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密续 第七十四章 夜后咏叹调

“——我来。”

出乎预料的……却是三人之中战斗力最弱的亚森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他大踏步向前，紧紧看向奥尔良伯爵。

那瞳孔中渐渐燃起金色的辉光——那正是来自均衡之理的共鸣。

艾华斯饶有兴趣的看向亚森。

他不知道亚森想到了什么、又下定了怎样的决心，才敢正面与一位第五能级的月之子在对方的主场内战斗。要知道亚森本就不擅长战斗……他仅仅只是擅长逃走而已。

奥尔良伯爵也显然了解亚森的底细。

“居然……”

因此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力，只是站在原地嗤笑出声：“你胆敢对我发起挑战，亚森？”

伯爵仍旧单手握持着手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从这称呼来看，他显然是认识亚森的。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亚森曾经就是以偷窃有钱人而闻名的怪盗……而在鸢尾花，有钱人里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月之子，剩下那一半也多半与月之子关系紧密。

无论是魔女、女巫亦或是她们配置的魔药，有钱的富商都愿意花大价钱进行购买；而月之子所需要的大量血奴，又得依靠这些商人的渠道进行寻觅。

仅靠着夜间狩猎，可找不到什么好猎物——对月之子来说，最好的食物是奉献道途的超凡者、或是有奉献道途适应性的凡人。而且最好是好看的、年轻的。

——而亚森，恰好就有着奉献道途的等级。

“你是不是忘了……”

伯爵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下一刻，他瞬间移动到了亚森面前。

扬起手杖，对着亚森的脸狠狠抽了下去！

——当！

那是如同木棍互相敲击一般的清脆的声音。

亚森没来得及拔剑，只能勉强反握起的短剑的剑柄，抬起左臂以剑鞘进行防守。

剑鞘被手杖打到几乎脱手，露出一抹闪亮的寒光。

伯爵单手握着手杖，面无表情狠狠下压：“你曾被我吸过血？”

刹那之间，亚森猛然松开左手。

下一击瞬间袭来，将短剑直接击飞。

而亚森张开的左手掌心，瞬间爆发出一团白昼般的亮光，让伯爵顿时眯起了双眼。而他本人则斗篷一卷化为了虚无。

就在这时，被击飞出去的短剑萨拉斯特罗终于出鞘——

呼啸而至的幻觉如海啸般扑面而来。

众人只是恍惚了一瞬间，周围便不再是先前那遍布尸体与石像的走廊，而是变成了深蓝色的宫殿。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夜空之下那宛如洞窟般的宫殿。

周围的一切都并没有消失——无论是墙壁亦或是尸体、还有其他的人。谁都看不到对方，他们战斗时的声音亦或是周围的血腥气都一并消散。

如果没有记住周围的建筑布局，恐怕就会突然撞在空气上。

然而亚森却无比熟练的在虚无的幻觉之中穿行。

不是因为他对这幻觉有着掌控力，而是因为他确实很熟悉这里的建筑布局。

伯爵凭借着自身的本能，突然凭空向着某个方向抽落手杖！

呜——

挥舞手杖之时，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周围深蓝色的空气都有一瞬间变得模糊——幻觉被他的攻击几乎撕碎。

然而这一击却是落空了。

而此时，低沉的嘶吼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突然响起、充满力量的乐声：

“地狱般的复仇火焰在我心中燃烧！

“死亡与绝望之火吞噬着我——”

那是亚森完全唱不上去的高音。

他那低沉的声音竭尽全力唱着歌的样子宛如嘶吼。

而漆黑的火焰凭空呼啸而起，那阴冷的火焰燃遍了整片大地。

虽然没有看到亚森与伯爵的战斗，但这凭空响起的歌声却让艾华斯与夏洛克面色一变。

——实在是太难听了！

既不是男高音也不是女高音，而是如同太监一样破了音的嗓音。

它就像是某种背景音乐一样充斥在整片夜空幻境之中，让周围一时之间被渲染到宛如地狱一般。

“如果你不能，让萨拉斯特罗命丧黄泉，

“那你就永不再是我的女儿！”

这是《璐璐的魔笛》这部歌剧之中，最具有攻击性的法术——夜后咏叹调。

“吹笛人”如果想要晋升第六能级的“夜之女王”，就必须理解并掌握这个法术。

在这首曲子中，夜后命令自己的女儿必须替自己完成复仇使命。她是一位神圣而崇高的“夜之女王”，性格易怒且狂躁、有着极强控制欲的同时，却又有着强烈的母爱。当她的女儿受到危险的时候她想要拯救对方；也会充满温情的安慰孩子……

可当她意识到女儿不再爱着自己、即将背叛自己的时候，却反而用激进的方式将她进一步推远。

夜后早已明白女儿即将背叛自己的命运，却并没有选择挽回。她在狂怒、暴躁、痛苦之中选择了直面命运——那正是背叛与复仇之理，属于影天司领域的神力！

——这里所谓的“夜后”，所暗指的正是影天司。其中用隐喻记述着影天司的秘密。

从中唤起的既是爱之火，同时也是复仇之火。

伴随着恨意与复仇的决心，火焰的威力也会随之上升。

叮！

突然，一把燃烧着黑色火焰，匕身漆黑如夜的短剑自虚无中直直刺出！

同时刺破幻觉的，还有从虚空中凭空浮现出来的亚森！

然而亚森毕竟没有适应道途的能力。

他没有刺客的等级，即使奥尔良伯爵无法察觉到他的位置、他的偷袭也依然失败了。

奥尔良伯爵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握着手杖的右手攥紧成拳，一拳打在了亚森脸上。依靠着反作用力他瞬间后退两步，举起手杖顶住亚森的胸口；同时挥杖斩首！

叮！

而亚森抬起那化为黑色焰匕的短剑萨拉斯特罗，挡住了手杖。

他抬起头来，瞳孔之中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此时，漆黑的火焰已然顺着手杖向上蔓延。

亚森的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了一瞬，同时还在不停的复唱：“永不再是我的女儿。

“那么你就永不再是我的女儿——”

他每唱一句，手中匕首的烈焰就更大一分、地上的烈焰便更高一分。

那火焰终于烧到了奥尔良伯爵的身上。

他的裤脚、他握着手杖的右手，以及被短剑扬起的火焰燎到的手腕。

他却并没有感受到灼热，而是一种异常的阴冷——

……这就是……旺多姆家族的夜后之火吗？

奥尔良伯爵皱眉，一种无法压抑的倦怠与疲惫袭上心头。

火焰燃烧，是需要燃料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将放出大量的热。

夜后之火却是不同——它是直接抽取“人心的热量”，化为复仇之火。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被这火烧灼的不会化为灰烬，而是会冻结成冰。

火焰燃烧之处，他的裤腿与手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冰霜。看起来就像是黑曜石般暗淡。

他的力量正不断被那火焰吸走……若是继续缠斗下去，恐怕自己会越来越弱。

只是可惜……

奥尔良伯爵清晰的意识到，这火焰正是来自爱之道途的力量。

它是被美之道途的“歌剧”所模仿的力量！

身为奉献道途、美之道途、均衡道途的亚森，根本无法深入理解爱之道途的能力。

而在空无之箱的辅助之下，奥尔良伯爵却几乎反过来理解并操控起了这份火焰！

这在原本的情况下是完全不可能的。

——只有在空无之箱的辅助下才可能做到这种不可能之事！

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没有丝毫动摇，看起来平静如常，而亚森却看起来已经竭尽全力，气势全无……也或许是因为亚森唱的实在太难听了，以至于触怒甚至惊醒了天鹅王。

但总之，那黑色的火焰却渐渐被奥尔良伯爵所控制。那冰冷的四肢也逐渐恢复了控制。

他越来越轻松的挥舞起手杖，抵挡亚森那越来越弱的攻击。

他看起来风轻云淡，优雅而从容。亚森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力量不断流失。

叮！叮！当！

终于，奥尔良伯爵转守为攻。

他挡住亚森接连不断两次挥舞着的攻击过后，猛然踏步上前。

他瞬间消失、却又瞬间出现在了原地。

当亚森回头防守的瞬间，他猛然一脚踹在了亚森的胸口。

在他失衡的瞬间，紧接着便如同握持刺剑一般，双手握持手杖，置于肩上。

刹那间，突刺上前！

燃烧着黑焰的手杖对着眼睛猛然突刺，失衡状态下的亚森勉强挡住；他收回手杖，再度向咽喉突刺，亚森迫不得已交出了一次替身，让奥尔良伯爵的手杖猛然刺穿了漂浮在空中的衣服，而他本人则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奥尔良伯爵优雅的挥舞手杖，隔空下劈。

——替身过后刚刚出现的亚森，握持着短剑的右臂突然被鲜红色的无形之刃砍了下来！

并非是瞄准了他的落点。

而是在亚森尚未显现之时就已经发动了攻击——准确的说，是亚森自己撞了上去！

当短剑“脱手”的瞬间，周围的幻觉也随之扭曲消散。背靠在墙壁上的亚森捂着自己的肩膀，紧紧盯着奥尔良伯爵。

而他的右臂则掉落在一旁——它还在握着短剑，而短剑上的黑火正在快速消散。地板上、天花板上、墙壁上还燃烧着些许黑火，那些古代画作都在复仇之火之中安静的燃烧着，凝结出一片一片的黑冰。

“我太——了解你的手段了，亚森。”

伯爵发起一次攻击之后，并没有立刻进行追击。

而是从容不迫的站在原地用言语攻击对方，试图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气势”。

“你的那些小手段，不过就只能欺骗那些没有见识也没有脑子的下等人类罢了。对高贵的月之子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你以为我活了多久？十几年？几十年？亦或是上百年？”

奥尔良伯爵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露出了微笑：“你短暂的寿命之中所见识到的一切，我早就已经见过了。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你人生中的一切感悟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不过是我早就抛下的东西罢了。

“偷窃富人的财富，交给穷人？真是可笑。穷人拿了那一星半点的礼物，不还是穷人吗？富人就算丢失了传家之宝，他也依旧是富人。

“想依靠着你自己一人之力，完成财富的再分配——如此可笑。你不信任政府，不相信议会，也不臣服国王。你是觉得你比所有人都强吗？

“以你的一己之力，要胜过所有人？哈哈，我在少年时期就不会做你这样的梦了，亚森。

“梦该醒了。”

他举起手杖，指向靠在墙上的亚森。

他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能直接将亚森的心脏贯穿。

“真是遗憾，亚森。”

奥尔良伯爵脸上虚伪的笑容渐渐变淡，化为虚无。

那傲慢的目光冰冷无比：“为什么要逃呢？在这里生活不好吗？

“就算你没有成为月之子的高贵资质，你也可以成为管家。

“当然，当然……你现在是大人物了。被那个老东西看上，成为了他的女婿、被他的老女儿骑了。哈哈，真不错。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亚森。你知道你当初逃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你让那些血奴都有了自由的幻觉——你能逃走，他们也能。你能忍住，他们也能。

“他们能吗？他们不能。”

奥尔良伯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让我损失了六十八只血奴。还有不计其数的财富。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你给了他们‘能够从这里逃走’的幻觉。

“可最后如何呢？想要逃的人逃不掉，已经逃掉的又忍不住，最终还是乖乖回来了。顺便供上了他们的同僚。出卖了他们的朋友。

“但就算是回来了的那些人，我也没有宽恕他们——全部吊死，剥皮，凌迟。

“你让我成为了耻辱，月之子里面的耻辱，亚森……人人都在嘲笑我。而你还敢回来，对你的主人兵刃相向。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惩戒你呢？”

“——那姑且不提。”

艾华斯的声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不过，梦确实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