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 下飞炎 第三章 把酒问青天

是夜，飞炎门举办了一场宴会，迎接百草宗人的到来。

众弟子门人从掌门口中得知，此番百草宗前来特意送上了几车的珍贵草药，深感激动。这不仅是一份馈赠，更寓意着百草宗与飞炎门的交好。有了这份交情，今后飞炎门弟子行走江湖，也能有更多照顾。因此在宴会上，众人喜形于色，有说有笑。

唯有一人，一边大口吃着菜肴，一边与身旁的男子抱怨道：“……你说这妮子，多可气，不仅骗我，先前还欺我不知她底细揍了我一顿……我现在都还觉得有些酸疼。”

这人自然是韩云，而他身旁的男子则是林杰。林杰看着韩云，一脸无奈地说：“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太单纯，才会被这样的小妮子骗。”

“我……咳咳咳。”韩云似是因为吃太急而被呛到了，手慌乱地摸着，想要拿到些可以喝的饮品。

而此时，有人将一个水壶塞到了他的手中。韩云不顾三七二十一，一把拿住水壶痛快地饮下一大口。入喉之后再回味，他才忽然感觉有几分不对。这种辛辣的感觉，似乎不是水。

他转过头去看，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少女。再定睛一看，正是白日里的叶天萱。她盯着自己，一脸坏笑，见自己想说话，连忙将手指举到嘴边示意韩云噤声，而后低声说道：“这是我从我爹那里悄悄拿来的，可莫要大声喧哗让他人听见了。”

韩云张着嘴，听叶天萱这么一说，倒也识趣地不再多语。只是这一口喝得太急，让他不住地咳了起来。一旁的林杰并不知这水壶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见这二人古怪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叶天萱小姐，可是有何要事？”

“啊……见过林杰少侠。久闻林杰少侠之威名，不过在下是有要事与你师弟韩云商议。因此，请恕在下失陪了？”

有要事？自己怎么没听说过。韩云有话想说，却仍在咳嗽，根本说不出话来，接着，他被叶天萱直接强拉走，林杰看着两人，忍不住说：“可是……这宴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叶天萱却是什么也不管，拉着韩云径直跑出了宴会厅。林杰没有追上去，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随后，听着叶星城说道：“……诸位，我此番给大家带来了我们百草宗的特酿百草液。此物非酒，乃是一剂补品，有活血化瘀强身健体之功效，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各位，请。”

林杰看着韩云位前那一杯百草液，却是没有动过一点。他忽然露出了一抹神情复杂的笑容，而后将自己的杯中物一饮而尽。

“咳咳……你给我喝了些什么东西啊。”韩云还没从刚才喝到的东西的滋味中缓过来，不住地咳嗽。

“这个？酒啊。”叶天萱歪着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这可是我们百草宗的珍品百草酿，滋味可好了，而且药用功效也比你们这宴会上的那什么百草液要好得多。若不是今日我爹要参加这个宴会，我也没机会从他那里将这东西摸来。”

她将自己手中的酒壶抛给了韩云，并从自己的腰际拿出又一个酒壶，打开壶塞，细细地嗅了一下，一脸陶醉的样子，想来叶天萱平日里倒也是个嗜酒之人。

“这就是……酒？”韩云看着手中的酒壶，有几分愣神。叶天萱见他这样，同样有些许意外地问他：“怎么，你是第一次喝酒吗？”

韩云苦笑：“这山上哪有酒这样的东西，有也是师父一个人珍藏了。”他犹豫片刻，随后又饮一口，还是不能解此物为何如此吸引人，不过，细细品味，苦涩中倒也夹带着几分令人回味的甜。

叶天萱又问道：“山上没有，山下却是有的啊，下山的时候，就没有好奇地偷买过些酒吗。”“不……我……其实至今还没下过山。”

叶天萱瞪大了眼睛看着韩云，那个样子令人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十分可爱。她有些呆呆地说：“你……还没下过山？天呐，那你是不是也没吃过那陵城中王阿婆的酱饼，还有城北李叔叔的糕点，啊，你是不是也没见过陵城里的夏日荷花。”

“没有没有，”韩云哭笑不得地回答道，“都说了没下过山，怎么可能有吃过这些见过这些。而且……我以后大概也会一直待在山上吧。”

“那你可真是……太遗憾了。”叶天萱直接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拿着酒壶看着夜空中的皓月，“有那么多有趣的东西你都还没接触到，多可惜啊。”

韩云见状，同样坐在了叶天萱身边：“我师兄也一直想劝我下山，但我觉得……在这山上，倒是挺好的。至少，我觉得在山下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月亮吧。”

听到韩云这么说，叶天萱也不想不识趣地继续扫兴。她一直看着天上的月亮，今日正是月中，夜空里的月亮分外圆又亮。叶天萱坐着，晃着手里的酒壶，忽的念了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把酒问青天……倒是不错的佳句。”“嗯，这是一首词的句子，被大家口口相传，只是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叶天萱一手撑着脸看着天，一手拿着酒壶，“可惜啊，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月，如果我会跳舞助助兴，想来倒是饶有趣味。”

“你虽不会跳舞，可你却也是习武之人啊。”韩云打趣道，“以武代舞，或许也会有另一番风趣。”

叶天萱歪过头去看着韩云，眼神中充满笑意：“喂，傻小子，那，你再陪我武一场，可好？”

“呵，你以为我当真会怕你不成？”韩云放下手中的酒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喝了这么些酒，韩云忽的开始积极起来。他站起身，摆了个起手式，看着叶天萱说：“白天里我不知你身份只当你是我师妹，因而手下留情了些，这次我可不会手软了。”

“是嘛，那，便让我也看看你的本事。”叶天萱同样站起身，与韩云两人对立而峙。忽的两人同时出手，共同击向对方，二人的手掌碰撞，随后又出招。

叶天萱虽是女子，但出手却格外主动，每一招都是进攻性十足。相对的，韩云或许是因天性原因，每一招都更为保守周全，圆润地化解着叶天萱的进攻，同时，伺机进行反击。

两人在这月下，你一拳，我一掌，打的有来有回。二人的身影在月下不断翻飞，场面莫名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和谐。

那叶天萱，一拳直直地轰向韩云的面门，韩云侧过头去，抬手以手臂挡住叶天萱的手臂。叶天萱见状，另一只手又想打向韩云的小腹，却被后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韩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说道：“怎么样，服不服？”

“偏不服。”叶天萱话音刚落，一记膝击便已击向了韩云。韩云见状只得赶忙松开，后退好几步，而后忽然一掌化拳，迅速轰了回去。

这一拳，是飞炎门的绝技，炎伤拳。

叶天萱虽不知这一式的名称，但却清晰感受到原本保守的韩云，这一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她便相对的一拳化掌，迎上了这一拳。

百草宗的绝技，飞花掌。

那一掌，宛如空中翻飞的落花一般，看似绵若无力。实际上韩云一拳击上时，却感觉自己手中的劲道已先被卸去了三四分，而后感受到的，是如狂风般的掌息。二者一拳与一掌的又一次接触，气势之强令这附近的枝叶也在不停地摇曳。

终究还是两个二指宗师的较量，架势之大不免令人瞠目结舌。待到双方的气势都减弱后，韩云率先停手，喊道：“停停停……我头晕了……这酒喝着也太令人难受了。”

叶天萱发出了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说道：“嘻，真没想到你这么不胜酒力。罢了罢了，今日就这样。你这傻小子，倒也有几分实力嘛。”

“这番话，我也奉还给你。”韩云与叶天萱二人相视一笑。叶天萱拿起酒壶，又抿了一口，说道：“此番来你们飞炎门，我也不会久住。我明日就要下山去了，待到何时，我有空了……会再来上山找你的。届时，你可别已是实力远远不如我了。”

“安心吧，下次你来，我只会把你打得个落花流水。”少年少女在这月下说着宛如约定般的话语，莫名透着几分微妙的情绪。叶天萱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道：“罢了罢了，回屋睡觉去了。”随后摆摆手，转过身离开。

韩云看着她远去，随后也向着自己的房屋走去。山上的夜风有几分微凉，吹得初尝酒味的韩云有几分晕乎乎的。他头晕目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晕乎乎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忽的想起了刚刚说过的话。

“下次再见吗……”韩云呢喃着，难得的对未来忽的有了几分期待，而后，便彻底熟睡过去。

这一夜，韩云睡得格外的香，陷入了深深的熟睡之中。

次日清晨。

对于百草宗宗主的离去，飞炎门上下额外不舍。昨日众多弟子得见百草宗宗主叶星城，无不被其气场所折服。昨夜里又得以举办了那么一场宴会，众人恨不得叶星城能留在此十天半个月。

不过，那也是不现实的。叶星城见着诸多飞炎门弟子，呵呵笑着，拱手说道：“得见各位飞炎门的后辈们，不免让老夫感叹江湖后继有人。只可惜，老夫还有要事，不能在此多留。不过，老夫期待着，各位今后能在这江湖中掀起一番风浪。”

能被堂堂百草宗宗主寄以此言。众人不免感到心头似有几分热血上涌，恨不得现在便下山将这偌大的江湖闯上一闯。叶星城仍是呵呵笑着，随后说道：“那么，诸位英雄少侠，后会有期。掌门，保重。”

“恭送叶宗主。”诸位弟子十分有礼地喊着，可见他们对叶星城之推崇。而飞炎门掌门也同样回礼道：“叶宗主，多多保重。”

叶天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没瞥见那个昨日与自己共饮共武的少年面孔，心底不免有几分失落。不过，她还是不忘说上一声：“掌门伯伯保重，诸位飞炎门师兄保重。”随后，她便登上了马车车厢中。

鬼斧帮的马车，当真是上山下山都如履平地，丝毫没有几分颠簸感。叶天萱靠着车厢，探出头看着身后那座飞炎峰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小到看不见，心头忽然有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怎么，萱儿，难得见你如此安静啊。”叶星城呵笑着开着女儿的玩笑。叶天萱收拾好心情，对着叶星城扮了个鬼脸，却仍不言语，一直看着后方。

忽然，她瞥见了，身后跟的马车中，有一辆车后的箱子忽然开始震颤。她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再三确认，那并不是错觉。

奇了个怪哉，叶天萱可是知道的，那马车的箱子里，来的时候装的都是些珍贵的草药，并且如今已经都给了飞炎门。这里头，并没有活物。怎的这个箱子如今自己忽然颤动了起来？

没有等她想通，答案却自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过了一阵，箱子不再颤动，而后，忽然一声巨响，整个箱子碎裂开来。

叶天萱愣住了。

韩云坐在了那马车上，脸上写满了茫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