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密续 第七十六章 艾华斯：你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

奥尔良伯爵心中愕然。

理智上来说，他想要将对方的话视为胡言乱语……但他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

自从得到了疯王之颅，并且研究出它的部分规则之后，奥尔良伯爵就同时在心中产生了野心与恐惧——

一方面，他认为自己有了疯王之颅，不管怎样的敌人都有可能战胜；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自己不管面对任何敌人都有可能失败。

会不会这次……自己真的被它抛弃了？

亦或者是空无之箱里面的天鹅王醒了？他意识到了是自己在利用他？如今想要借机杀死自己？

还是说，他之前的担心是正确的……亚森真的配合旺多姆家族与鹰眼组织研究出了疯王之颅的奥秘，如今他们想要来抢夺自己的宝物？

脑中无数念头浮起又落下，心中的恐惧让奥尔良伯爵感觉异常冰冷。

就像是咽下了一块冰，感受着森然的寒冷如刀子般剖开自己的食道，钻入自己的腹中。

而出现了如此念头的瞬间，奥尔良伯爵就意识到那并非是幻觉。

……肚子，为什么这么凉？

为什么突然这么安静？

亚森不再唱歌了吗？他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奥尔良伯爵慢慢低下头来，看到一丝血线从自己腹中渐渐浮现。

一股股鲜血滋滋喷溅而出，溅射到地上与墙上。而在他低头看清自己被腰斩之时，那鲜血便猛然喷溅而出。

像是水桶中的水泼在地上一样，鲜血哗啦一声拍在地上，溅起一个半圆。

他的上半身向后倾倒，摔落在地上。一种异常的倦怠无力席卷心中，让他仿佛像是个凡人一样，闭上眼睛就要永远的睡了过去……

……等等。

说起来，我的出血量会这么大吗？

他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他意识到了不对。

“不……等等！”

突然，奥尔良伯爵睁开了双眼。

他仍旧好端端站在刚刚被驱散雾气的走廊之中，那三人都还没有发起攻击。

亚森没有唱歌，那个月之子也没有掏出来冬魔的镰刀。

“……果然，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松了口气，忍住内心的恐惧与后怕，强装镇定从容说道：“这种东西瞒不过我。”

“哦？”

见状，他眼前的那位月之子突然露出阴冷的微笑：“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从幻觉中出来了？”

“……什么？”

奥尔良伯爵惊愕的睁大双眼。

他低头看去，发现一抹霜痕自腹部飞快向两侧蔓延，眨眼间就将自己冻结在了冰雕之中。

那森然的寒冷让他的思维顿时凝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度意识到了不对：如果他之前在那走廊之中，说明他们才刚刚开始战斗，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表现出幻术能力。

他仍旧还在幻术之中！

于是奥尔良伯爵再度惊醒。

那种森然的寒冷已经透彻心扉——他只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僵硬无比，稍微移动一下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酸响。就仿佛那并非是血肉，而是关节灌满了沙子、活动不便的人偶一样。

他出现在了寒冷的白雾之中。

此时就连亚森都还没有出现。

——这一定就是幻术的源头！

从最开始自己就陷入了幻术！他所记得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这么想着，奥尔良伯爵这次不打算驱散白雾，而是打算潜行在其中、伺机埋伏偷袭那个幻术师。

可这么想着，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失去温度、凝结霜痕。

可恶，是什么时候……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他这么想着，思维再度陷入了停滞。

恍惚之间，奥尔良伯爵仿佛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被烧焦的自己、被冻结的自己、被腰斩的自己。

被阴影切成碎片的自己、被圣光照耀净化的自己……

……以及，深深陷入梦境之中无法自拔的自己。

如同旋转着的万花筒般，无数种可能性交织在心中。

——而此时。

在幻觉外面的艾华斯已经收起了镰刀。

他正蹲在闪耀着虹光、被切成两截的月之子冰雕面前，伸出发光的右手来接触那冰雕的头颅——他正在读取对方的幻觉。

此时，短剑萨拉斯特罗仍旧被击飞在远处的地上，而被击倒的亚森才刚刚从地上站起。

那宛如大海般深蓝的幻觉，在亚森将短剑萨拉斯特罗重新插回鞘中之时便消散无踪。

“你得练练剑术了，亚森。”

艾华斯悠然说道：“不然我觉得你父亲恐怕会对你有意见——让家传宝剑被如此轻易的击飞出去。你最好检查一下它有没有豁口。”

“不会吧……”

亚森脱口而出，但随即声音变弱了一些。因为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他不太确定的抽出短剑：“不会的吧……？诶……居然是真的……”

虽然剑身没问题，但是剑鞘上的宝石确实被磕掉了一块。有一个牛头形状的银饰，也显现出了明显的摩擦痕迹。

亚森倒是知道，银的质地过于柔软。被这种冲击力击飞出去，有损坏倒也正常……不过这剑身居然没有被保存术加固吗？！

“……他怎么了，艾华斯？”

而一旁的夏洛克眉头紧皱，疑惑发问。

他并不知道星之冰的能力。

在他看来，这场战斗结束的无比突兀、让人猝不及防——

奥尔良伯爵随手一杖将短剑击飞之后，那海潮般的幻觉就笼罩了所有人。

可紧随其后，艾华斯就凝聚出了一面从天而降的盾牌——如果一面闪耀着七彩虹光的实心冰墙能被称为盾牌的话——挡在了亚森与奥尔良伯爵之间。

陷入幻觉中的奥尔良伯爵根本就看不见那块冰墙。

他狠狠抽打向了那块冰墙——紧接着，他的身体突然就不动了。那如同被切割好的碎钻一般的冰墙向他身上蔓延，眨眼间就将他笼罩在其中。

而艾华斯只是走上前去，无比轻巧的挥动镰刀——

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也没有弹刀或是闪避。

被冻成了冰雕的奥尔良伯爵，只是一瞬间就拦腰变成了两段。

而那伤口眨眼间枯萎、失色，变成了灰白色的石雕。并且石化的痕迹就像是试管中逐渐析出的结晶物一样，逐渐向着冰雕内部蔓延。

……这是，第五能级？

敌人几乎连一次有效攻击都没有做出，就这样被他们击败了？

夏洛克一时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他啊……”

艾华斯轻笑着，目光却是冰冷而淡漠：“正在无限循环的噩梦之中轮回呢。”

“他还活着？”

“不，他已经死了。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因此他被空无之箱留存了生命。当他一次又一次从幻觉中醒来，他就会离真实越来越近。

“不过在那之前，他大概就会失去活下去的决心吧。”

他越是癫狂、越是显露自己的丑态、越是拒绝死亡……就越是会被空无之箱舍弃，从而接近死亡。

可他越是清醒，也同样越接近自己已死的现实——

这是无解的死局。

“所以，他已经死了。”

艾华斯宣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