有一百名徒孙，且其中必有一人会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而我正好是师祖的第一百名徒孙。”

虚谷子道：“没错，就是这一句话。”

玉贤真人同宇文垒对视一眼，心中皆大为狐疑，暗道：难道说黑袍人就隐藏在这一百名弟子之中？

虚谷子早猜透二人心中所想，呵呵苍声笑道：“你们切莫误会，我并非指黑袍人在这一百名弟子里，而是意有所指家师的偈语真的十分灵验，虽不至于普阅周天之事，却是和那专门观星占卜的太乙坛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玉贤真人颔首领会道：“原来如此，据说令师尊早修得半仙之体，想必这未卜先知的本事也不再话下。看来一定是他老人家做出了预言，感知到黑袍人便藏匿于你们四观之中。”

虚谷子听后，苦笑一声道：“道友，若真是那样反倒是好了，其实刚好是相反，师尊对黑袍人无法做出任何的预言！”

玉贤真人听虚谷子说完后，大为惊讶，急忙问道：“以令师尊这般的手段都感应不出黑袍人来，道兄又是怎么怀疑他是四观弟子的呢？”

虚谷子一脸凝重看着玉贤真人，正色道：“正是因为家师感应不出他，贫道才有所怀疑！”

说完他不待玉贤真人发话，继续说下去道：“普天之下，能破了家师预感能力的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无论灵气还是灵力都远远在家师之上的人，以家师百年的修为，这种人我想肯定是少之又少。

第二种人就是，能力所不及家师，却对我重阳观的秘术十分熟稔，知道如何破解家师的感应力，乃至能做出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