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弥之冢 第17章人之将死

“牵丝引，牵一发而动全身……”糟老头喃喃自语着随口问道，“师妹，你是有解药的吧？”

“没有。”她瞪了他一眼，扶着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黑和阿姐的尸体呢？”

“小黑不能给你。”糟老头摇摇头有气无力道，“你若是给了我解药，阿姐的尸体倒是可以还你。毕竟炼制一个傀儡也不容易，若是累了，她还能陪你说会话，而那黑猫可就没那个用处了。”

“你……”女鬼竟是被他气到了，“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咱俩谁耗得更久些。牵丝引伤不到鬼，等你死了，我再去找。”

“可是，我将他们藏起来了。”糟老头语气里显得很无辜，“我死了，你怕是找不到了。”

“你，糟老头，我跟你没完。”她踉跄着向前窜了几部，却是因为步伐不稳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师妹，接着。”

“你……”

糟老头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从何处扔出一个庞然大物来，女鬼在慌乱中将那东西接住了，她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停下来，而地上的石板也是清晰的印出几条血印。

是阿姐，女鬼抱着的是阿姐的尸体。阿姐的身体比女鬼的身躯还要大，她摸了几下想要阿姐先站起来，却是发现她两臂都被齐肩削断了，被削断的红衣袖头里露出平整的褐色肉干和白骨。

“我看她只有一只手了，不好看，就把另一只也削咯。现在看着不是是顺眼多呢？反正她又不会疼。”糟老头漫不经心的开着口，目光却是被女鬼身侧的黑血给定住了。

“阿姐，你在这呆着。”

阿姐的脸还是像木头顶着厚重的壳，这次她没有发出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了，她很安静，安静的让躲在一旁观战的萧何觉得她已经坏了。可是，她脸上那道画上去的笑脸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血色的“一”。

女鬼孩童的身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身体受了很重的伤，她几乎死一路发着抖向糟老头爬去，身后拖着几条赤黑的长蛇。糟老头也是快不行了，他就动也不动的望着她，等着她爬过来。

“师妹，你这是想做什么？”老头半阖着眼，女鬼的身躯太小，爬的太慢，他等不起了。

“小黑的尸体，也一定还在你这。”

“这个，师妹你好像知道吧？”

“我说的是在你身上。”

“嗯？”糟老头一愣，“师妹莫不是想来搜我的身吧？你是鬼，进不了我的身。”

“咳咳，那个我还在。”

萧何站的地方恰是一个拐角，离他俩又隔的远，且光线也没前面充足。因此，他倒是能将一切尽收眼底，可他们却是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那个……需要帮忙么？”他略带歉意的看着女鬼，因为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女鬼才好。

“哈哈哈哈哈……”女鬼看了他一眼，随后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眼泪都出来了，可她还是止不住要笑。

“那个，你能别笑了么？”

“怎么？”女鬼怕他是要帮糟老头，声线陡然拔高了些。

“你笑的时候很吓人，因为你只有一只眼睛，都糊了。再笑，我就看不清你脸了。”

“……”

“糟老头，把小黑交出来，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不交不交。”糟老头吃力的晃着脑袋，将自己摆成了个舒服的“大”字。“你让那小子过来搜吧？”

萧何看看女鬼等着她的指示，只是她的脸糊的一团糟挤眉弄眼的示意了半天他也没懂，最后还是她道了句“保护好自己”他才磨磨唧唧的走过去搜身。

糟老头没有耍花样，乖乖积极的配合着萧何的搜索，甚至还会偶尔抬一下手让他收的更仔细些。

看他这么配合，萧何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去搜了，不知为何看着这糟老头他脑海里竟然莫名的冒出一句话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糟老头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才打算和女鬼好好谈谈的么？

“师妹，你这是何苦呢？”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为了我，值得么？”

“值得。”

“真值得？你这一生可就这么白白过去了，别人娶妻生子过着和谐安宁的幸福生活，而你却把自己包裹在仇恨中。

我在世一天，你便追一天，这次的事了了就算你还能活着，多年的修为也要就此耗散一空吧？”

“对。”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执着呢？杀了我，你又有什么好处，能得到什么？替那老东西报仇？当年他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你忘了？”

“没忘。”

“你伤我也就罢了，为何连自己也下的去狠手？你可知道，这牵丝引使用的稍有稍迟，你自己也会先我一步走？”

“师兄。”女鬼突然唤了他一声，望着他的眼睛里泪水在打着转，也许方才萧何的提醒起了作用。这次她脸上的轮廓倒是渐渐明朗了起来，只是却有污血偷偷渗透进了地下的石板里。

“六十多年了，我累了。”她叹了口气，话语里尽是疲惫。“我想结束了，无论是生还是死，对于我，都够了。

我只是不想背负起“欺师灭祖”的骂名，我的命是他从砧板上捡回来的，若是没有他，说不定我早成了碗人人分食的肉汤。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我多吃点，死的人或许就是我，那该有多好啊！那样，他就不会变成小黑，我也不会伤怀一辈子。

呵，也许，你会说我傻吧！”

“呵，你知道么？刚下山的时候我原本是打算去寻死的，因为我没有“欺师灭祖”，是后来小黑告诉我他在濒死之前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时我才知道师父死前指不是我而是站在我身后的你，于是我捡回了一条命，一条随时准备向你复仇的命。因为我不记得你的模样，可小黑却识得你身上的味道。

就这样，我追你躲，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师父的仇，我却还是没报完。师兄，我是不是很傻？”

“是很傻。”糟老头沉默良久后道，“不该用牵丝引的。”

“你还是在为自己想。”女鬼摇摇头自嘲的笑了，“妄我一番口舌，还指望你能听听。”

“牵丝引是黑猫教你的？”

“别担心，我就问问。”糟老头见她愣住了又解释，“我最多还能活半柱香，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是。”

“咳咳，你不会是拿他当老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