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1223章 菲菲的变化

炎区，星璇石矿遗址。

不知何由，星璇石矿脉尽数坍塌，但是那些烂漫的星璇花依旧遍野盛开。

因得姜宁之诺，这里的盛况并未因那星璇石的埋没而消减，反倒多了几番摩肩接踵的意味。

姜宁给予的食物，在这里有专人负责兑换发放，不需他操心，他只是就地取材，用木料点火，煮了些山茶浅啜。

有道是‘金谷千花莫漫煎’，虽是饮茶，其意却在花不在茶。

这也不怪姜宁，谁叫他是个酒徒，压根就不理这茶中三味呢？

之所以不饮酒，只因那酒香在这里太过于罕见，若是被人盯上，免不得又要大出血，别的东西他都可以大大方方地给出去，只是这上次路过桃花岛，换来的那些新酿的梅子酒已经所剩无几，至于他自己酿出来的那些果酒，药效和果香倒是很足，但是酒味就查了一些。

用水是大雪山顶上的融冰，冰湖底部的寒潭，酒曲的添加以及温度，光线，密封还有酿酒的时辰，都是严格按照书中所载，但是成品比起那桃花岛之上的梅子酿就是没得比，即便如此，量也不多，姜宁可不敢在这里饮用，否则，单单是王平和祁山，就要来找他算账了。

上次兴夜被困，他曾拿出梅子酒与三人分享，在那之后，王平和祁山就一直念念不忘，索要不得，便又想要拿东西来换，姜宁换了一次便颇为心疼，因此佯装所剩无几，眼下若是当着别人的面拿出来饮用，定要被那王平祁山二人数落一通。

“从来佳茗似佳人，”一个女声轻轻浅浅地传来：“既是品茶，怎么能少了我？”

姜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菲菲来了。

“哪里有人这么厚脸皮，自己说自己是佳人的？”姜宁调笑。

“难道我不算是佳人？”女子纤腰微摆，步态款款地出现在了姜宁的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自然是算的！”姜宁失笑：“只是不知这位佳人，今日来找我有何要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说着，那菲菲上前一步，双手水蛇一般挎上了姜宁的手臂，姜宁微微失笑，他已经听到了身后邬宇达的脚步声。

“自然是可以的！”说着，他还伸出左手揉了揉那丫头的脑袋，脸上露出了一副宠溺的神色。

心中此时却是道：“哎，可怜的邬宇达。”

姜宁来万鳞山脉之前，这里最为优秀的年轻人就只有五个，小洛，林天，星守，祁山，邬宇达。

最强大的小洛已死，林天是小洛的堂弟，而且从小就喜欢雪鸟，因此和菲菲是不可能的，此外，星守和祁山早早地就有了妻室，尤其是祁山这个外来者，他在外部世界也是个身份尊贵的人，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比菲菲还要好看的女人他在外面也有不少，所以，对她根本就没什么兴趣，本来连这里的那个妻子都不乐意娶的，只是川爷有命，他有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这才勉强答应，唯独剩下了一个当年小洛在时就一直默默喜欢她的邬宇达，好不容易小洛死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了一些机会，尤其是族中的大部分人也支持他们在一起，可奈何菲菲一直都不曾对他假以辞色，眼下刚来一个姜宁，就立刻就又喜欢上了人家，而且，姜宁还是一个比起当年的小洛，甚至是川爷都要强大不知多少倍的修者，这就让他有些无奈了。

别说那菲菲已经明摆着表示自己喜欢姜宁了，就算是公平竞争，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

比长相，他长相普通，但是姜宁却是极为英俊而且有识别度的那种，比谈吐见识，姜宁去过的地方太多，见过的人，读过的书也太多了，而他却从小就在这奇骨山脉之中长大，根本就没有什么更多的见识，他见识过的东西，那菲菲基本上也都见识过，比修为，那更加是自取其辱，君不见，人家都从虫巢之中活生生地走了出来，而且还拿到了一件遗失掉的天仙道器，除非他邬宇达是傻子，否则都不会觉得自己比姜宁更强！

在姜宁来之前，他一直都有自信，最终自己是可以抱得美人归的，但是现在，那种自信早就荡然无存了。

邬宇达摇了摇头，突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东西都是可以通过努力得来的，唯独爱情不能，需要通过努力得来的爱情不是爱情，而是将就！

这一次，不知为何，邬宇达没有上前交谈，只是静静地熄灭了眼底的光芒，然后又有新的火焰燃烧起来。

姜宁看着对方那略显落寞，却又无比挺直的背影，竟是不自觉的有些佩服！

当年负气跳下听风崖的自己可没有人家这么的坚强，一度要死要活的，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当时连二十岁都没有，但是眼前的邬宇达起码也要几万岁了，比十几岁时候的自己成熟一些也是应当的！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你了！”等邬宇达走后，姜宁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臂从菲菲的怀抱之中抽了出来，面容平静地道。

“我知道。”

“你难道不会觉得遗憾吗？”姜宁道。

“我为他高兴！”菲菲道。

姜宁皱眉：“你们女人的心肠有时候还真是够硬的！”

“我是为他好，”菲菲道：“就算我答应他，也绝对不可能像对小洛那样对任何一个男人了，所以，我不能用一个不完整的自己来面对他！”

姜宁撇了撇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道：“人都已经走了，你就说吧，这次来找我干什么？”

菲菲道：“我听川爷和星守说，你的实力似乎已经超越了道和境界，甚至已经可能有人仙层次的力量了，不知道，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去帮你救一救小洛，也许他还活着？”姜宁挑眉，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

奇骨山脉的中部区域没有那么安全，即使是真一境界五层巅峰的存在，在那里也只是有一线生机而已，眼前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有真一境界的实力，就要自己用命去解救她那个大概率已经死掉了的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极度不合理的。

当初姜宁刚来的时候，川爷和王平就曾经因为这件事情多次提醒过菲菲，而菲菲当时也答应了他们，为了族群，什么要求都不会和姜宁提起，但是煎熬了这么几日。又从别人那里得知了姜宁的真实实力比起当初的小洛还要更强大的时候，她的心思就又活络了起来！

如果，如果那个人还有哪怕是一丝活着的希望，她也一定想要去确认一下那最后的结果，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但问题就是，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考虑过，付出这个代价的人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姜宁那薄薄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微冷的笑容，道：“呵，可我又凭什么帮你呢？”

“不管你想要什么，不管最后小洛是活着还是死掉了，只要你肯去，只要这代价我给得起，我一定给！”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姜宁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菲菲很快，很坚决地回答道。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基本上和**裸地告诉姜宁一切也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啊！”姜宁道：“我不是邬宇达，我对你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你爱小洛可是我不爱他，我也不想为了一个基本上可以确定已经死亡的人，堵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啊，你还是拿你那所谓的一切找别人去交换吧，我不想要也要不起！”

“你就是怕死！”菲菲脸上的神色突然转冷，嘲讽道。

“我确实很怕死！”姜宁点头道：“尤其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去死，我十分不愿意，而且对于那些为了自己的需求，就要不相干的人用命去拼的人，我也懒得理会！”

姜宁冷冷地说完，就不想再看那菲菲一眼，一闪身消失在了星璇石矿脉之外，回到了寒区之中。

那一夜，在石屋之中，方才的那个女人曾经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不会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就要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但是这才几天不到，她就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开口要自己去冒险，诚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对于自己的实力的预估还咩有当下这么高，但是，终究是要自己去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拼命，这让姜宁原先对那菲菲的一点好感顿时丧失殆尽。

没错，他却是哟计划要去中部区域，但是绝对不是现在，尤其那接触大衍万象盘的事情，川爷还在考虑之中，根本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就要自己去那里面拿自己的性命陪一个十之****已经死掉的人玩，姜宁可没那个闲工夫。

原本他还以为，经过了生死患难，他们相互之间至少都是会为对方着想的朋友，但是，当知道自己的实力比预想的要高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提出了这个要求，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如果姜宁进入了奇骨山脉中部区域，受了伤怎么办，根本没有想过，万一他和那小洛一样，也出不来该怎么办？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那个叫做小洛的男人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进入到奇骨山脉中部区域去探索的呢，真的是他自己傲慢自大么，又或者是有什么人非常想要看一看这奇骨山脉之中不一样的风景，想要见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而那个深爱着他的男人，为了满足她的那么一点点的需要和渴望，才故意表现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表现出一副好奇的，无所谓的样子，表示自己也真的很想要去看一看那奇骨山脉的中部区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对于姜宁而言，显然这就已经是一个值得思忖的疑问了。

菲菲这个女人，很明显根本就咩有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成熟，冷静，懂事，客观，她虽然天赋很好，长相不错，修行也够努力，但是本质上而言，她依旧是一个喜欢不懂装懂，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女孩子，虽然已经有两万多岁的，但是大约是从小到大就被小洛和身边的人照顾的很好的缘故，她很单纯，很天真，知道这个时候，都一点没有要长大的样子，这是之间的姜宁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

因为在他看来，一个从小父母皆亡故，是在炎区那种糟糕的环境之中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应该会像自己一样，很早很早地就成熟才对，但是结果根本就不是那样！

她只是表面上成熟了，大概是为了适应生活上的需求，但是内心里，本质上，她依旧没有能够真正地长大，这大约也就是因为万鳞山脉天赋测试的早，她很幸运地在不太懂得何为苦难地时候承受了那么一些苦难，可在知道何为苦难的时候，又已经来到了寒区，和小洛，林天这样的人成为了青梅竹马，所以，大约才会有这样复杂而又矛盾的性格存在吧。

当然，此时的姜宁已经完全咩有那个兴趣去了解去知道了。

菲菲既不像鹊儿那样真的怀着一颗怜悯众生的博爱之心，也不像韩水烟，木棉那样满心满眼地只是自己一个人，更加不像平穷姑娘陈清平那样，只是少年时期爱错了人，之后才又找到了姜宁，她属于那种因为自己的无知和天真，明明很幸福地找到了自己的那个对的人，却因为没有珍惜，导致了失去，失去之后却又不能承受，所以开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寻求缓解自己那痛苦心境的渠道。

实际上，不管是姜宁，是川爷，是万鳞山脉的大家，还是那菲菲自己，都很清楚，在那样的一个地方，连道和境实力都没有的小洛，在那里其实连第一日的活不过，但是现在已经有五十多年过去了，那个人还活着的几率基本上为零，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让别的人也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人了！

如此浅显明了的道理，就算是川爷和林天这些小洛的血脉亲人都选择了接受，而她，在这五十多年的时间里，却依旧选择固执地相信，说好听一点是痴情，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残缺，因为没有了那个人，她已经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生活了！

佟植就曾经说过，真正的爱情，不是谁离不开谁，谁放不下谁，而是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在保有自己一切的情况之下获得内心的满足，当这个人不在额时候，你也依旧可以很平静，很完整地活着。但凡是那些失去了某些人之后，就变得残了缺了，要死要活的人，他们就不是真正的爱情，而是小孩子断奶断不了。

当然，如果那小洛可以好好的活着，可以好好地宠溺菲菲一辈子，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所有的那些需要她去直面的缺憾和痛苦，就必须要由她自己一肩挑起来，而不是再找一个人，把那个自己挑不起来的担子压到他的肩膀之上。

从一开始王平私下里传音劝说姜宁不要答应菲菲的任何要求开始，姜宁一直就都没有打算答应这件事情，当然，如果他有天仙层次的实力，去小洛失踪的地方看一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他的处境并不比万鳞山脉的这些人好多少，仅仅只是因为实力稍微高一点就需要去承担哪些尚且承担不起的东西，姜宁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王平在忙活着交易的事情，姜宁不好打扰，回到寒区之后，自然就找到了祁山。

“麻烦你帮我找一个新的住处，”姜宁笑道：“菲菲那里，我怕是住不下去了！”

“嘿嘿，早就给你准备好啦！”祁山笑道：“跟我来吧，至于菲菲的事情，你也不要太往心里面去，她只是太依赖小洛了，以至于小洛不在的这五十多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过几天等她冷静下来，一切就都会变好的！”

姜宁笑道：“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我更没有那个时间陪着一个几万岁了还当自己是个小女孩的女人慢慢长大，所以，我想我还是和你和王平他们住得近一些好！”

祁山摆了摆手道：“没问题，我，王平，还有邬宇达都住得很近，邬宇达那小子虽然吃你的醋，但是对你这个人还是赞不绝口，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他或者别的什么！”

姜宁点了点头，一个肯牺牲自己的性命保证川爷安全的人，又怎么会让姜宁讨厌呢？

只是爱情这种东西实在太过于奇妙了，根本就没办法讲道理，否则的话，姜宁一定会对邬宇达说，其实不是你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你，因为她根本就都还没有长大！

沿着那四四方方的廊道走了很久，两人终于来到了祁山和王平为姜宁准备好的房间，并且直接给了他一个黑漆漆的令牌，然后祁山就道：“族里面已经给你挑选了一些适龄的女子，我过去看了，长相，身材和天赋都没有问题，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想要不想要，还是过去选上那么三个，我和王平也好做，川爷也不用为难，他老人家毕竟是要管理整个族群的，若是为你破了先例，以后的事情也不好办，就算你真的不喜欢，便让她们只当你的丫鬟，不必收用就好了，邬宇达那小子就是这么干的，族中虽然给他配了一妻一妾，但是他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碰都没碰过一下，否则这几万年，他也不至于一儿半女都没能生下来！”

“邬宇达倒是个痴心的人！”姜宁笑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到了选人的时候，麻烦兄弟你通知我一声，我会准时过去的！”

祁山点了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姜宁和那邬宇达一样，都是个死心眼儿，看准了菲菲那丫头，除了她，别的什么人都不要！

现在倒是还好，姜宁没有表现的那么固执，和菲菲那边闹掰了，立刻就想要换个地方住，而且对于族里给分配的女子似乎也没有那么抵触，这让被川爷下了死命令的祁山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下了！

女人，尤其是那些美人，对于底层的男人来说，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是对于姜宁他们这些高层次的人来说，挥挥手，就有成千上万的人自愿跟着，就算自己不说，都有人上赶着来送，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但是，如果姜宁不接受的话，一方面确实有些挑衅族长的嫌疑，另外一方面，接下来关于大衍万象盘的事情也不好办，因为川爷会觉得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想要融入族群的意思。

对于一个族长来说，如果这个人没有要融入族群，没有要接受自己的新身份的意图的话，大衍万象盘是不可能交给到他的手中的。

因为万象盘是天仙道器，只要炼化，就会认主，但是那小叶子却不一样，姜宁今天可以让他们住在里面，明天也可以让他们出来，若是万象盘落入对方手中，他们这些人本身又没有一个是姜宁的对手，姜宁到时候又变卦反悔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所以，哪怕只是表面上接受这三个女人，对于川爷来说也是极为不一样的，因为这代表着姜宁融入族群的意图，代表着他对于自己新身份的认可，没有这个先决条件的话，就算是姜宁真的有机会去尝试着炼化大衍万象盘，结局也大概率只是失败而已。

既然已经明白这一点，另外一边又和那菲菲闹掰了，没必要再配合她演戏下去，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地接受了，收用或者不收用都且不说，这几个女人他必须要带回家来，和川爷那边的话，才能够继续谈下去。

况且，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他这个男人又不会吃亏，有几个伺候衣食住行的人也不错，想当年鹊儿跟着自己的时候，他可是很少需要自己去做饭，洗衣服，扫地什么的，虽然这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个法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