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以左 211.圣灵

道谛圣果，佛教四谛之一，即苦谛、集谛、灭谛、道谛，四者亦被称作四圣谛，乃太虚佛教的基本教义。

佛法以四谛为核心，苦与集表示迷妄世界之果与因，而灭与道表示证悟世界之果与因，即世间有漏之果为苦谛，世间有漏之因为集谛，出世无漏之果为灭谛，出世无漏之因为道谛。四谛的组成又以苦谛为根本，“集”是苦集，“灭”是灭苦，“道”是灭苦的方法。

道谛圣果便象征着求证佛法的道路。

楚杏儿存在，便代表佛法之路依旧能诞生觉者佛陀。

她抬起手，云层哗地破开，露出澄清的浩荡青空，无数佛陀虚影盘坐在云层上，一圈又一圈，祂们双手合十，微微低下头，仿佛正在注视此地。一轮大日浮现在诸佛的中心，与楚杏儿背后的功德金轮交相辉映。

佛光照亮森的脸，这一幕令祂皱眉。

“六道轮回不在你手，你拿什么接我这招？”楚杏儿低颂一声佛号，身形沉入佛光中，下一刻，功德金轮熊熊燃烧，迅速上升，直到升至那轮大日所在。

一朵金莲绽放虚空，化作莲台。

一具金身佛像在大日中熔铸，宝相庄严，一丈六尺，呈真金色，盘坐在虚空莲台上。

佛像缓缓伸出手，对着森压下。

速度极缓，却避无可避！

蝼一行人都变了脸色，“那不是楚杏儿。”

纯阳瞥了一眼天空盘踞的诸佛虚影，注意到中心的丈六金身，真金色的佛像眼眸半合，透露出一股超然的气息，如同某个的东西正透着这具佛像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世尊！”森睁大眼睛。

“南无阿弥陀佛。”那佛像听到了一般，竟然开口。

“你怎么可能还存在？”森语气阴沉，“我将你清理的彻底，任何一条时间线中都不会留有你的痕迹！”

那佛像笑道：“施主可还记得从前：极乐世界化作飞灰时，我对你施展了一道佛法，那佛法方一展露便与极乐一同做了飞灰。”

森回忆起极乐坍塌的那一刻，高坐莲台的世尊叹息般挥出一掌。

原来那一掌不在彼时，在此刻！

佛光如潮漫上来，顷刻淹没了森的身影。

金色的手掌压下，天地间轰隆隆地震颤，至尊的道韵都因此闪烁，被这崇高的力量慑服。诸佛念诵古经，那丈六佛像背负的大日上浮现出两道黑色的斑点。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森的身影开始明灭不定。

“不朽！”森低吼。

焦土，烛九阴听到了呼唤，猛地抬头。

它的下半身几乎被撕碎，可呼吸间便痊愈，新生的利爪按住李熄安的头，在他的脸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爪痕，随后猛地跃起，朝着半空中的森飞去。

李熄安半张脸血肉模糊，左眼球都成了焦炭，往下滴着血，浸湿了焦土。

他缓缓爬起，完好的右眼死死地盯着飞走的烛九阴，铁鳞扣合，肌肉隆起，一轮圆环浮现在巨大龙躯的背后，五行神环上的符文被依次点亮，浩荡的金色道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集中在李熄安的面前化作一个与五行神环对应的小型法阵，他张开利齿，铁爪扣进焦土。

瞳孔瞬间缩成一道竖线。

“轰——！！”

以岁月道韵驱使五行杀伐术，最后熔炼成这道划破天际的璀璨神光。

任何靠近这道神光的堕落至尊都被瞬间蒸发，那些道韵根本无法阻挡，神光撕裂苍穹，漫天都是堕落至尊破碎的身躯，祂们迷惘地看着左右，正在拼命地愈合被切割的肉身。

烛九阴冷冷地注视这道神光，浩瀚如烟海的混沌气团涌动，它直接抽取了那些堕落至尊的道韵，不过瞬间之间，那些道韵被拧成道道蟒蛇，它们嘶鸣着化作混沌雷海，一层又一层的削弱神光的威力。

烛九阴拥有近乎完整的永恒尊位，而李熄安的岁月尊位还在凝聚之中。

哪怕李熄安有再多的本领，他也无法战胜一个掌握了九州全部原始法的自己。

亦如此刻凋零的神光。

混沌雷海咆哮如初，神光却被泯灭，金色道韵悲鸣般消失在混沌气团中。

阵阵雷鸣声下，烛九阴未曾再看李熄安一眼，浑身气血奔腾化作实质的红雾，宛若它身上披着猩红的长袍，它卷起这红雾，与蝼近乎相似的幽蓝色符文亮起，它出现在森的前方，降临所致的阴影瞬间笼罩大地，它夭矫的龙躯是佛光中唯一的异色。

哪怕是蝼也无法比拟这样堪称伟大的完美身躯。

黄金面罩下的竖瞳睁开，令周围的空间产生了某种诡异波动，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纳入那只蠕动的眼球里。

它将森护在身下，沉默地呼气，口齿间吐出一层又一层如云的黑色气浪。

青焰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此刻烛九阴距离她很近，近到不用律法便可看清这头巨龙身上的伤疤。它的鳞片就像一层生锈的红铜，看起来陈旧又无用，鳞片下的血肉皆是腐烂的，被撕开的部分呈现出乌黑浓稠的水，不断地往外滴落。

她握住刀柄，可始终没有拔刀。

生死律法在她脑海里嗡嗡作响。

那是不可力敌的怪物，她拔刀就会死。

在覆拢天际的佛掌下，烛九阴仍然高大，它昂起首冲诸佛发出怒吼，那吼声穿透万古岁月，锁定在此刻此时此地！

下一刻，以青铜铸就，以日月雕琢，以白玉镶嵌的王座拔地而起，比山岳巍峨，比洋流浩瀚，如潮的彩色道韵轰然坠落，宛若开闸的洪水般与佛光对撞！

森的身形停下了消散，祂凝视着赤色巨龙，象征永恒尊位的五彩道韵不断地逸散，在祂的周围形成一个绚烂极美的壁障，宛若神的裙摆在舞动，于祂的头顶化作另一方天空。

趁着这个机会，森伸手钻入自己的胸前，不断地搅动，最后将祂琉璃般的心脏掏出来，一把捏碎！怦然破碎的心脏碎片飞散，落入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

此刻诸佛在诵经，牵动无穷无尽的佛光吞没烛九阴。

“三十七品、无所不摄，就是无量道品，亦在其中。”

“若人能观八正道，即是佛性，名得醍醐。”

“苦圣谛云何？谓五取蕴。集圣谛云何？谓有漏因。灭圣谛云何？谓择灭。道圣谛云何？谓学无学法。”

念诵声越来越洪亮，音调越来越高昂，直到佛光冲开不朽不死的孽物，直到世尊的掌心攥住宇宙树的幼芽。

“阿弥陀佛！”那丈六佛像垂眸。

一锤定音！

烛九阴肉身崩毁，龙骨龙鳞的碎片仿佛一场血色暴雨从天空抛洒。

森被牢牢地固定在佛像手心，动弹不得。祂与佛像对视，佛像面上那对众生仁慈的双眼毫无悲悯之意。烛九阴的血将佛像的手和森全部染红，他们的身形定格在空中，天空垂下佛光，如壁画中记载的诸佛擒拿妖鬼的胜利画面。

“世尊！”森嘶吼。

“施主，暂且别过。”佛像说道。

说罢，地动山摇，时间迷雾卷起风暴，佛像按下手掌，女孩的躯体如水晶般破碎，祂将那些碎片一并镇压进地底，金色大日凌空，焦土上布满秽物的残骸。

佛像摊开手掌，楚杏儿坐在手掌边缘，捧着一口金瓶，她低头凝望，目中无喜无悲。

“灭我道统，亡我信徒，你是那天地的主人又如何，这天地早不属于你。”

堕化的至尊看向这里，祂们本能地觉得楚杏儿是绝世的佳肴，纷纷露出利齿，白絮般的羽翼张开，道韵朝着楚杏儿的方向游荡。

奇异的音律在回响。

楚杏儿皱眉。

“灭你道统如何？亡你信徒又如何？你……要如何？”有沉闷的声音刺破迷雾，令至尊的道韵高涨，激起遮天蔽日的黑色狂潮。

楚杏儿猛地回首，念出了一个名字。

“圣灵？”

一双手从佛像的背后凭空伸出来，一把按住佛像的头颅，然后猛地拧动，将丈六金身的佛头硬生生拔了下来。

漫天诸佛的虚影瞬间熄灭，天地突然暗了下去。

一张惨白色的笑脸面具贴着楚杏儿出现，面具下是一个瘦长的男人，浑身漆黑，却披着纯白色的礼服，祂蹲在楚杏儿面前发出阵阵窃笑，楚杏儿呼吸为之一窒，瞳孔猛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你恢复了？”

惨白面具没有回答，那双拧断佛像的手垂下，轻轻抚摸楚杏儿的脸颊。

“你没有恢复！”楚杏儿寒声道，目光冷冽，她一把拍开那双手，紧握住金瓶。

惨白面具接着伸手，要取走楚杏儿怀中的金瓶。

在即将触碰金瓶的瞬间，那只手却燃烧起来。伴随着无头佛像的融化，两轮猩红之月悬空，一头苍白巨猿站在天地之间，沉闷地呼吸着，露出的獠牙间弥漫阵阵热浪。

幽蓝符文闪烁嗡鸣，苍青雷光从天而降。

蝼手握隳八荒，青焰手握苍冥刀，两者一同从楚杏儿两侧杀出，他们一瞬间将道法凝练到极致，空间律法与宇法共鸣，令那诡异面具所在的方位出现层层裂纹，同时将其封锁，另一边雷光烁灭，生死律法合一，篆刻生死的力量贴在苍冥刀的刀刃对那张面具砍去。

“嘿！”面具下方传来冷笑。

瘦长人影抽搐般转身，一手搭在青焰的苍冥刀上，一手抵住隳八荒的矛尖，令二者如阴阳鱼一般交错着游走，随后一脚将蝼的肩膀踹裂，隳八荒脱手而出，苍冥刀被震开，瘦长人影反手握住隳八荒钉穿了青焰，巨大的力量将其带飞出去，直直地砸进焦土大地。

那人影只是轻轻一捏，便在苍冥刀的刀刃上留下了崩口。

通明座被数位堕落至尊阻拦，陷入困局。

蝼来不及显化本体，便被瘦长人影一把扼住喉咙，当即被扣碎了咽喉和脊椎。惨白面具打量着蝼，黑雾从蝼的脚下缓缓升起，似乎要覆盖住他的全身。

“蝼！”楚杏儿惊呼。

但突然，她的眼前飞过一枚细小的结晶，她抬起头朝着周围看去，发现这种结晶已经笼罩了这个世界。

“这便是圣灵得以显化的真相，那颗心脏……”楚杏儿抱紧金瓶，她的面色迅速苍白下去，支撑那一击的到来，楚杏儿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如今连灵力都无法运转。

“这玩意想把蝼也腐化！”楚杏儿强行支撑起身体，可刚一起身便无力倒下。

四面八方都是堕落的至尊，远处纯阳根本来不及赶来。

哪怕能赶来又能怎样呢？

这可是圣灵，全宇宙最为神圣的灵性之源。

堕落至尊朝着楚杏儿逼近，那些佛光随着世尊意志的离去已经无法抵抗至尊道韵的撕裂。

楚杏儿知道还有办法。

她看向焦土的方向，本想寻找南烛的她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

烛九阴崩毁的血雨凝滞在半空中，每一滴血雨都停止了下落。

大地上的龙骨龙鳞颤动着拼合，无声无息燃烧起来的金色火焰点亮八方。

血雨逆流！

那头龙再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背负着永恒的尊位，他根本无法被杀死！烛九阴舒展着愈合的龙躯，黄金面罩下的竖瞳转动，最后锁定了楚杏儿。

“该死！这怎么打？”楚杏儿额上满是冷汗。

话语间，烛九阴从天空俯冲下来，鳞片燃起彩色道韵，庞然龙躯带来的狂风令楚杏儿无法站起。

楚杏儿的杏仁眼中，那张黄金鬼面越来越近。

“轰——！”

楚杏儿下意识抱头。

她听见了爆炸声，听见了咆哮声，听见铁鳞震颤，听见……脚步声！

她茫然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带着黄金鬼面，龙角龙尾，手臂上密布赤铜般的鳞片，彩色道韵是他的神光，混沌雾团是他的座驾，时空为他开路，他平静地站在楚杏儿面前，背后是一个又一个堕落至尊的下坠。

彩色道韵如流苏般流淌在天地，将污秽一扫而散。

“退下。”他转身对楚杏儿说道。

男人抬首，看着圣灵。

此刻瘦长人影手中的蝼闪烁五行符文，当即化作一团黄土，朝着大地洒落，黑雾也随之消逝。

祂的背后，道韵如金色雷霆席卷而来，来不及反应，祂能做的只是勉强扭头，这个动作却让祂恰好对上李熄安的双眼，暗金色的莲花绽放着，本是神圣瑰丽，却因为它的主人拥有了恶鬼般的残暴气息。

龙爪扣住圣灵的面具，李熄安取出昏剑，压着这个瘦长漆黑的人影一路下坠！剑锋抵着圣灵的胸口，直到坠入大地的最后一刻，撕开祂的胸膛，将其钉穿！

楚杏儿看的目瞪口呆，男子却用龙尾扫过楚杏儿，将她扫进幽蓝符文的门内。

“你要干什么？”

堕落至尊正在围拢。

男子走向祂们，龙尾摆动，随手将门关闭。

一切陷入黑暗。

“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即将到来。”黑暗中，有人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