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叙事诗 第二十二章 举大事

选择阿瑞斯，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至少明面上没有什么人比这位战争之神更有资格，作为奥林匹斯金座的继承者了。

虽然夏冉说的没错，第三代奥林匹斯之王宙斯，比起前两代的希腊世界众神之王没有什么区别，即使明知道有自身继承的神性血脉深处有个代代传承的要命诅咒，也还是控制不住兽性与欲望。

也不知道祂是真的心大粗神经，完全不在乎，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毕竟宙斯也效仿过自己的父亲，试着把自己的后代都吃掉，雅典娜就曾经和母亲墨提斯一起，被祂吞进腹中。

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段人尽皆知的神话传说了，正如雅典娜并没有消失，现在反而还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所以宙斯大概也是明白了过来，知道自己也逃不掉这种被最为古老的原始神，在统治权威被覆灭的最后一颗，以莫大的权与能从血脉源头深深扎根种下的诅咒？

因为知道自己迟早都会重蹈覆辙，还不如在下台之前多爽几把？

但是尽管宙斯放飞自我，子嗣众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超自己的父辈，可是祂的子嗣所拥有的继承权从名义上也有不同顺位的区别，能够排个一二三四出来。

就像是嫡子的继承权，怎么可能是庶子可以比拟的？

别说珀尔修斯那些在凡人眼里尊贵无比的半神，实际上在真正的神族眼中，不过是稀释了神血的混血种……就连同样作为纯血神族的奥林匹斯神，互相之间也有这样的区别。

阿瑞斯作为主神之一，既是神王宙斯的儿子，也是天后赫拉所出，这就是祂最为重要的优势。

像是雅典娜，阿波罗等主神，虽然父亲同样是宙斯，可是母亲那边却就略逊一筹，并不是太给力，导致祂们在名义上的继承权这方面，就天然处于相对的弱势地位。

“……尊贵的古仙人啊，阿瑞斯会向你证明，那个位置只会是我的！只要我坐上了那个座位，天空，海洋与大地，所有宇宙和星座的荣光，我会将这个世界切下一半给你！”

“谢谢，不过这种话就不必说了，我先前应允你们的事情不会改变，我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确保宙斯败亡的结局，但是那是对你们所有人的承诺，而不是对你们其中某个人的承诺。”

“所以，阁下的意思是……？”

“最后的那一步只能够由你们自己完成，我不会插手这件事，是你也好，是其他人也罢，谁坐上那个金座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白衣道人最终还是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承诺，阿瑞斯的神力化身失望而又庆幸的离开了这方宇宙时空，失望是因为没有能够得到这位古仙人的保证，而庆幸则是因为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想必其他人也得不到什么保证。

至少自己得不到场外支援，其他人也得不到，这么一来大家就都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至于最后到底谁能够获得胜利，就各凭本事了。

这就是阿瑞斯既感到失望，却又感到安心的缘故。

夏冉却是平静的看着阿瑞斯的离去，然后微微沉吟了起来。他之所以没有给出任何的承诺，一来的确是因为刚刚所说的原因，他不想在那件事上进行直接干涉。

二来嘛，是因为……

阿瑞斯的确是有一定优势，但那是建立在所有人的承认之下的，然而在几乎所有人都想要坐上神王金座的情况下，这位战神的优势还能够是优势吗？他对此表示不是太看好。

冥王和海王两兄弟就不说了……其他的主神又有哪个是完全纯良，而没有城府心计的呢？

或许也就只有赫拉会支持阿瑞斯，可是如果只有这样的力度的话，并不足以鼎定乾坤。更加别说，那位天后对自己儿子的支持，并不一定是毫无保留的，搞不好在做多手准备也说不定。

如此自然就分散了力量，这样的支持力度只能够说是聊胜于无。

“有些意思……”

白衣仙人将目光看向天空，瞬息之间将希腊世界之内的无数银河宇宙尽收眼底，连带兆亿之数的子时空也全部在他眼眸之中无所遁形，尽管只有短短刹那生灭，他就果断从这种状态之中退出来。

但是。

因为短暂使用自己从根源处获取，那宇宙最为终极的奥秘与智慧，他也的确在那短暂的一个事件元之中，看清整个希腊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见一切隐秘与不可知之事。

莫说是现在的奥林匹斯诸神的明争暗斗，旧日支配者和外神的活动轨迹等等，就连发生在久远过去之前的秘密，封存在时光的最深处的历史，包括诸神与泰坦跨时空的大战，原始神开始塑造世界形态，这些也轻易被他的视界所捕捉。

甚至于，就连那个存在于最初之前，降临显化为第一因，本质无法言说，无形无相的哲学概念也被他看见，在超越一切的视界之中，化作近似视觉的信息接收——

那是一位有着人头、牛头和狮子头，以及长长的龙躯的大神。

一位无所不能的全知者，超越心智单子，无法言说之存在。

白衣道人的目光超越整个无限世界，径自扫过混沌，看到了这位大神静静的在混沌之中沉睡，似乎对此毫无所觉，或者是有所察觉，却没有什么兴趣动弹。

这是因为夏冉抵达根源又返回，也因此掌握了“诸灵王国升降的神圣刻度”、“等同于创世的数值”、“通往全知的钥匙”……

他能够短暂使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这个世界的权与能。

所以——

虽然就连思想也有禁区，可是在这一刻，那些不可知也不可想的领域，终究也还是对他敞开了大门。

不过夏冉并没有狂妄，而是非常谨慎的只开了一瞬间的全图挂，即使是还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压力，也是立刻就从那种状态之中退了出来，绝对不冒半分风险。

收回目光的他稍微思索，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诸神都行动了起来。

有人在试图争取盖亚等原始神的支持，尤其是地母盖亚，本来就不满宙斯推翻了自己儿子的统治；

也有人试着去接触过去的两任众神之王，想要根据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的原则，从古神那里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更有人想要重演当年故事，试图联络被镇压在塔耳塔洛斯地狱最深处无数个纪元的泰坦，当初宙斯和诸神拉拢百手巨人，分裂击败了泰坦，现在祂们要反过来……

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方面，帮助一下祂们。

因为宙斯同样也不傻，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并且果断地采取了极其强硬的行动。

…………

在希腊世界的所有子时空的源头，展开了无数的平行宇宙、多重时间线的基准点那里，也就是最初的始源宇宙之中。

虚空之中，存在着一座有无数宇宙天体萦绕，长年云雾缭绕、高耸入云的奥林匹斯山。山体宏伟无边，以至于无数星球天体萦绕运转，都好像是一颗颗渺茫之极的微尘。

简直像是粉碎了千亿的恒星系，聚集了所有的物质，才最终在宇宙虚空深处矗立起了这么一座巍峨神圣，无比险峻的灵山。

希腊神族选择了这座灵山，来建造祂们的宫殿并在这里治理所有宇宙和天国，强风从来不会刮到这个乐园，这些坚如磐石的宫殿，上空也从未出现过暴风骤雨。

山顶上总是风和日丽，在云海之上，是一条条柱廊，柱廊前面是长着奇花异草的花园。阳光明媚，花香扑鼻。

然而，在当前的这个时间段，在这座本该光辉的奥林匹克山上，却是笼罩着漫天的乌云。

闪烁的无数电光，席卷过无垠时空的滚滚雷鸣，已经彰显出了那位众神之王的熊熊怒意。

所有主神的本体都被宙斯命令，必须留在始源的奥林匹斯山上，停留在祂们的座位上。如果有任何人胆敢违反祂的命令，那么执掌雷电的至高之鹰必然会毫不留情的击杀任何擅越雷池者！

无论那人是自己的子嗣、兄弟还是配偶，都不会得到原谅。

但是越是这样子，就越是说明了宙斯的慌乱，祂知道自己或许即将要迎来血源诅咒带来的终结，却不甘心真的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命运，试图强行压下这积压已久的矛盾和不满。

在斯泰法尼峰峰顶最大的宫殿之中，宙斯坐在金色的宝座上，环顾四周。

在过去的无数个纪元，无数个日日夜夜之中，奥林匹斯诸神都是像是今日这样，围绕着祂的周围，犹如一家人围着父亲一样，祂们共同享受那永恒的欢乐和无限的喜悦，犹如处于永远不散的筵席之中。

阿波罗弹奏竖琴，缪斯那柔和悦耳的歌声使众神陶醉，赫柏用金杯盛着仙酒，送到众神面前，大家心花怒放，永无倦意，欣赏美丽的卡里忒斯在悠扬悦耳的乐声翩翩起舞。

奥林匹斯山上的不朽者，就是这样子愉快地度过永恒的闲暇时光。

但是现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厅堂之中，却是一片寂静。

诸神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宙斯本人更是脸色阴沉发黑。众多的神仆、妖精更是战战兢兢，穿梭在宴席之间斟茶倒水，端上精美的食品和仙酒的时候，都生怕惹来神明的震怒。

再无往日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一片和谐的景象。

在难得的机会下，在野心和欲望的催发下，虚伪的表象被划破，曾经的伪装被撕下。积压已久的矛盾、怨恨、仇视、敌意、愤怒，等等等等，都在静默之中酝酿，一点一点的发酵。

“阿瑞斯！你刚刚的神力化身是去了什么地方！”

突然打破沉默的，不是笼罩奥林匹斯山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而是宙斯的低沉问话。

伟大而可怖的雷霆在这位神王的眼眸里闪烁，迸发出比恒星耀斑还要璀璨亿万倍的光辉，祂抬头直直的看着下首的座位上，那是战神阿瑞斯的方向，语气非常不善。

“尊敬的父亲，我的牧场被那群来自深渊的可憎疯子撕开了一个缝隙，我只是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阿瑞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一点儿都不慌乱，祂当然做好了准备，才会派遣神力化身去秘密会见那条古蛇的仙道化身，在完成会见之后，就立刻斩断联系、抹去因果，马不停蹄的赶往战场参战。

所以宙斯即使有所察觉，也没有办法确认什么。

众神之王转眸看向阿瑞斯统治之下的疆土，只见的确有一大片区域出现了腐化的黑色，如同癌细胞在不断的蔓延，不计其数的子时空沉沦在旧日支配者的气息中，无可计算的平行宇宙在外神的阴影下腐烂。

阿瑞斯的神力化身驾驭着四匹马拉着的战车，带领着无数骁勇的战士，在星空之中冲杀挥戈，伴随着祂出征的还有四个儿子，分别是恐怖、战栗，惊慌和畏惧，还有阿瑞斯的姐妹和女神的化身随军出行。

而战神身后跟随着的军队之中，除了力大无穷的神仆，人类晋升的上神战士之外，还有诸如鹰身女妖，百头巨龙和嗜血成性的魔鬼等等，无穷无尽的数量足以倾覆群星。

在这支神造军团的对面的，是一片冰冷黑暗，神秘混沌的幽邃深海，无垠无际，有庞大的阴影从海面之下浮现，涌动的浪涛摇动天宇，震撼宙域，兆亿吨的海水如同山脉一般沉重移动，卷起足以吞灭天体的海啸。

极度黑暗的恐怖，深邃古老的癫狂，从其深海国度之中现身，柔软的头部生有无数的触须，身体肥胖并长着鳞片，前肢生有软塌塌的类似爪状物，背后有一对破破烂烂、似乎没有长成形的翅膀。

潮浪为其意志而躬身行礼，海岸见其身形即畏缩奔逃。

那如此扭曲的无可名状，超越人智外的存在，足以令普通人目睹到的瞬间，就丧失理智，发狂而死。就连希腊世界的众神之王，也是在目睹了邪神的真身之后，感到一阵恶心。

错误之创造和可憎之畸形，这样无可名状的扭曲神性……

那位同样超越一切，在有序宇宙之外亵渎时间的原初混沌与最终疯狂，到底是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的造物呢？

宙斯觉得心情更加不好了，祂脸色阴郁的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将你们的化身都收回来吧，那些恶心的烂肉没有必要和祂们纠缠，被侵蚀的宇宙切下来给祂们就是了……”

内外交困是最让祂愤怒的事情，要是在平常时候，祂不介意利用这一次的碰撞，好好的狩猎一番，彰显自身的勇武与力量。

但是现在不行，宙斯宁愿不要那些被侵蚀的疆土版图，直接割下来扔掉，也不想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和那群根本无法正常沟通交流的疯狂邪神纠缠不清，分散自己的精力。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压住这群该死的家伙！那些区区的疆土，万千时空加起来也不过是细如微尘，怎么能够与自己的身家性命相媲美！

“……”

“……”

短暂的沉默。

伴随着越发震动的雷鸣，神王冷声说道：“怎么了，要我再说一次吗？”

众神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一收回了外放的所有神力，看着这一幕的宙斯稍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都好，只要死死的看着这群家伙，那么自己的金座就是坚不可摧的！

…………

在同一时间。

白衣道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漆黑的塔耳塔洛斯的冥土大门之前，通过冥王哈迪斯的神力印记，混淆自身的气息，径自通过三重暗幕和三道铜墙，进入了希腊世界的地狱之中。

在那场诸神与泰坦的跨时空的大战之后，战败的泰坦都被宙斯扔进在这里囚禁了起来……

顺便一提，第二任或者说上任的神王，宙斯的父亲，原始神克洛诺斯和其他的泰坦一起，被关在塔尔塔罗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