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经纪公司 第五章 夜宴

“今天把大家聚集起来，是为了给咱们七组的新人接风。”

邱雨霖熟练地给大家倒上酒，一边倒一边说：

“《猫变》和《战栗迷宫》的老演员都顺利回来了，《恐怖蜡像馆》则战绩不斐。我们不但获得了诅咒道具，而且还多一个新伙伴。”他向白诺举手示意，“白诺，之前介绍得太仓促了，现在大家都在场，你挨个认一下，以后就是咱们七组的人了。”

穿黑皮衣的短发女举起杯子，朝白诺敬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叫展明霞，七组的二线演员，没有诅咒道具，擅长格斗术与擒拿术。我来死后界之前是给有钱人做保镖的。”

“我叫迟睿，你叫我阿睿吧，我能叫你小白么……哎呀算了，我还是叫你白诺吧，反正咱俩差不多大。”

“我在现世里的身份嘛，就是展姐口中说的有钱人……的儿子，噗！”迟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不懂事，仗着自家有钱做了不少混账事。到了恐怖片的世界之后，和七组的大家学了不少东西，慢慢才磨合到一起……其实我挺挫的，来这里的年头比展姐早多了，可混到现在才到二线。”

“《恐怖蜡像馆》里多亏你帮忙，我啥也不说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就开口吧，我……我就算做不到，也会尽力的！”说完他便将杯中的酒一口闷了，然后“砰”的一声把酒杯倒扣在桌上。

也许是喝了点酒人比较兴奋，他又一把抓住坐在身边的小胖子：“这是我哥们晁天赐，他是技术宅，电脑玩得倍儿棒，咱们七组的情报工作全靠他！”

小胖子被迟睿一把推到白诺面前，一听对方这样夸赞自己，立刻羞红了脸：“没没没，没什么，你别听阿睿瞎说……情报工作很复杂的，需要在演戏的时候利用各种机会试探和分析，光我一个人没法完成这么大工作量。我……我只是利用自己的能力，为大家多从论坛上收集点信息罢了，演片子的时候还要靠锋哥和秀秀他们。”

邱雨霖摇头：“天赐这是自谦了，他在咱们组里是专门负责监控论坛的。每次到了出演新片的时候，他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和片子相关的情报搜集齐全，让咱们在演戏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我死前是做文秘工作的，死后也做了文秘工作，主要是帮着亭轩一起接待新人，联系集体活动什么的，都是些琐事。”

“我叫黎彩衣，这是我妹妹黎彩蝶，我们姐妹俩是双胞胎，可以操纵蛊虫。”

“端木秀秀，来死后界之前是个office lady。我岁数肯定比你大，你就跟彩蝶她们一样叫我大姐吧。”

“唉唉唉我插一句啊，秀秀可不是什么普通的office lady，她可是女中豪杰！“邱雨霖神神秘秘地告诉白诺，“其实生前我们在一家公司，我给人打工当秘书，她就是给我开工资的那个。”

端木秀秀满不在乎地捋了捋长发：“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来了死后界就一笔勾销，谁也不是谁的老板，现在大家凭实力说话。”

然后她非常诚恳地对白诺说：“小诺，你听大姐的，甭管你以前什么身份，到这里来都要学着放下。老人是从新人的路上走过来的，都知道新人不容易，所以大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但你也要试着接受大家的好意，别太生分咯。”

白诺赶忙点头称是。

七组的聚餐形式很简单：aa制，各拿各的盘子。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气氛马上就热络起来。

白诺自己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其实注意力都放在了晋锋身上――晋锋盛了一碗银耳汤，又添了好几次南瓜条，而方敬偏好重口味，最喜欢红烧和油炸食品，白诺经常下厨给他做饭，知道他绝对不会吃银耳或者南瓜这种淡得几乎没有味道的东西。

他果然不是方敬啊，真的是撞脸。难怪人家说世间一定有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再说了，白诺死前方敬还活着，而白诺来到死后界时晋锋已经是资深演员了，两个人的口味又天差地别，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白诺没有发现，他的多疑和谨慎已经被他内心最强烈的的**压倒――人只愿意承认自己相信的东西，白诺相信方敬没来死后界，这样至少证明方敬并没有死，他还好好活在世上……

“请问，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那张和方敬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自从上了餐桌以来，晋锋发现这个让他熟悉无比的新人总是在盯着自己，刚开始他还觉得是巧合，可后来自己去盛汤，他也跟在身后，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诺赶忙说：“没有没有，是我看花了眼，哈哈，最近眼神不好，眼神不好……”

等大家基本用餐完毕后，餐桌上的话题又回到了白诺身上。

“对了帅哥！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呢？”

“是啊白诺，跟我们说说你的事吧。”

黎彩蝶眨着星星眼，迟睿也跟在后面瞎起哄。

白诺汗颜，这死后界的人问人问题的方法还真是直白啊。

“我是个生意人，生前开公司做点小买卖，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就死了。到了死后界刚演一部片子，就来到了第七组。”

展明霞打断道：“你的身手专业痕迹很明显，防御和攻击都很有套路，可不像个普通的生意人。”

白诺淡定地回答：“我的身手也就是比那些老坐办公室的人强点儿，那是因为我从小就出来闯荡，遇到些懂功夫的就跟着练几手。后来做生意跑业务忙就把这套功夫给生疏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迟睿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当时回旋踢踢得那么干净利落脆；还有飞刀砍过来的时候把我吓了一大跳呢，结果准头还不错，刚好砍到了绳子上。”

白诺：“……”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砍到绳子上，当初纯粹只是试一试，万一砍到迟睿的脚他也没办法不是？

黎彩蝶兴奋极了：“白哥，你的事迹早在论坛里传遍了！”她特意坐得靠前了些，将丰满的胸部压在桌面上，“大家都说七组来了个狠角色，第一次演片子就能上明星榜。《恐怖蜡像馆》的点击率一夜暴涨，你还得了个外号呢！”

什么外号？

她话一出口，在场的诸位便露出诡异的笑意，白诺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黎彩衣赶紧捂住妹妹的嘴巴：“哎呀，你就少说两句吧，成天到晚叽叽喳喳八卦个不停，小心烂嘴巴。”

明星榜是什么？难道他的名字已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吗？那个论坛到底是怎么用的？

黎彩蝶口中的“外号”指的该不会是那个“夹腿小能手”吧？白诺汗颜，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谈论这种没羞没臊的东西，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啊！

他赶紧转移开话题：“我之前听赵亭轩提起过‘论坛’……这个论坛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迟睿说，“论坛是演员赖以生存的重要工具，几乎所有信息都在这里交汇――演员的所有动态和公司的重要公告都在论坛上公布，我每天都要登陆一次，检查有没有更新。”

晋锋补充道：“阿睿说的没错，论坛上的帮助贴写得不是很详细，我估计你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要不……明天上午我找你去？正好可以帮你注册一下论坛。”

白诺一皱眉，他有些抵触这个晋锋，尽管知道对方是一片好心，但是怎么说呢……他果然还是受这张脸的影响了，恨屋及乌。

他刚想说自己想先把《守则》看了，然后论坛的使用方法可以就近找迟睿问问，结果迟睿当场就拆了他的台子：“锋哥竟然给你亲自教学，白诺，你太幸运了！对了锋哥，我才想起来，你不是住在白诺的隔壁吗！”

白诺内心：迟睿你这猪队友，你怎么……哎，等等！

你刚才说啥？谁和谁住隔壁？

邱雨霖恍然大悟道：“哦――我也想起来了。白诺住804，不就在锋哥805的旁边吗？你俩还真有缘分啊，连选个房子都能选到一块去！”

白诺：“……”

晋锋一脸诧异：“真的吗，好巧啊！咱俩不但演戏在一个组里，连住都住在一起。不错，不错。”

白诺内心咆哮：你能不能别这么理所当然！什么“不错不错”，成天对着你那张死人脸我还能吃得下饭么！

不干！换房！

晋锋笑道：“你安心住下，宿舍的门牌号登记一次就永远锁定了，咱们俩在离开第七维度之前一直都要做邻居。不过这样也不错，毕竟新人住得离我近一些，我照顾起来也方便。”

白诺：“……”

我不需要你照顾，请不要擅自这样决定好不好……为什么宿舍门牌号登记一次就会永远锁定啊，这不是再也换不了房子了吗？

晋锋真是补刀小能手。

就这样，白诺要和一个长着方敬脸的男人成为邻居的事就这么被别人愉快地决定了。晋锋乐呵着，白诺苦笑着。

端木秀秀提醒道：“锋哥，你比较熟悉论坛的使用规则，就抽个空给白诺讲讲吧。我估摸着他下一部片子很快就要到了，必须赶紧熟悉演员的演戏规则。”

白诺一惊，赶紧问道：“所有演员都是一部片子接一部片子这样，不停地演下去吗？”

“一般演员在两部片子间会有一个星期到半年的间隔，新人的话，完成第一部恐怖片后会有好长的时间来熟悉环境。”

“但是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像你这样一开始就表现突出的，公司会很快给你安排第二次片约，这算是对新人的一种期待吧。”

表现得好反而要被公司玩弄？还真是死后界的风格。

“这我就不明白了，”白诺问，“死后界有这么多演员，恐怖片的拍摄频率又这么高，按理说总有人积分能够达到一百万。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向公司申请重生，然后成功返回现世吗？”

“没有。”黎家姐妹异口同声。

姐姐彩衣解释：“年度积分榜上的前三组里，只有十一组的‘那个人’满足一百万积分的条件，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没向公司提出重生申请。至于其他人，都还差得远呢。”

白诺问：“‘那个人’指的是谁？”

“希望之峰89757区的一哥儿，咱们这十三个组里实力最强的演员――陆华虚。”

“陆华虚？”

“是啊，十一组的领军人物，猫女的宠儿，89757区唯一的高级通灵师。”黎彩蝶掰着指头数着，“因为有他顶着，十一组已经蝉联年度排行榜榜首三年了。”

白诺有些惊讶：一向温柔的黎彩衣在说到‘那个人’的时候，语气竟然有些酸酸的；话题刚谈到十一组和陆华虚，热热闹闹的七组就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严肃。

难道七组和十一组有什么过节？

晋锋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十一组的实力是很强，我们承认这一点。但七组有七组自己的发展方向，绝不能因为十一组的实力强就向他们靠拢，甚至献媚。”

端木秀秀跟着说道：“我也看不上十一组那种‘弱肉强食’的饲养套路，踩着新人上位算什么强大，连基本的人性都丧失了。恐怖片的世界的确残酷，但我们终究是要回到现世里重新做人去的，现在就把底线全都抛弃，将来怎么融入正常的人类社会？”

迟睿：“反正我不喜欢十一组，也不认为陆华虚是强者。我就喜欢在七组呆着，让我离开大家我还不舍得呢。”

“什么叫‘弱肉强食’的饲养套路？”白诺问。

“用新演员、实力弱的演员去供养资深演员、实力强的演员。”

供养？如何供养？

“片酬、积分、道具……新人必须将所有个人财富以最低廉的价格卖给资深者，他们管这叫‘上供’。要是有新人敢不这么做的话，资深演员在恐怖片中就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庇护，不但不提供保护，他们还会利用自身的优势陷害那些不肯上供的新人。”

邱雨霖叹了口气：“新人被那些资深者像肉猪一样养着，资深者钱不够了就压榨他们，死了一波还会再来新的一波。久而久之，小组里根本没有中间力量的演员――强者越来越强，不断掠夺最好的资源；弱者只会越来越弱，永远要被人踩在脚下。”

迟睿愤愤道：“这种方法让新人根本没有活路，谁被分到十一组去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咱们七组可不赞同这种方式，对吧天赐？”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晁天赐，此刻也认真地点点头。

“恐怖片的世界虽然残酷，但只要大家稍微有点合作意识，还是能够共同谋求利益的。除非到了最无奈的地步，否则人应该持有最基本的信任和善意，不能总是挑战下限。”晋锋语意深长地说道，“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永远不满足，得了一百想要一千，得了一千又想要一万。他们也不在乎下限在哪里，做起事来急功近利，不会有好结果的。”

端木秀秀说：“我和锋哥观点一样，小诺，既然你被分到七组，就说明和七组的大家有缘，索性就入乡随俗。咱们也不做圣母白莲花，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互相多帮衬帮衬，虽然在这鬼地方活着不容易，但只要活着一天，就相信你的同伴一天，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他当然没问题了，”不等白诺发话，迟睿就抢着说，“在《恐怖蜡像馆》的时候他就救了好几次人，身手好还讲义气，我相信白诺一定能成为咱七组的一大王牌。”

白诺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心里有不同的想法。

“大家好久没一起聚餐了，这次既然说到这儿，咱们不妨就干上一杯吧。”

“是啊是啊，好久没尝过酒的滋味，这次放开了喝，过过瘾！”

“为七组，为小诺，干杯！”

“干杯！”

聚会结束后，白诺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门牌上烫金的“804”三个数字，又看了看旁边门上的“805”，叹了声气。

信任与善意？

这东西能当真吗？

他曾经付出过一切，也相信能得到与自己的付出相称的回报，但人和人之间不也就那么回事，呵呵。

方敬都可以为了一枚一级警司的勋章就背叛他，陌生人还敢谈什么信任与善意？

他可不要再次上当，正常的世界人性如此，恐怖片的世界人性更如此――利用、拉拢、设计！

为了达到重生和复仇的目的，人性什么的，得先搁一边去。那些嘴上说得道貌岸然的人心里都不一定怎么想的，自己又何必傻乎乎地先付出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