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806章 姜宁诈子余

子余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的水渍，他逃出来之后的这些天，后面一直都有追兵，根本就没怎么喝到过像样的水，不过就是偷闲舔一舔路边植物叶片之上的晨露解渴，杯水车薪。

眼下，姜宁给了他水，从生理上解决了他一部分的诉求，更加激活了他对于生存下去的渴望。

他给出的答案，确实乃是他知道的所有。

“寻常的紫心虫，确实可以无限制地吸收吞噬妖兽的能量，但是因为它们一次性吞噬的量和速率都十分低下，一只紫心虫一辈子吞噬的妖兽能量加起来，也比不过一只完整的一阶妖兽，而经过冰露松的松脂刺激血脉之后出现的紫心虫，一生只能够吞噬一只妖兽，并将其能量反哺一半给与宿主，之后便会离开宿主的身体，前去产卵，产卵之后，就会死亡。”

冬寻敏锐地察觉到了子余话中隐含的意思，挑眉道：“也就是说，经过血脉刺激之后的紫心虫，虽然一生只能吞噬一只妖兽，却并没有限制妖兽的品阶，对吗？”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子余道：“因为现有的紫心琥珀之中出来的紫心虫，虽然吞噬的都只不过是一阶妖兽，但是，实际上，吞噬的过程，几乎是在盏茶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的，显然还有余力，只不过，我们所处的位置，乃是这片摇光大森林的边缘地带，一阶妖兽都已经比较罕见了，二阶的别说能不能遇到，便是遇到了，大部分时候，也是我们被人家吃掉，而不是紫心虫吞噬人家，所以，紫心虫对于更高阶妖兽的吞噬，虽然理论上是完全可以的，但是，实际上，从来没有人成功地做到过。我们赤渊部落许多年前费了很大的力气，倒是抓到过一只二阶的，本来正想要用紫心琥珀尝试一下对于更高阶妖兽的吞噬，但是……”

“但是，琥珀被那个叫做栗山的家伙偷走了，”姜宁笑道：“我说的对吗？”

子余深深地看了姜宁一眼，良久，才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我们赤渊部落和栗山部落不同，我们掌握了紫心虫的培养手段，族长一脉对于紫心琥珀的需求并没有栗山部落那么迫切，所以，如果族中有什么人立下大功的话，多余出来的紫心琥珀或者紫心虫，都是可以赏赐给下面的人的，所以，我们的实力才会一直稳稳地压制着栗山部落一头，但是，最近这两三百年，紫心琥珀的出产越来越少，就导致，我们空有一只二阶的妖兽，但是却没有能够将之吞噬的紫心琥珀，反倒是栗山部落，去年的时候走了大运，让他们在森林之中找到了一个。”

姜宁眸中精光一闪，笑道：“以你们赤渊部落的底蕴，即便栗山部落再得到一枚紫心琥珀，也根本不足以动摇你们之间的优劣对比，既然如此，赤渊还是选择不断地派遣队伍潜入到栗山部落之中去伺机偷取，就只有可能是因为他想要接着琥珀之力吞噬那只二阶妖兽，既然一百年前不急，五十年前也不急，到了现在反而着急要吞噬那只二阶妖兽，只怕是因为那只二阶妖兽的寿元，快要用光了吧？”

“你到底是人是鬼？”这一次，子余看向他的目光，就已经有些惊恐了。

单单凭借着自己随口吐露的一点零碎的信息，就能够将整件事情的原貌完整地推断出来，眼前的这个家伙，即便没有修为，也该是一个足以令人畏惧的存在，至少在子余看来，就算是自己族中那个老谋深算的族长赤渊，在眼前这个人的面前，聪明程度之上，也要稍逊一筹。

当然，因为紫心虫还有赤渊部族的传承心法的缘故，赤渊本人的实力，乃是这摇光大森林东岸的部落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个，没有之一。

所以，虽然姜宁知道了这么多的东西，而且那个莫名其妙消失掉的紫心琥珀，据他的推测，也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个人掌握了，但是，若是姜宁想要借此打赤渊部落那只年迈的二阶妖兽的主意，那么到时候倒霉的，依旧会是他，因为他始终相信，不管一个人如何聪明，如果实力差距太大的话，智商上的些微优势，根本不足以改变局面，这就是所谓的‘一力降十会’了。

当然，如果姜宁真的打的是这样的算盘，他一点都不会去阻止。

若是他和眼前这个女人死在了赤渊部落，那么他子余这个阶下囚，就可以伺机脱身，回到赤渊部落中去。

子余的那点小心思，姜宁一眼就看破了，但是他丝毫不在意。

正如对方所想的那样，在推断出了那一只二阶妖兽的存在之后，姜宁立刻就把自己的目标定在了它的身上。

紫心虫是一个天大的机缘，他自然要好好地利用。

依他和冬寻如今的实力，联手困住或者打败一只一阶的妖兽，还是能够做到的，但是二阶的话，想要逃掉都有些不容易，更别说是困住或者杀死了。

但是，姜宁有不甘心仅仅只是吞噬掉一个一阶妖兽一半的能量。

先前，吃掉那只大蟒剩下的蛇胆之后，姜宁的肉身实力又增强了一截，通过这种接近一阶妖兽的大蟒带给他的力量，姜宁可以大略地估计一下寻常的一阶妖兽半数的能量转化之后，进入自己的身体能够带来的提升。

那种提升，虽说不小，足以让他拥有打败除了栗山和赤渊两个部落的首领之外任何人的实力，但是，既然知道了眼下尚有获得二阶妖兽的机会，姜宁自然就不会满足这种退而求其次的进步。

“你想要那只二阶妖兽？”冬寻扯着姜宁的袖子，带着他拉开了三五步的距离，来到一旁的大树后面，小声地道。

“没错。” 姜宁简短地回答。

“你可想好了计策？”冬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如果没有的话，你最好先想出来几个，而且要有失败了之后的脱身策略才行，我们妖兽一族有一种本能的感觉，如今虽然不能够变回本体，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赤渊部落之中，有一位实力极其强大的存在，就算是那只二阶妖兽，比起他来，都要差了许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就是赤渊部落的族长赤渊了，栗山部落，根本就没有这种级别的强者，我猜想如果他愿意的话，甚至单枪匹马，就可以灭掉整个栗山部落了，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部落到现在还存在着，只不过那些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你既然想要进去，就应该知道，赤渊部落从外面来看，看似松散，远远不能和栗山部落的警觉和有序相比，但是，我有预感，这里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想要进去容易，但是想要出来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个，”姜宁笑道：“就要看我们这位俘虏，配合不配合了。”

不远处阵法之中的子余，并没有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耳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控制人的方法有很多种，用的像是姜宁这么清新脱俗的，倒还真的没有几个。

他不过是从小天地的房间之中，取出来一颗强健体魄的百香丸，逼着那个子余吃了下去，然后，并指点在那家伙的天澶穴，运用青玄独门的气劲流转手法，让那家伙察觉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痛苦，他就真的以为姜宁和冬寻是给他吃了什么一个月之内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的剧毒之丸，立时，就对他们两个言听计从，关于赤渊部落的一些情况，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宁这个家伙脸皮厚的很，对于这种事情，他竟是能够若无其事，面上丝毫察觉不出任何的异常，反倒是冬寻，冬寻好几次憋着想笑，又不敢笑出来，整个人就像是便秘了一样，表情奇奇怪怪地。

而在那子余的眼里，冬寻的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倒显得格外地高深莫测，这让他更加认定，自己方才吞下去的，乃是没有解药，就定会致死的的穿肠毒药，每每当姜宁和冬寻像他提问起来一些问题的时候，这家伙就更加的卖命了。

又过了五日，当姜宁和冬寻觉得自己的状态都已经调整到了最好，二人便启程，在那子余的押送之下，以俘虏的身份，沿着周遭林地中央宽阔的大道，走入了那赤红堡垒的大门之中。

“哇哇，”冬寻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安分地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低下头小声对着身边的姜宁道：“这里的建筑风格，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就格局而言，还是十分不错的，不得不说，很有想法。”

姜宁因为目力很好的缘故，但是坐在山腰石壁之上的时候，就已经大略地将赤渊部落的格局和建筑都观察了一遍，也并不是那子余说什么，他就直接信什么，故而，眼下倒是没有冬寻那么好奇，因为他早已经体味过了这种感觉，所以面上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只是冬寻既然开了口，他也不好什么都不说，故而点头道：“阳间的建筑风格，与深渊还有血月之上的建筑风格还是比较不一样的，但是，即便是在我们原本的那个世界的大陆之上，建筑也是比较讲究平易，含蓄，中正，大气，眼下，赤渊部落这种阴森，诡异，晦暗，鲜艳的风格，与我们那边还是相去甚远的，不过，这里毕竟是在森林之中，天候湿热，降水量也比较大，我们的那些建筑，放到这里反而是有些不合时宜，加上这种猩红之色，乃是与火焰类似的颜色，对于那些动物来说，还是十分畏惧的，虽然在咱们眼里看着有些妖异，但是，在驱逐那些动物的方面来看，还是十分有用而且合理的。”

“这倒也是。”冬寻下意识地瞥了姜宁一眼，她只不过是随口感叹一下，却没有想到，姜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够想到这么多的东西。当下觉得，她虽然自认为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已经对姜宁十分了解了，但是这个人的身上，似乎就像是藏了一个永远都望不到边际的海洋一般，无论如何查探，都看不到边际。

其实她根本不清楚，方才那种程度的解析，只不过是他随口为之，真的没有太用心去想，他的注意力，在当时已经全然都放在了后面事情的规划和计划漏洞的寻找和预演之上，真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层次而已。

按照三人之前的规划，赤渊部落和栗山部落之间，原本就经常会有相互抓到对方的子民的时候，抓回来的人，一般若是不直接处理掉的，也都会有相应的规程进行安置，倒是不需要去见部落的族长，也就是赤渊。

这对于姜宁和冬寻来说，无疑是一件十分利好的消息。

按照子余的说法，他们的那个族长是一个老谋深算，实力也高深莫测的人。

虽然姜宁并不觉得那个家伙会比自己还要聪明，但是两人若是真的跟着子余去见他，还真的就有可能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进入栗山部落的那四队人，几乎没有各一个活着回来，就算是还活着的，也已经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选择向北回到你自己的部落之中。

这样的情况下，子余虽然实力不错，但是相比于四个队伍的队长来说，还是差了不少的。

队长那样的存在，尚且不能够全身而退，但是他确实毫发无伤地活了过来不说，还在半路上抓到了两个离山部落的人，并且将他们一路带回到了赤渊部落之中，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一个灰溜溜逃出来，伙伴都死了个精光的刺客，居然在逃回来的路上，居然还能够抓到两个栗山部落的人，可能性低不低且不必说，至少，这样的情况就有些不合常理。 若是真的要去见那赤渊，难保不被他发现其中的问题。

但是，眼下，他们现在要见的，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甚至要是都会在暗中交给自己二人的阴暗房间，与其他在之前陆续被抓进来的人虽然关在一处，却并不真的在一起，环境干爽一些不说，姜宁和冬寻在这边的交流，其他的人也完全听不见。

显然，这子余虽然在刺客小队之中，并不是队长级别的人物，但是在部落之中，还是有些小小的权利和人望的，毕竟，他的那一手破开封印的手段，虽然方法土了一点儿，而且还要借助一些特殊的材料，但是确实是一个十分实用的能力。

世界本就是这样，有价值才有发言权，有价值才有地位和人脉。

即便是在这小小的赤渊部落之中，也是一样。

“你们两个且在这里先行住着，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放你们出去，只不过，等到天亮之前，你们还是要回到这里来，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不在了，到时候，就算是我想要护着你们，也没有那个力量了。”

姜宁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也清楚，对方并不是在说笑。

他子余在赤渊部落之中，虽然还有些小能耐，但是毕竟依旧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所以，即便控制了他，但是他在赤渊部落中的力量还是十分有限的，只能够在某些小事方面提供到一些便利，仅此而已。

若是把能不能得到那只二阶妖兽的力量的可能，全部都放在子余的身上，已经超出了那个家伙的能力范围。

故而，那些子余一看就做不到的事情，姜宁也没有故意提出来让那家伙难堪。

而这个时候，在赤渊部落族长的大殿之中，众人正在欢情饮宴。

好巧不巧的，子余带着姜宁两人回来的这一天，正好就是族长赤渊的生辰，整个部落十之**的人，都在外面的广场之上摆起篝火庆祝，而部落之中的高层，则是在族长城堡的大厅之中一边喝酒，一边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表演。

就像是往年那样，赤渊只是出来在外面讲了几句大话空话，就缩回到了自己城堡中的温柔乡里，恣意享乐。

而等他走了，外面广场之上的那些人也就不再拘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每年的今日，都会从头一日晚间一直玩到天光大亮才肯作罢。

虽然子余没有说，但是姜宁清楚，这个家伙绝对是清楚自家族长的生辰的，他之前费劲了口舌，劝说两人一定要在这一日回去，就是因为，今日部落之中大部分的人都在城堡外面的广场之上纵情玩乐，根本没有几个人有这个时间和功夫，去观察那两个碰巧被抓到了带回来的俘虏。

显然，在这件事情之上，他对于姜宁和冬寻，还是比较用心的。

姜宁知道，那是因为自己逼他吃下的那一颗百香丸，让他不得不如此尽心，否则的话，这家伙铁定会直接去城堡那边找赤渊告状，要他们将自己和冬寻彻底杀掉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