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 下飞炎 序章 年少不知愁滋味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一名男子，手持着一柄长剑，踏着山间的丛丛草木，嗅着迟于山下而来的桃花香，缓缓爬上了这飞炎峰。

飞炎峰本只是一座无名山，只因几十年前，有一名为飞炎门的门派在此落地生根，此山也随之得名。与这看似燥热的名字恰巧相反，飞炎峰上极为清凉，微风夹带着花香，吹拂过脸颊，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那男子一步一步踏上山来，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情，喃喃自语道：“虽说山下风光无限，不过还真是怀念，这飞炎峰上的一切。”

慢慢的，一个石门的轮廓出现在了视野中，随后，变得愈发清晰可见。男子微微抬起头，看着石门上雕刻的“飞炎门”三个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随后踏着步子上前。

石门下站了两名青年，身着红白交织的衣裳，似乎是守门弟子。眼见着那男子走来，两人一同上前，拦住了男子的行进步伐，问道：“这位少侠，前来造访我飞炎门，敢问有何贵干？”

男子看着这两个陌生的面孔，脸上笑意更浓。他双手抱拳作揖，轻声说道：“在下飞炎门林杰。两位师弟可否放行？”

两名青年愣了片刻，随后，惊讶地齐声感叹道：“林杰师兄？”

飞炎门不是什么江湖里的大宗门，但却出了一位青年俊杰，那便是林杰。

虽然林杰常年不在飞炎门内，但大家或多或少都曾听过关于林杰的事迹。他曾凭一己之力连剿了十一座山贼山寨，也曾随江湖正派一同攻打一些邪派，并且大放异彩。并且林杰这人为人亲和，在江湖中结交了不少好友，也曾与他们把酒临风，在江湖留下了不少风流佳话。许多人选择加入这飞炎门，也是因为或多或少曾听说了些林杰的事迹，并对其产生了深深的憧憬向往之情，才进了与其相同的门派。

因此，此番林杰归来，许多未曾见过林杰一面的人，都对其产生了深深的好奇之心。哪怕林杰是去会见飞炎门掌门，众人还是躲在林杰所在的大厅外，偷偷窥视着他们。

“不愧是林师兄，生得一表人才，还风度翩翩，当真是吾辈之楷模。”有人在外面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咂嘴惊叹。自然，也不免有人泼冷水说道：“想想就行了，林师兄只会是你的楷模，但你永远不会是林师兄那样子。”

“呿！”

大厅内林杰看着飞炎门的掌门，对其作揖，轻声喊了一声：“师父。”

掌门看着自己这大半年未曾得见的徒弟，眼中流露出几丝欣慰。他看着林杰，问道：“此番下山，收获如何？”

林杰沉声回答道：“我找到了那江湖中作恶已久的翻海蛟，并已击败了他。”

大厅外传来了小小的惊叹声。那翻海蛟，是在江湖中成名已久的恶人，少说也有二指宗师的实力，林杰不仅能找到他还能击败这种江湖上的恶徒，实力或许与一指宗师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这江湖中的实力划分，以你需要用几根手指一击击碎一块石头而分。五指并出而击碎一石，那便是进了这江湖的门槛，至于那些强者，则仅需一指，便能击碎一颗顽石。至于那一指宗师之上还有着什么，却是这群少年们想不到的。

而眼前的林杰，实力似乎已近一指宗师，如何能不让这群人惊叹羡慕。

然而对此，掌门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呵呵笑着，随后拍了拍林杰的肩膀：“倒是辛苦你了。这番举动，也是给我们飞炎门长脸了。”

掌门顿了片刻，随后接着说道：“这大半年来辛苦你了，既已回来了，便好好休息一番吧。你的房间始终给你留着，这半年来也有人时时去打扫，你大可直接去睡上一会儿。”

林杰没有应话，反而又问道：“师父，弟子许久不曾在山门中，现在也不觉疲倦，想在这山门里多走走看看。”

掌门看着林杰，轻笑了一声，说道：“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和韩云那小子亲近，想和他去多聊几句吧？”林杰被戳穿真实目的也不觉尴尬，只是抿嘴微微一笑。

掌门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抿了一口茶，说道：“去吧，那小子，也只有你管得了了。”

林杰点点头，随后走了出去。掌门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声：“终究还是少年心性啊。”

飞炎峰是一座临海的山峰，虽说距离海面有上百丈，但站在山顶时，依然可以看清壮观的海面。

而在飞炎峰后山，有一大片平坦的草地。那片草地三面悬崖临海，草地中央，却长了一棵参天大树。这里可以说是飞炎峰上风景最好的地方了。许多弟子闲暇之余，都喜欢到这里来看看。

此时这片草地除了再也看不见一人，林杰静静地坐在了树下，缓缓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杰忽然感觉到一阵急促的风袭来，双眼还未睁开就下意识地向侧边一挪，躲开了他人的攻击。那人眼见着林杰躲开，依然不依不饶地又一拳袭来，直冲林杰面门。林杰双眼张开，看着这迎面而来的一拳，抬起右臂硬生生挡住。那人一击未得手，便再以另一只手袭来，一拳接一拳地袭来，而林杰见招拆招，一一挡下。

这一拳又一拳打了约莫四五十来回，最终林杰找到机会，忽然俯下身子，躲过了那人的一拳，随后他右手握拳，蓄势而出，直冲那人的胸口。

右拳在空中停滞，距离那人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而那人的双手也停在了空中，距离林杰的后背，有足足一尺。

两人就这样僵了一会儿，而后林杰绕过那人的双手，站了起来，面带一抹笑容说道：“有些进步，但，韩云你还是不行。”

“呿。”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大树。他约莫十七八岁，依然是一副少年模样，相比起林杰脸上欢悦的笑容，那人脸上则洋溢着慵懒的神态。他坐在地上，也不看林杰一眼，轻声说道：“回来了？”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也就该回来了。”林杰坐在韩云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递给韩云。韩云接过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啊？”

“从那叫翻海蛟的人身上找到的，看了一眼，是一些呼吸吐纳的心得，他或许就是练了这个，所以水性才好，才被人称作翻海蛟的吧。”林杰说道，“虽说飞炎峰上，也没有江水河流，但是你练练，调整下自己的呼吸吐纳，对自己练武也总是有些好处的。”

“无趣。”韩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依然将这书放在了自己怀中。林杰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后，懒洋洋地躺了下去。

他与韩云都是被这飞炎门掌门所捡回来的弃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密。每每林杰下山归来，总会给韩云带些东西。

他知道韩云练武天赋很好，刚刚交手一番他感觉得出，韩云约莫也是二指宗师左右的实力。但是韩云一直待在这飞炎峰上，从未与人有过死斗的经历，因此论起经验来，要比自己差太多，这也是自己可以打败他的一大原因。

因此，林杰躺在草地上看着大树粗壮的枝干，以及更远处湛蓝的晴空时，轻声说了句：“你就不打算下山去看看吗？”

“在山上在山下，有什么区别吗？”韩云平静地回应道，“山下有人，山上也有，山下有花，山上亦有，山下有飞鸟走兽，山上也能找到。山下有的山上都能有，那为何要下山呢？”

“这山下，还有江湖。”林杰轻声说着，而双眼却依然看着远处的青空，“韩云，你若不下山走一遭，永远也不知道，这江湖有多精彩。”

韩云默默无言，林杰便接着说道：“这世间，远不止我们飞炎门，更有许许多多的门派。且不说那闻名江湖已久的丐帮、禅宗以及道教，近些年来那只收女弟子的落花宫，也隐隐有欲与江湖大家一争天下的势头，那落花宫宗主虽然只有二十余岁，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还有那制作草药的百草宗，制作兵器的百炼庄，只收燕姓弟子的燕庄，看起来虽然只是些小门派，但却成了这江湖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些还只是这片土地东边的门派，以那叫一线天的山脉为界线，大陆的西边，还有许许多多的门派。虽然那些门派大多都不入主流，甚至有许多邪派，但，却也有着别样的精彩。”

“而在这片土地之外，最北的地方，还有一片冰洋。冰洋上，有一大片用铁链连起来的船只，那还有着所谓的北水南家。虽然他们鲜少踏足这片土地，却也因此而被大家所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势力。”

“除了他们这些宗门门派，还有许许多多云游在江湖的侠士隐者，哪怕只有一人，他们的名号说出来，却依然能让天下人为之一惊。”

“这些宗门，还有这些人，一同构成这偌大的江湖，韩云你难道就……”说到动情处的林杰直接坐了起来，面露兴奋之意地看向韩云。可他所见的，却是后者倚靠在那大树树干上，歪着头，双眼紧闭，气息均匀地呼吸着。似乎，韩云已经入睡了。

林杰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说了声：“罢了，罢了。”随后，他再度躺下。

他看向身边的韩云，而后，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但不论如何，总有一日，你也会不得已下山，而后踏入这个江湖的。”

他也不管韩云是否能听见。说完这句话之后，林杰躺在草地上，缓缓闭上双眼。

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林杰还是很快就陷入了熟睡中。而后，韩云慢慢张开了双眼，脸上还是挂着那慵懒的神态。

“不得已而踏入这江湖吗……”韩云反复咀嚼这句话，最终，还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少年不知愁滋味。这些事对于韩云而言，尚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他所想的，只是趁着现在春日正好，懒散而又惬意地睡上一会儿。至于那些明日事，权且留到明日再谈吧。

韩云再度闭上双眼，而后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