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809章 黑鳞砂兽粉

寿辰的庆典活动，一直从头一日的白天进行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部落中的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拾了杂乱的场地，各自回家补觉去了。

当然，作为庆典主角的赤渊，并没有真的就在那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只不过是在庆典开始的时候上台致辞，说了几句场面话，坐下来吃了一盘小菜，喝了几盅小酒，就托词离开。

毕竟，有他们这么一个地位尊贵的主人在，下面的那些人总归有些拘束，也没办法玩的尽兴。

说来说去，这族长每年的寿典，本就不是为他自己办的，而是为了让部落中的那些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的人，可以找个由头休息放松欢乐发泄一下，仅此而已。

而他，在天色尚且明亮的时候，就已经带着自己的新弄到手的宠姬，回自己的城堡里面逍遥快活了。

外界风传的所谓“赤渊好美女”的事情一点都不假，他确实是一个无女不欢的人。

但是，说他不务正业，甚至为了女人搞得整个部落都不得安宁，以至于民心怨怼的传言，就已经可以完全说是诽谤了。

这些传言，归根结底，不过是栗山部落为了黑化仇敌，在自己的部落之中所宣扬的一种嘲讽的论调而已，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实力对比之中常年处于弱势的他们，内心之中根本就找不到一点优越感，若没有这么一点点的优越感支撑，很多人的心里就难以达到平衡，这对于栗山部落的统治，是十分不利的。

虽然因为黑化了很多年，很多代的缘故，在很多栗山部落的人心中，历届的赤渊部落首领不是残暴就是好色、贪婪，那个部落里的人们每一天过着的都是水深火热的生活，但是实际上，不管是生活水平、安全水平亦或是物资储备，风险的防控，赤渊部落都要高出栗山部落一大截。

人口基数上，赤渊部落要比栗山部落多出两倍不止。劳动力的分配，资源的规划甚至是部落的整体布局方面，栗山部落都远远不能够和赤渊部落相提并论。

他们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就是那种渗透进入了骨子里的团结了。

而实际上，这也不过只是因为生活环境的限制，而不得不采取的一种策略。

反观赤渊部落，他们根本就不需要那些东西来维持部落的正常运转，他们的人口众多且多年来一直在良性发展，他们的物资充盈，就算是遭遇了什么不可控的灾难，在两三年的时间之内，都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而那个被栗山部落所嘲讽诟病的赤渊本人，实际上是一个十分有大局观，有分寸，懂得如何经营好一个部落的首领。

他好色不假，但是从来没有随随便便动过部落之中的女人，跟了他的女人，皆是自愿的，并没有什么强迫的成分存在，而那些被他豢养在城堡之中，用于玩乐的女人，也都是他付出了足够的资源，从周边其他的部落买来的女奴隶，以及从栗山部落的俘虏之中挑选出来的。真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这些从来不离开部落从事生产的女人，却反而浪费了相当一部分部落之中的资源罢了，但是，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整个部落之中的财产，实际上都可以说是他的私有物，仅仅只是多支出一些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资源，根本就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赤渊部落之中，确实有那么一些和赤渊本人离心离德的人存在，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对于他们的这个族长，还是敬畏和满意居多的，所谓的怨声载道，是根本不存在的现象。

在温柔乡里享受过了极致的愉悦之后，赤渊起来简简单单地吃过了午饭，就开始着手处理起了部落之中的事务。

部落运转已有数千年，早有自己特定的规程，加上人数虽然比起栗山部落来说多了不少，其实规模也并不算大，每日并没有太多的事务要他来处理，所以，赤渊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最近他比较关心的一件事之上。

那就是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栗山部落之中的那一颗紫心琥珀。

他之前的策略固然还算不错，但是，并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比如说，若是得到了琥珀的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只是吞噬一只接近妖兽的存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已经十分满足的话，那么，他只要精心挑选猎物，将陷阱布置的足够完善，那么，单单凭借自己一个人，还是很有可能达到目的的，这样一来，不管是栗山部落，还是他们赤渊部落，就都别想得到那一颗新出现的琥珀了。

虽然说人皆有贪心，有本事从栗山部落之中寻到那一颗紫心琥珀，并且祸水东引，把栗山部落的视线成功地转移到他们赤渊部落的人身上，借机溜掉的人，一定是一个思维极其缜密，而且身手也不差的家伙。

这样的一个人，要说他会只把吸收的目标定在一个尚且不到妖兽级别的野兽身上，或者说他没有那个胆子打赤渊部落那个二阶妖兽的主意，赤渊都是不怎么相信的。

那么，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不能说没有，但是一定很低很低。

这样一来，唯一需要他思考的，就是无声无息地偷走琥珀的那个人，有没有那个实力干掉普通的一阶妖兽了。

若是他具备这个实力或者计谋的话，那么，他也有一定的可能会退而求其次，放弃赤渊部落那个寿元将尽的二阶妖兽，而选择一个比较容易获得，但是相对来说，危险程度也要低上数十倍的一阶妖兽。

而在赤渊看来，那个成功地在栗山部落偷走琥珀的人，一定是具备这样的能力的。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人随便在这偌大的雨林之中，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一阶妖兽，直接就下手了，这样，他在收到消息之后，在自己的部落之中提前布置下来的那些手段，就全部都落空了。

但是，对于赤渊来说，做到眼下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把他能够尽到的人事全部都完成了。

毕竟，那个小贼在暗，而他在明，他并不知道那个家伙的具体位置，不知道他的想法，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样子，到底有几个人都不知道。这样的一个或者几个人，即便他想要动用赤渊部落的力量将之找出来，也根本无从下手。总不能下命令说，让所有赤渊部落的人去找一个不知名姓，不知容貌，不知年龄的人。这样的人到处都是，又要如何去找呢？

所以，尽管心中有些不确定，但是眼下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只能赌一赌那个小贼心中的傲气，赌他不甘心只是吸收一个普通的一阶妖兽，而一定会想方设法潜入到赤渊部落之中。

运筹帷幄了这么多年，赤渊无奈地发现，这一次，自己能不能得手，竟是完全只能守株待兔，看运气了。

这一点，让他十分的不爽。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明明已经预料到了很可能有人会潜入自己的部落之中，所以在部落的边缘还有那关押一阶二阶妖兽的地方，都事先布置了相当多的陷阱和埋伏，但是，那两个人，却是被子余带着，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来的。

一切的一切，似乎阴差阳错的，在一开始就偏离了他事先给设计好的发展轨道。

当然，姜宁和冬寻虽然成功地混进了赤渊部落之中，但是对于他们而言，这还只是第一步，距离他们找到二阶妖兽关押的位置，继而想办法突破赤渊的布放，躲过陷阱，然后干掉那个二阶妖兽，还有相当长的距离要走。

相比于栗山部落来说，赤渊部落还算是不小，但是比起姜宁那个世界的城池来说，眼前这个部落，尚且不及一个最小的县城的三分之一大，哪怕只是用脚步去丈量，一日之内，也能走上两三个来回了。

所以，得了姜宁的吩咐之后，子余立刻离开部落，趁着夜色，还有部落里面的人都去城堡外面参加寿元庆典的时间空档，一个人在部落之中来回逛荡，寻找那而阶妖兽的藏匿之所。

赤渊部落的建筑布局还算是合理，街道的纵横穿插也是十分的协调，不像是栗山部落那样的杂乱无章。

北边是族长赤渊的城堡，东边是族中重要人物和有职份的人居住的地方，他自己也是居住在东边的建筑群里，中间居住着部落人数最多的平民，西边是部落的交易坊市，监牢，兽栏，仓库，武库，巡逻人员的营地等功能性的地方，而南边，则是居住着部落中地位最为低下的奴隶和自愿归化的俘虏以及外来者。

人多的地方显然是不合适藏着那只二阶妖兽的，毕竟，即便是一只垂垂老矣，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的妖兽，那也是妖兽，妖兽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一般的没有修为的人是有些抵抗不住的，而且，人多的地方，很容易就会听到兽吼，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赤渊部落虽然小，子余倒也不是盲目地在寻找，而是先行排除了居住区，还有西边的交易集市以及营地等经常有人出入的地方，之后，再对剩下的那些地方存在而阶妖兽的可能性由高到低一一进行划分，等到划分好了之后，这才依次开始寻找，在这样的条理性的支撑之下，他办事儿的效率就可以大大的提高。

倒不是子余心里真的有多么想为姜宁办事儿，只不过，一来自己的小命握在别人的手里，太久找不到的话，很可能会惹得姜宁不高兴，二来，赤渊的生辰庆典活动，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机不可失。过了这个几乎所有人都跑去红石城堡外头玩耍的时间，部落之中的人就会分散开来，到时候，他就需要额外花费心思来伪装自己的行动，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可疑，这样一来，每日可用来寻找目标的时间就会大大减少，万一有任务下达的话，他甚至还需要外出，这样一来，就更保不准姜宁会不会一气之下毒死他了。而且，这样一来，被别人发现的可能也会大大的增加。

他心里很清楚，族长赤渊对于那个琥珀这一次也是志在必得，东西没了，他肯定会派重兵埋伏在二阶妖兽的兽栏之外，只等那人自己送上门来。

若是自己在这段时间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以赤渊族长的老谋深算，一定会把怀疑的目标转移到被他带进来的姜宁和冬寻两个人身上，那两人死了倒是不打紧，但是，一来赤渊以为自己背叛，到时候，就么有了自己的活路，二来，即便他没有怀疑自己的忠心，那两个人死掉了，他身上的剧毒无从化解，总归也免不了一个死字。

所以，算来算去，还是在第二日庆典收场之前，提前查到那二阶妖兽的藏匿地点，回去向姜宁复命，乃是最佳的选择。

他首先怀疑的地点，当是完全属于赤渊本人的红石堡，那个地方占地面积相当于整个部落的四分之一，居住着的人却少之又少，除了族长赤渊本人和他的那些女人之外，就是一些下人，奴隶还有直属于他的亲兵和守卫。红石堡之内，有足够的空间藏匿二阶妖兽，而且也足够的隐蔽和安全。

但是，红石堡乃是赤渊私人的地方，若没有他的命令，即便是他们这些手下，也根本不敢私自闯入，所以，这个地方，在这个尴尬的时间节点，是根本没有机会进去的。虽然可能性最大，但是子余不得不将它放在更后面的地方。

至于第二个地点，自然就是兽栏了。

兽栏之中，关押着很多一阶妖兽，虽然那个二阶妖兽平时并不与这些一阶妖兽关押在一起，但若是转移到这里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除此之外，武库，营地之外的那个山谷，还有东边空置的那一大片建筑群之中，也都有可能作为赤渊藏匿那个二阶妖兽的地点。

子余是个谨慎的人，他一早就想到了族长很有可能在兽栏这边布置下埋伏，故而，并没有直接朝着那边走去，而是隔着一箭之地，找了个墙角作为掩体，先行将自己的身形给藏匿了起来。

别人没有办法寻找那个妖兽，偏生他是有办法的。

赤渊部落现任族长的曾祖父当年抓到这一头妖兽之后，原本是打算将之吞噬掉的，可惜除了栗山那一档子事儿，计划就被搁置了。

后来，接任的赤渊族长为了防止这个好不容易活捉的二阶妖兽逃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它的身上，涂抹上一种拥有特殊气味的粉末，若是让它逃掉了，就可以凭借着这种气味进行追踪，若是那妖兽没来得及走出赤渊部落的范围，很容易就会被再次抓回来。

若是论起具体的实力来，他的实力也就是刺客小队普通队员的强度，但是，好巧不巧的，这破除封印，结界和追踪，打破迷障一类的事情，正是他的专长。

虽然他并不清楚那个二阶妖兽身上的气味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很清楚那些一阶妖兽身上的气味。毕竟，虽然部落之中的二阶妖兽根本就没几个人见过它的庐山真面目，可是 兽栏之中的那些一阶妖兽，他们这些隶属于赤渊麾下的人，是有资格进去的。

甚至于，每年在年终的时候，赤渊都会选择杀掉一头一阶妖兽，然后将它的血肉和脏器赏赐给他们这些人。

赤渊部落的中层高手实力之所以要远比栗山部落的中层强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赤渊部落对于手下的这些人有形无形的福利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

子余从怀中摸出来一个黑色的瓶子，打开瓶塞之后，瓶子里面的，是一些同样黑色的粉末。

这些粉末，在眼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子余就是凭借着自己对于怀中的那些瓶子的熟悉，一下子就确认自己没有拿错。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讲里面的黑色粉末倒出来，而是微微地将瓶口举高，对准了自己的鼻子，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用那些微弱的吸力，将瓶子里面的一些黑色颗粒和粉末吸入了自己的鼻孔之中。

过了一会儿之后，隐藏在墙角的子余，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紧接着，他的鼻子上面，开始诡异地接连冒出了一个一个的黑色斑点，紧接着，那些黑色的半点渐渐地凸起，变成一颗颗砂砾一样的小包。

原本站在角落之中的子余，此刻似乎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只手强行捏住自己的喉咙，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的呻吟，一只手则是捂住自己的嘴巴，整个人就像一只被烧熟了的虾米一般，弓着身子蜷缩在了地上。

这样的过程，一只持续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剧烈的痛楚才渐渐地平缓了起来。

子余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着的尘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