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1172章 人性的劣根

海上那一剑，无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却在东庭域大陆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各种各样的势力都在猜测，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为担心的就是，海上出现了一个即将成就真一的大妖，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希望这大妖要么在渡过真一雷劫的时候干脆死掉，要么就直接飞升，不要继续留在这一方世界之中！

妖族的秉性就是吞噬，要是它只是满足于吞噬海洋之中的妖兽也还罢了，要是他兴风作浪，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东庭域大陆，到时候该何去何从，无人知晓。

但是，只要修为足够高阶，并且事发当时就在大延王朝的海岸线附近，他应该就可以判断出，龙吸水消失，并不是海妖所为，而是一个剑客的手笔！

因此，为数不多的这些人，心中已经开始在猜测，这个剑客到底是来自东庭域，还是来自西梵域，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海洋之上某座仙岛之上修行的隐士！

事实上，更加恐惧的，不是东庭域大陆之上的人，而是那一片海域之中的妖兽！

姜宁方才那竭尽全力的一剑，几乎把那远远地逃开了的魔鲸都给吓傻了！

除此之外，正如之前所说，海洋之中，还有许多比那魔鲸更加强大更加古老的存在，但是此时的他们，也丝毫不敢接近姜宁方才出剑的地方，因为那一剑已经足以与大范围的天象抗衡，完全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攻击，真要说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无限低接近于所谓的真一境界了！

那样的存在要是盯上自己，那么自己的下场如何，几乎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想出来！

至于那原本掌控着这一大片海域的魔鲸，直接吞食了当下所在海域的妖王，然后永久地停留在了那里，再也不想回到自己原先的领地了！

周遭海域，几乎所有的生灵都记住了那一道剑气，因此，不管姜宁和韩水烟飞到哪里，总是一条鱼都看不见，直等到他身上的那股强烈的剑意慢慢地消散掉了，周遭的海域才渐渐地开始恢复了正常！

而当姜宁身上的剑意散去，带着韩水烟一起回到了白鲤号之上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震惊万分，那么大的旋涡，那么大的龙吸水，他们即便在船上拼尽了全力，都差点没能活下来，而这两个人先前不在白鲤号之上，而是在海洋之上，但是风暴过后，居然安安稳稳地回来了，这让他们对于两人的实力的估计又拔高了许多！

而姜宁在回来之后，脸上那股子精疲力尽的模样，也更让他们确信，这两个人从风暴之中活下来，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心下这才稍稍地平衡了一些，但是，即便如此，能够在风暴之中，仅仅只是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就活下来，已经是一件极其厉害的事情了。

那丫头刚知道姜宁回来，就立刻命人去请他到船上一叙，却被姜宁以太过劳累的理由拒绝了！

回到太阳包房之中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疲累不堪了。

他们靠着那柔软的暹罗猫的猫毛做成的枕头，舒服地躺了下来。

韩水烟一边百无聊赖地揉着姜宁头上那修长而蓬松的黑发，一边道：“等你修炼到了真一，我们恐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时了！”

姜宁沉默了半晌，笑道：“天命有时，万物有数，命运如何，际遇如何，很多时候，都说不准也看不清，我们能把握的，不过是当下而已。”

韩水烟闻言也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能陪我走这一路，这几十年，我已经很满足了，若是将来真的飞升到了仙界，再有遇到的喜欢的女子，不必顾忌我们几个，总要有个人陪在你的身边，我才好放心！”

姜宁的心头微微一软，伸手将韩水烟搂在了自己的怀中，笑道：“且不说渡劫成与不成，渡劫之后，在这片星辰之上，尚且有千年的滞留之期，这一千年的时间，我会尽量提升自己的实力，争取飞升的时候，有办法把你们几个都带上！”

“天仙境界么？”韩水烟轻笑，“据说那位名传天下的荒神尊，在飞升的时候，带上了他的狗。”

姜宁也是笑道：“那位存在一生凄苦，两位妻子皆死于他未曾成道之前，好不容易证道人仙，第三位妻子的寿元也尽了，环顾这一身，临走的时候，竟只有一人一狗相伴，唯一的朋友，便是那星神塔的主人，可他却执意要留在这一方世界，守护自己宗门的后辈，荒神尊最后，竟只得孑然一身，带着自己的狗飞上星空，消失在了这片世界之中，比起他来，我不知幸运了多少倍，你们都和我差不多年岁，寿元还算悠久，等个千年总算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韩水烟却道：“可如果到时候，我不想跟着你一起走呢？”

姜宁的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却还是忍住了自己那钻心的痛苦，笑道：“你是想要留下来陪伴伯母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我也可以带着她和伯父一起飞升的！”

韩水烟却摇了摇头，“且不说你千年之内究竟能否成就天仙，便是能成，我的父亲和母亲也不会愿意跟着你走的。”

姜宁默然片刻，旋即道：“鹊儿大概也不会跟着我离开，只希望我走之后，你们能够好好地照顾自己，说不定有那么一天，我还可以再回来！”

韩水烟轻轻一笑，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缩在了姜宁的怀中，“你能回来也好，不能回来也罢，对于我们几个来说，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平平安安，千年的时间也不短了，相信我们之间会留下非常非常多的记忆的，毕竟，咱们两个从小到大至今，也不过才二十几年而已！”

姜宁也笑了笑，是啊，千年的光景，变数实在是太多了，也许自己在渡劫的时候直接就死了，也许突破之后，会赢来一些不一样的契机也未可知！

想的太远就是杞人忧天，实在思之无益。

这个时候，韩水烟突然红着脸颊轻轻仰头看着姜宁那瘦削的侧脸的，道：“你得给我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否则你走之后，我是真的会很孤单的！”

姜宁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那红苹果一般略微带着一些情动的俏脸，一道真元拉下了纱帘。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

接下来的三年，就这般流水般平静的渡过，新开辟的航道原本危机四伏，但是被姜宁这么一搅合，很多的原本占据着这里的实力极为强大的海妖十年八年之内都不太愿意回到这一片区域，就导致接下来的航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危险，自然的风浪是不可避免的因素，一路上发生了不下百次，但是单单是风浪的话，准备万全的白鲤商队基本可以应对，只有在接近西梵域的海域附近，依旧有着强大的海妖徘徊，不过姜宁派宋宝芝出手，联合船上的那位神象境，终究还是成功地解决了问题！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当下船的时候，姜宁一行，已经比上船的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肥嘟嘟的小丫头，名为馨宁，取自诗经“有椒其馨，胡考之宁，”寓意芬芳悠远，安宁祥和，至于这丫头的小名，则是由她的三娘陈清平取名为陶陶，意在于‘君子陶陶’，有着四分之一妖族神兽血统，四分之三的人族血统，而且父亲姜宁以及母亲韩水烟都是天下少有的高阶修者，所以，生下来之后，本身体内就附带着不弱的能量，这一份能量，起步就是元丹巅峰，虽然元丹巅峰在修行界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修为，但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到不了这个境界，而陶陶却是生而为此，甚至很可能像许多神兽血脉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血脉的成熟，修为自然而然地向上攀升，姜宁估摸着，这丫头至少到天纹境之前，根本不会遇到什么像样的困难，最初想到这里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嫉妒自己的女儿了。

想当初自己修炼到天纹境的时候，可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生死攸关的战斗，这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自己努力修行，自己的儿女走修行路的时候，就会更加顺畅，若是自己是个废物，生下来的子女即便天赋极好，修行路走起来也是十分困难的！

很简单的道理，一个凡人生下了高阶修行天赋的孩子，他们很可能因为一辈子都没有遇到仙缘的机会，大好的天赋就那样浪费掉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只要有一个进入修行界的机会，就可以成为那些自己需要跪下磕头膜拜的‘神仙’！

不过姜宁在与韩水烟商量过之后，还是决定把陶陶，也就是姜馨宁的天生修为封印了起来，让她从小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孩儿一样生活！

修者修为越高，想要诞下子嗣的难度也是越高，很多人少时忙着修炼，忙着锐意进取，等到修行有成，想要有个一儿半女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管自己娶了多少房的老婆，不管自己晚上多么努力地耕耘，都无法诞下个一儿半女，更不用说像是凡人那般，生不出儿子就一直生那么奢侈了，他们都不敢要求是否可以照着自己的意愿生儿子或者生女儿，只要能够生出来一个，不管是儿是女，他们都会宠上天！

尤其是姜宁和韩水烟这样的，父母两个都是高阶修者，而且姜宁这个当爹的，已经站在了修行者食物链的顶端，就差一步，便可以飞升离开了，这种情况之下，姜宁估摸着，自己和妻子韩水烟就算夜夜同房，没有个百八十年的光景，都不好生出个一二半女来，可是结果却是十分的出人意料，那一夜过后没几个月，韩水烟就意识到自己怀孕了，这对于做好了持久战准备的她和姜宁来说，几乎都是意外之喜，天大的意外之喜。

小陶陶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特有的聪明天分以及俊雅魅惑的绝世容貌，一出生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三年之后的现在，更是粉嘟嘟，萌哒哒，古灵精怪的不像是韩水烟这个亲生母亲的闺女，倒有些像是陈清平这个三娘的女儿！

这让平穷姑娘欢喜的同时，心里面也暗暗地有些郁闷。

几个女孩儿之中，最早跟着姜宁的自然是韩水烟，但是最早与他有那种程度的亲密接触的，却是她陈清平，早在当年他们一起离开洛阳，前往阙京城参加云雾城的初步选拔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捅破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彻底的拥有了彼此，其后更是不知道在一起尝试了多少次，可就偏偏没能有那么一儿半女地生出来，人家韩水烟倒好，和姜宁之间聚少离多，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次海上同行的机会，还没下船呢，女儿都有了，这让莫名其妙当了三娘的陈清平郁闷不已，为此，虹双和褚倾城两个没少开导她！

陶陶的出现，给整艘船上的人都带来了无比的欢乐，而升格为妻子，为人母的韩水烟，除了照顾自己的女儿，陪她玩耍，教她知识之外，也依旧一如既往地保持了自己女强人的风范，生产之后的第三日开始，就恢复了日常的修炼，而且比起以前更加努力，更加疯狂了，姜宁知道，这是作为一个母亲保护想要拥有保护孩子的能力的体现，这是在自己这个实力高强的父亲注定要离开这一方世界之后，韩水烟觉得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每每想到这里，姜宁就不由得有些心疼自己的妻子，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

她从来都是这样缺乏安全感，即使是自己这个爱人，也永远都不能让她感觉到完全的安稳，为了追求这一份安全感，她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当然，虽然很苦，但这并不是坏事，三年的时间，即使是在抚养女儿的情况之下，韩水烟的修为依旧扎扎实实地来到了天纹巅峰，并且借助着姜宁的天阶阵法的帮助，在下船之前，成功地突破到了神象境，至此，她也已经算得上是这八大陆之上的一方大佬了！

至于姜宁，基本上变成了一条哈巴狗，每日围着自家的姑娘转，管屎管尿管吃饭，每天还要逗女儿开心，哪里像是一个道和境的大天尊，分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父亲而已。

虽然小陶陶非常的聪明，很早地就学会了走路，说话，并且吵着闹着要修炼，要和爹爹娘亲一样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修者，但是姜宁并没有着急让女儿修炼，三岁毕竟还是太小，经脉尚且没有彻底成型，这段时间，是身体成长和塑形的时候，提前修炼虽然可以增加一些修为，但是不缺钱不缺元液的姜宁，并不担心自己女儿将来的修行进度，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姜宁都只是带着小陶陶在船上到处玩，去鼎元居吃最好吃的饭菜，去海上玩耍，钓鱼，飞行，抓妖怪，总而言之，除了修行之外，所有的事情，他都带着女儿做了一遍。

当然，关于修行这一方面的事情，姜宁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帮着女儿，不过他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助女儿打基础！

小天地的灵果灵药，这些年来早就成熟了许多批，除了吃掉的那些，还有无数剩下来的，这些，就都是他的女儿日常的零嘴。

酸酸甜甜的脉果是当枣子吃的，当然，脉果本身长得也很像是枣子，每日最少吃一颗，最多也只能吃三颗，这可以帮助拓宽经脉，加强经脉韧性，姜宁当年经脉早已成型，这些脉果都帮助他的经脉拓宽了三倍不止，陶陶的经脉尚且在发育期，只要有脉果吃，只要身体消化得掉，这种经脉的成长就没有上限。

其次是药浴，这种温和的手段，既可以增强陶陶的潜力，也不会产生毒素，几乎每日陶陶都需要苦兮兮地在那木桶之中浸泡两个时辰，这也是小丫头每日最为讨厌的环节！

还有就是肉身的洗礼！

首先，姜宁每隔一个月，就会用一元重水帮助女儿清洗丹田，窍穴，四肢百骸，这让她的身体无限地接近于先天境界，也就是当下法域境的存在才能够初步拥有的肉身，这样一来，当他放开对于自己女儿那虽然被封印了，但是还是依旧在随着时间流逝，在那封印之中不断地壮大的修为，几乎可以立刻达到一个无限接近法域境的程度！

最后，就是灵力祝福！

灵力祝福，是只要有修为的人都可以施展的一种法术，但是修为越高，这种法术的效果就越好，当然，这件事情，其实是在孩子出生之前做的，当出生之后，灵力祝福就彻底没用了。

韩水烟出生之前，韩苏璇的师父，也就是咒神宫的前代掌教，虽然对自己的徒弟非常不满，但最后还是心软，为尚且还是胎儿的她施加了灵力祝福。

而姜宁也一样有，他的父亲姜明亲自给他施加的灵力祝福，只不过父亲已经故去，他自己一直以为从未有过而已。

而他的女儿则是最为幸运的，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接近真一层次的修者，而且还有着眼下大陆之上所有人都不曾拥有的元髓，施展灵力祝福的时候，姜宁动用了自己元髓最大的力量，动用了体内所有的灵虫，动用了自己的全部的元神之力，一场祝福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以至于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女儿以后绝对是人中龙凤，不必像自己一样，过了一个凄凄惨惨的童年！

“爹爹，爹爹！这就是陆地吗？”小陶陶骑在姜宁的肩膀之上，两只肥嘟嘟粉嫩嫰的小手用力地扯着他的头发，两只肥嘟嘟的小腿兴奋地夹紧了姜宁的脖子，欢快地问道！

姜宁被自家的小丫头扯着头发夹着脖子龇牙咧嘴，又幸福又有些无奈地道：“是啊，这就是西梵域大陆了，爹爹和你娘亲还有你三娘，都是在另外一片叫做东庭域的大陆之上出生长大的，我们陶陶虽然出生在海上，但是以后呢，你也会跟着爹爹和娘亲一起在东庭域大陆上生活的！”

“哦！”小家伙有些懵懂地嘟了嘟嘴，道：“那我们坐大船一起来这里是干什么呢？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爹爹和娘亲的家乡呢？”

姜宁笑道：“这里呢，有一个宗门，叫做慈航静斋，里面住着一群坏人，这群坏人在陶陶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欺负你娘亲，咱们来这西梵域大陆呢，就是因为爹爹要好好地教训那帮坏人一顿，给陶陶娘亲出气呀！”

小姑娘立即就义愤填膺地拧起了眉头，一只小手更加用力地扯着姜宁的头发，另外一只小手，则是捏成了粉拳，不住地在空中挥舞着：“陶陶要揍坏人，给娘亲出气！”

“到时候，爹爹就把那些坏人都绑起来，让陶陶挨个踢她们的屁股！”姜宁一脸坏笑道。

这让那二十来个就跟在姜宁后面的慈航静斋的女弟子们感觉自己的臀部不由得紧了紧，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这一路上，她们其实都不知道姜宁到底要来西梵域做什么，好多人都猜测，是来找灵山的麻烦的，毕竟策动修者以及大延王朝对东庭域其他王朝发起进攻和搜刮的活动，基本上都是由灵山一手主导的，而且姜宁的实力也确实有那个资本和灵山叫板，可是知道现在，他们才从姜宁的口中得知，原来这一次来，是要为了他们的主母出气，去找那慈航静斋的麻烦的！

尤其是那些慈航静斋的女弟子，此刻都显得心有戚戚焉，毕竟，她们虽然算是叛出了宗门，但基本是迫于无奈，眼看着自己昔日的宗门，就要沦落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甚至是比自己更加凄惨的境地，他们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悲伤，但是隐隐的，在心底深处，她们其实也有一些快感！

凭什么我在这里给人家当牛做马。你们却可以在西梵域逍遥自在呢？你们应该比我们过的还要更惨才对！

人性的劣根，至此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