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满眼红名开始 第370章 大势纠缠

或许已经有人忘记，他董观早年间就是一个驯鹰的高手。

如玄青海沙雕这样的猛禽，根本不需要借助“飞鹰术”这样的秘法辅助，他也能将其驯得服服帖帖。

是以，他很早就明白，让这样的猛禽驯服的秘诀，并不是所谓的“忠诚”，而是“饥饿”。

这样的道理用在驭人之上，道理也是相通的。

饥即附人，饱则远飏。

而以董观的亲身体验，一些人的本性，更甚于猛禽。

若是真个予其饱食之后，“远飏”都是轻的，很可能还会反过来以原主的血肉为食！

所以，不要问为什么董观明明捏着一张“绝世好牌”却始终不用。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他决定将其打出的那一刻，这牌就再不属于他了。

若是自己正当壮年鼎盛，又或者有水平足够的子嗣，他或许还会冒险一试。

可现在，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拴“鹰”的锁链。

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是摇头叹息道：

“咱们已接连受挫，怎还对敌军如此轻视？

你们难道就不曾想过，咱们固然可以避实击虚，可当咱们将铁骑大军派出之后，这处军营就成了咱们最大的破绽软肋！

不仅所有核心要员都聚于此地，所有粮草辎重，也全都在这里。”

“你们有没有想过，面对咱们的出招，对面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以此处为目标？！”

听他这般言说，屋内众人，一个个都悚然动容。

“为了这次行动，营内铁骑几乎全部出动，已变得非常空虚。”

最后，董观拍着大腿道：

“这样的局面，也只有我儿亲自坐镇，我才放心……你们就别想将他从我身边撬走了！”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提议之人身上，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此人心中猛抽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

后面，董观还与众人议定了更多细节，此人都是神思不属。

当聚会结束，他立刻就溜了出去。

刚一出门，他就看向旁边一名看似寻常的值岗身影，张嘴便要说点什么，可就在这一刻，他忽觉喉间的劲力，好似突然失能了一般，明明嘴巴在轻微张合，却偏偏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蠢货！”

与此同时，一道炸雷一般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人只觉身体一僵，心中一寒，稍顿的脚步立刻向远处走去，更是再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在此人之后，陆续有人从屋内走出。

这道身影则逆着人流，无视那些意味不明的窥视目光，大步进入房间之内。

正坐在主位上，目视众人离去的董观见状，双眼忽地一亮，大笑道：“我儿过来，为父正有一件紧要之事要与你说，就在刚才……”

……

当规模超过十万的战争链条重新启动，那轰隆巨响，立刻向周边扩散开去。

更何况，董观等人，本来就没有隐瞒的意图，巴不得“黑风军”第一时间就察觉他们的行动。

是以，消息很快就传回“黑风军”营地。

“这一战交给你，可有把握？”

听了刘牧带来的消息后，早有准备的耿煊，很是平静的询问道。

刘牧郑重应道：“有！”

耿煊灿然一笑，颔首道：“那就放手去做吧。”

刘牧再度郑重一礼之后，便立刻转身出了房间。

杨骞同样也没有多留，很快也走了。

耿煊独坐了一会儿，却也无法真个静下心来修炼，干脆也起身出了房间，在营地内转悠起来。

他也亲眼看到，原本还是一片静谧的营地，正在快速“醒”来。

让他满意的是，这种“苏醒”并不混乱，反而有种因令行禁止带来的秩序美感。

将“黑风军”唤醒，并开始有条不紊的做各种起战前准备之后，刘牧没有继续发布新的命令。

在黎明后不久，“黑风军”上下已经做完了各种战前准备，包括黎明前就已经结束的饱食。

一直在陆续收获敌军动向的刘牧，也终于得到了敌军的重要动向。

——一支规模超十万的玄幽铁骑，从敌营中驰出，以“中速”朝正西方挺近。

为了同时兼顾信息传递的准确与简洁，刘牧将玄幽马骑队行进的速度分成了几档。

“中速”就是速度每小时四十公里左右。

苍岚马即便是豁出命去，也只能在短时间内保持住这样的高速，可对玄幽马来说，却只是“略微出手”。

距离“认真对待”还差了一档，距离“亡命狂奔”更是还有三四档的差距。

敌军并没有朝营地扑来，而是往西边，也就身后的“根据地”而去。

得到这个消息的刘牧，并没有任何惊讶失态之处。

他甚至让营地内等待出击的大军继续等待，按兵不动，只陆续发出几道命令，快马将消息往后方“根据地”扩散开去。

敌骑离开敌营超过百里，依旧没有任何北上的迹象，继续稳定的向西推进。

刘牧依旧按着“黑风军”不动，继续等待。

反倒是杨骞，在又向耿煊请示了一次之后，离开了营地，孤身一人，没入北面的山脉之中。

修为被耿煊一路“提拔”到五境圆满的他，全力施为之下，速度比玄幽马亡命狂奔犹有过之。

他将借着营地北面山脉的遮蔽，悄悄潜出营地，且向北行一段距离，然后向东，继而向南，兜一个大大的圈子，最后从敌营的东面，也就是苍岚山方向潜入敌营之中。

他之所以选在这时候才行动。

说出来的原因，自然是董观悍然发动新一轮强攻，精力完全被敌我双方规模超十万计的大军调动所吸引，根本无暇分心他顾，最容易被他趁虚而入。

没说出来的原因，却是杨骞要主动远离嫌疑之地。

——现在，董观的大军已经出动，相当于箭矢已经离弦，这时候，即便杨骞主动向董观坦言，董观也已来不及将这支大军撤回营地。

当其自以为以“猎人”的身份踏出巢穴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变成了“猎物”。

还是完全掉入陷阱之中的猎物！

对此浑然不知的、被董观视为最大底气的铁骑大军，依然在稳定而坚决的向西推进。

当这支大军离营两百里，已从“黑风军”的东边进入到了西边，从面朝“黑风军”营地方向，到背对“黑风军”营地方向。

“黑风军”仅有的三万六千骑，没有丝毫保留，全部从营地内冲出，朝着敌骑的后背急刺而去。

当然，双方此刻距离三四百里，“黑风军”根本不可能凭这样的“出其不意”就捅到敌骑的屁股。

当“黑风军”的三万六千骑追上敌骑之时，人家早就做好了调整。

严阵以待，以逸待劳。

再加上兵力上的显著优势。

在敌军将领的眼中，“黑风军”的玄幽铁骑之所以拖到此刻才出动，是因为犹豫纠结。

一方面，“黑风军”知道双方兵力上的悬殊，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

可另一方面，又无法对即将易手的“根据地”视而不见。

若是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只有一个营地的“黑风军”，还是得饿死。

这样两难的处境，才令“黑风军”在如何抉择上动摇迟疑。

而当他们得知，“黑风军”仅有的不足四万骑的玄幽铁骑终于被他们给逼了出来的同时，还得知“黑风军”的玄幽铁骑，犯下了一个致命失误。

无论人还是马，都没有穿戴甲胄，而是将之驮在马背上。

“这不是找死吗？”

“难道还想赶在战斗之前才慢条斯理的穿戴甲胄？”

得知敌军犯下了这般致命的错误之后，董观麾下的铁骑一边从容调整，一边对敌军在玄幽铁骑运用上的不专业进行调侃。

虽然，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很离谱。

可若往回看，这其实也是他们这支专业铁骑的“来时路”。

他们也是在吃了许多大亏之后，才一点点走向现今的专业化。

不过，也有人感到疑惑。

“不是说，敌军铁骑都是从咱们手里抠过去的吗？

他们不懂，那些投降的也不懂吗？”

对此，旁人也有回答。

“你觉得，这种刚投降的，在这种时候，能有多少发言权？”

“更何况，外行指挥内行这种事，难道还见得少了吗？

那种一知半解的更可怕，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其他傻瓜都没有想到的绝妙好点子呢！”

……

时间回溯，当三万六千玄幽骑有组织的陆续出营。

刘牧见耿煊站在大门旁，眼睛盯着马背上那一个个巨大的，专门用来放置甲胄的包裹，凑过来主动解释道：

“这都是空的……我想了下，若是就这么冲出去，甲胄都不带，很可能会惹来怀疑。”

耿煊点头，甚至能够理解刘牧这般安排的精妙。

将破绽包装成失误。

当敌军发现真相，意识到被耍的那一刻，耿煊真的很好奇，他们究竟会如何表现。

当“黑风军”被钓出营后不久，敌军就停止了西进，开始主动朝“黑风军”而来。

双方因为彼此都在主动朝对方“奔赴”，距离迅速拉近。

原本就“犹豫”了好一阵才出营的“黑风军”，在见到这般变化之后，似乎又一次变得犹豫纠结起来。

追击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慢。

甚至，还露出了又想重新龟缩回营地之内的意图。

董观麾下的铁骑大军见状，立刻将“中速”提升到了“极速”。

双方的距离，快速拉近。

凭着丰富的经验，全军上下，都非常有信心，哪怕“黑风军”那支怯弱的铁骑现在就掉头往回赶，他们也能赶在其钻入“龟壳”之前，狠狠捅在其屁股上。

……

就在这天上午。

就在这以十万计的大军，在辽阔的荒原上，跳着彼此撩拨，充满了有趣互动的“舞蹈”之时。

不知是巨大因果的本能吸引，彼此纠缠，还是巨量黑运劫数释放之后造成的潜流过于紊乱，还有更多的事件在这同一片荒原之上发生着。

就在被这两支大军默契的选为战场的荒野以西，因为有刘牧第一时间安排的信使通知。

沿途所有隶属于“黑风军”的力量，以及对“黑风军”表现出亲善、归附的群体，都先一步避开了。

特别是区域内涉及到的几个回迁部落，在屁股都还没有将座位焐热的情况下，便再一次分散遁入荒野之中，朝着远离十万铁骑的方向，熟练得让人心疼。

没有人去想，当十万铁骑真个到来，真的以他们为目标，他们这样的举动，不过都是徒劳。

哪怕这样的努力，只能增加他们百分之一，甚至更低的生还率，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可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有两道身影逆着这样的潮流行动。

这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自然便是从极北冰雪之地南下的二人。

女子名叫修娜，男子则是她的老师，巴彦卓。

这个名字鲜少有人知道。

但他却有个更加响亮的身份，那位存在于所有“苍狼信徒”的口口传颂之中，也流传在暗夜司、以及董观麾下其他群体的传言中的“圣山大祭司”。

南下之后，基本已经成功锁定目标的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事主”。

反而对这段时间发生在“黑风军根据地”内的变化，进行了近距离的、现场实地的考察。

包括“黑风军”对回归部落民的赈济。

还有与那些沙民聚落的互动，通过巧妙的手段，从那些沙民中抠出近百万石的粮食出来。

以“苍狼信徒”为主的军队，如何参与进“根据地”秩序的维护之中……

原本只是打算看看赈济情况的两人，直接被这一桩桩、一件件“新鲜事”给晃花了眼。

不过，这样的“考察”，也该结束了。

修娜的老师，“圣山大祭司”巴彦卓决定继续东行，去与那位“神子”来个“亲密而友好”的接触。

就在这时，浩浩荡荡的铁骑劲旅，就在他们身前的原野中铺陈开来，就像是在炫耀一般。

……

同一时间。

这片荒野的东面，另有两道身影，悄悄的流出了董观所在的营地，投入茫茫荒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