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1185章 愿向死而生

宋宝芝这段时间有些郁闷。

自打姜宁遇到了韩水烟之后，对于她的关注就少了很多，等到韩水烟生下了陶陶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关注了，等到西梵域的事情了结，回到东庭域之后，她更是和那一帮手下都被姜宁安插到了自己的小天地中，找了个地方住下，几年的光景，都再也没有理会。

虽然姜宁赏赐的修行资源十分充足，但是对于已经拿到通玄丹，进入了弦动境的宋宝芝来说，这些东西的效果已经没有多大了，她这辈子就算是想要修炼到弦动二层都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这些资源对于她而言，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财富的象征，而已经不能够转化成为实力了。

虽然她一点也不后悔，但她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七年多的时间，一直待在这个极度安逸的环境之中，她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最为让她烦闷的是，姜宁的另外一个女人，陈清平，总是看她不顺眼，时不时地就来挑毛病，要不是虹双和褚倾城挡着，她估摸着自己都要被那个女人玩废掉了，这让她的心中对于陈清平生出了一丝敢怒不敢言的恨意。

“你不就是认识的他早了一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宋宝芝如是想道：“如果早些年遇到主人的人是我，我一定让他服服贴贴的，哪里还会有那韩水烟和苏鹊什么事情？”

当然，这种话，她是不敢当着陈清平的面说的，只敢在心中想想，因为陈清平可是掌握着这小天地将近三分之一的世界之力份额，如今的小天地，可不是当年那个挡住一个神象境层次的血魔都要费劲的小天地了，他的规模至此已经扩大了上万倍，实力的增长更是不必多言，三分之一的世界之力份额，别说是她这个弦动初期了，就算是一个道和境巅峰，在这个小天地之中，见了陈清平都要老老实实地当缩头乌龟，她是真的惹不起。

但是，心中的恨意已经埋下，如果有机会的话，宋宝芝觉得，自己一定要让这个女人死的很惨！

对于一个失去了自己毕生所爱，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失去了自己的尊严和贞洁的人来说，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东西了，如果有，那就是这一条残命，如果还有人不肯放过自己，非要连上天赐给自己的这么唯一的一点点东西都要夺走的话，那么她觉得如果有机会，自己不妨拉着那个女人和自己一同去看看深渊的风景。

平穷姑娘的状态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前十年，在姜宁刚刚准备出海前往西梵域的时候，她的情绪还算是比较的正常，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等到姜宁到了西梵域之后开始，她的情绪就越来越不对劲，除了对姜宁，虹双他们这些小天地之中老人还算比较克制之外，对于姜宁从外面抓进来的那些手下，对于虹双最近十年培养起来的妖族手下，态度都变得极其的恶劣！

起初陈清平为难那宋宝芝的时候，虹双和褚倾城还只以为她这是在吃醋，毕竟，如果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明目张胆地勾引自己的男人，自己也会忍不住想要教训她一顿，但是，小天地中这些年进来的可不都是女人，渐渐，那些来自于灵山的男人，那些虹双利用姜宁给与的那些元丹，培养出来的妖族，都曾经收到过这位主母莫名其妙的叱骂和惩罚。

因为事情并没有牵连到自己，而且陈清平毕竟是姜宁的女人，以她们当下的身份，也不好开口，所以，这些年来，几乎从来没有人在姜宁的面前提起过这些事情，而姜宁虽然知道先前陈清平为难宋宝芝的事情，但是后来那些年，事情多的很，再后来，饮下悟道茶之后，就开始了专心致志的证道，七年多的时间，姜宁根本就没有关注过小天地中的事情，以至于陈清平当下的状态，他一点都不了解！

可是，随着时间越拖越久，陈清平的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大，虹双和褚倾城自己手头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就导致没什么人能够时时刻刻地关注到这个在小天地中唯一一个没有太多事情要做的女子，以至于她和那宋宝芝之间的矛盾，也就越来越大。

这一次前往天吴郡，毕竟是处理关于那咒神宫的事情，因为陈清平与那紫衣之间的关系，所以，姜宁觉得自己还是带着平穷姑娘一起去的好，所以，一挥手，把那丫头就从自己的小天地中给召唤了出来。

“姜宁~”陈清平一出来，就钻入了姜宁的怀中，双手死死地搂着他的腰，一头乌色秀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低声地抽噎了起来。

姜宁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孩儿肩膀一起一伏，心中不由自主生出怜惜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天地之中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其实蛮好的，安全，安逸，安心，偶尔也能见到自己，不用像之前一样相隔万里，想要见一面都不容易，说起来，其实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地方，但是怀中的丫头的伤心却又不似作伪，这让他觉得，这些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有些搞不清楚，所以，一时之间，只得同样紧紧地搂住那丫头，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下巴温柔地枕在女孩儿那光洁的额头之上，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有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女孩儿的抽噎声这才微微地平息了一些，安静地靠在姜宁的怀里，没多久，竟然就那样沉沉地睡去了！

姜宁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十年不见，陈清平的身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便是开启了那经过证道之后，比起之前的青电瞳还要更加霸道的二极剑经的雷剑之瞳，却依旧没有看出平穷姑娘的状态到底是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心中有些烦躁。

就在姜宁的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元髓，或者说是那些由源质拼凑而成的，许久未曾有动作的神秘符文又有些微微地想要动作，这让姜宁惊恐万分！

上一次的十分之一的生命改造，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这一次的生命改造所需要的材料不知道要多么高阶才行，眼下这个世界之中确实有着这样的材料，但是都掌握在各种各样的势力手中，姜宁想要凭借着一己之力搜集到那些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生命层次的改造突兀的出现，姜宁估摸着自己很有可能像是那个威严男子一般，最后改造失败，变成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但是，按照姜宁之前的推测，在自己进入真一境界，成为人仙之前，这个过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才是，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一次元髓那奇异的反应，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改造的活动要开始重启了，而仅仅只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力量的触动，而那种力量，此时应该就在怀中的陈清平的身上！

姜宁立刻就意识到，问题并非出现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出现在了平穷姑娘的身上。

眉心之处，一个深紫色的符文微微旋转，此时的姜宁，虽然肉身的层次还依旧停留在道和八层，但是境界已然是妥妥的人仙境界，泥丸宫中的元神也已经不再受到境界的桎梏，早已突破到了人仙境界，而且还不是人仙一层，姜宁估摸着大约有真一境界四五层，甚至更高的程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已经具备了一部分主动操作这些符文的能力，而其中的一个符文，正是可以利用元神来催动的，而这一枚符文的作用，姜宁实际上却并不清楚，因为他也是在带着陶陶赶路的时候，心血来潮，分出了一部分的元神之力尝试着对自己体内的源质进行操作的时候，无意之中触动了那些符文，而其中，就有两枚符文对于自己的元神之力起了一定的反应。

另外的那一枚符文的反应比较激烈，姜宁暂时还不敢太过深入地研究，更加不敢随意使用，害怕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是眼前这一枚月形符文，反应却是十分的温和，所以，在自己本身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无法得出任何的结果的情况下，符文本身又受到了触动，姜宁自然会觉得，小小地利用符文探查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

实际上对于他而言，陈清平是十分熟悉的，从当年在洛阳城外相见到现在，他们虽然聚少离多，对方这一路的足迹其实姜宁还算是十分清楚的，她洛阳城的老爹和与**观关系十分好的哥哥都不可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就连自己的看不透的东西，除此之外，和陈清平有关系的，除了姜宁自己之外，就只有早前的卢又礼以及后来的紫衣。

卢又礼的实力如何，姜宁这个亲手杀掉了他的人自然十分清楚，虽是星极，却连他这个当初只有元丹境的修者都打不过，纯粹凭借着本能在战斗，根本就没有什么厉害的手段，更不用说，是在陈清平的身上留下什么就连自己都无法发现的后手了，那么，唯一的答案就只可能是那紫衣。

紫衣本身和姜宁他们也相处过了一段时间，这个人还算是不错，姜宁甚至愿意把她当做是一个朋友看待，因此，以她的秉性来说，大概也不会做出什么阴险的害人的事情，那么，很可能那个过程就是发生在某个连紫衣这个参与者自己都不知道的环节之下。

这种事情，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因为，紫衣十多年前也不过就是天纹境的实力，而陈清平体内这东西，就连道和八层的姜宁自己都差点没能发现，对方当时发现不了，也是一剑很正常的事情。

因此，姜宁并没有被那所谓的阴谋论蛊惑，心中对什么人都产生怀疑，而是在客观条件的合理推断之下，做出了相对来说，最为正确的判断！

正如姜宁所判断的那样，此时正在咒神宫中焦头烂额地应对着那些突然出现的南炎洲的存在的紫衣，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当年究竟对陈清平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若是事事都依从她的本心的话，其实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要害过陈清平的，一次都没有，相反的，她对自己这个笨姐姐十分的喜欢，即便分开了多年，心中都一直在挂念着。

“你这是怎么了？”姜宁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并且正在悄然地利用那符文进行查探，但是表面上，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不动神色地对着平穷姑娘问道。

“我也不知道！”哭了这么一场之后，陈清平的状态显然稍微地好了一些，她依旧伏在在姜宁胸膛之上，一半迷惑，一半伤心地道：“方才就是突然觉得很想你，然后不知怎么的，就特别的伤心，然后就忍不住哭了。”

说到这里，就连陈清平都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但是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只得把小脑袋在姜宁的身上蹭来蹭去，蹭干净了眼角的泪水和花掉的妆容，撒娇似的道：“自从水烟姐姐怀了陶陶，你都有很长时间没有和我在一起了，人家可能就是太想你了所以才……”

姜宁虽然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听到陈清平这么说，心中还是略微有些酸楚，这些年，她虽然就在自己的小天地中修行，但是自己却很少回去看她，心中的委屈多多少少也是有的，这也让他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十多年都没有再见面的鹊儿，她如今又是一副是么样的光景呢？

可是，纪元末期将至，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就不给他消停的机会，就算是他想要去见鹊儿，他也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咬咬牙，姜宁一边低下头对着那平穷姑娘的樱桃小口笔直地印了下去，一点一点地安抚着怀中人儿的情绪，一边则是利用真一层次的元神操纵着那符文，查探平穷姑娘身体的状况！

陈清平的身体并无异样，相反，她的状态十分的好，前所未有的好，七八年的光景不见，她的修为也已经在自己的天阶组合阵法的帮助之下，来到了天纹境四层，快得就像是坐火箭一般，而且，咒神宫的心法也被她修炼的十分顺利，她体内的那些令签与她这个主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而且也已经被她在这些年中，炼化到了上品灵器的水准，配合着那阴阳月刃，一个先天灵宝一个后天灵宝，威力无穷，整个人的战斗力，比起眼下的韩水烟都不会弱，毕竟韩水烟如今手里用的，依旧是墨鱼，虽然已经孕养到了上品灵器的程度，但是威力比起极品灵器都要差了许多，比起这两个灵宝，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是姜宁觉得可以放平穷姑娘出来帮助自己做事儿的原因所在。

身体的状况诡异的好，但是情绪的状况却是诡异的差，这让姜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那月形符文，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怨念流逝！

“是那万兽罗盘搞的鬼！”姜宁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万兽罗盘乃是吸收存储高阶妖兽魂魄和血脉的所在，当那些妖兽的兽魂和血脉被放入万兽罗盘的时候，他们本身已经是处于一种半死亡或者说差不多真的死掉了的状态，所以，几乎每一个进入这里的魂魄和血液之中，都会蕴含着海量的毒素和怨念！

这些毒素和怨念积累在一起，年长日久的，无法排出去，一点一点地汇聚，就孕育出了这种诡异而可怖的存在！

万兽罗盘的运行机制，闲聊的时候，那紫衣也曾经下意识地说过几次，当姜宁问起那些兽魂进入罗盘之中会不会反抗的时候，犹记得当年那少女笃定地笑道：“不可能，那些怨念在进入罗盘之前就会被剥离掉，他们会变成浑浑噩噩的，没有自主意识的，单纯只是活着的兽魂，血液也是一样，因此，你担心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此时再看，显然那紫衣丫头对于自己的万兽罗盘也不是那么的了解，为了保证兽魂得用，万兽罗盘确实会在存储元神的时候，清理掉所有的负面情绪和记忆，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清理掉就直接消失不见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藏匿在万兽罗盘的某处！

当这些怨念和记忆越积越多，到了一个必须要排出去的时候，万兽罗盘就会悄无声息地把这些负面的东西通过直接或者间接的接触，转嫁到某个人的身上，只不过这个怨念积累的时间无比的漫长，甚至要经过数万年甚至是数十万年的时间，才会偶尔地释放一次这种无形无质的压力，因此，即便是得到了它的人，也根本不了解它的这一特性，这就直接导致，当那怨念汇聚的量达到了一个界限，被转嫁到了平穷姑娘的身体之内的时候，就连那罗盘的主人紫衣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至于当时修为还只有不到法域境的平穷姑娘，就更加不可能察觉到了！

怨念，毒素，恨意，杀意，这世界之上，一切的负面情绪就汇聚在了一起，几十万年之间孕育而生的产物，其本身的位格，或许要比姜宁的元神还要更高一些，让他都有些发现不了，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毕竟几十万年，一头猪都能修炼成仙了，若是给姜宁这么长的时间，他估摸着自己都有信心超越当时的荒神尊，成为天仙境界以上的恐怖存在，更何况这些怨念本身就是无数强大的神兽生前的意念，它们汇聚在一起，变得如此强大，姜宁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这东西在多年以前钻入了陈清平的身体之中，因为它本身就是负面情绪的聚合体，哪怕只是无意之中地散发出来一些力量，都会轻而易举地影响到陈清平的情绪，这东西若是不解决掉的话，只怕以后陈清平的负面情绪会变得越来越多，直到最后，说不定直接崩溃，或者变成一个恶魔也说不定。

姜宁十分庆幸自己证道还算不迟，元神彻底进入了真一层次，以至于现在的自己有机会这么早地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否则的话，要是等到那怨念聚合体的目的达成，平穷姑娘在潜移默化之间完全黑化，到时候自己就算是有心救人，也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虽然他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根由所在，如何解决这个麻烦，也需要姜宁仔细地思量！

首先，单凭自己根本就发现不了那东西的存在，更不用说帮助平穷姑娘把那怨念聚合体赶走了，可若是直接利用那符文，姜宁又怕它干掉那聚合体的同时，一不小心连着平穷姑娘一起干掉了，那他姜宁可就忏悔终生了！

想来想去，出手的那个人只能是自己，而那月形符文，在彻底掌控之前，不能够全面开启，只能够从旁协助！

这样一来，找出那怨念聚合体的问题可以解决，但是，需要主动下场干掉那怨念聚合体的姜宁，则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因为他的元神既然没有办法直接发现人家，那么就有很大一部分的可能，在元神本身的强度之上，比不得那怨念聚合体，因此，虽然这种办法如果成功的话，可以保证陈清平完好无损，但是如果失败，很可能会把姜宁自己的一条命也给搭进去！

只是，在这种问题之上，姜宁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生命诚可贵，若是换了不相干的人，他会断然拒绝第二种办法，可是若那人是自己的爱人，自己的亲人，他的答案就只有四个字，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