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玄幻 > 大不列颠之影 > 第二十章 烟火气里的惠斯通和黑斯廷斯

大不列颠之影 第二十章 烟火气里的惠斯通和黑斯廷斯

作者:趋时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8-13 23:34:51 来源:平板电子书

凌晨两点半,在世界上的绝大部分城市,这个时间被称作午夜。但是在伦敦,这不仅仅是午夜,更是第二天的起点。

当莫斯科陷入寂静,当彼得堡随风潜入波罗的海的梦乡,当哥廷根的博士生还在为了明天的论文答辩通宵达旦的时候,伦敦中心的考文特花园市场上已经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周边的街道上聚集了一排排马车、货车和蔬果小贩的手推车,空气中满是炭火、泥土、湿菜叶和早熟苹果的气味,混杂着一丝人声渐起的躁动。

酒馆上层的窗里亮起灯光,这不是市民们准备休息,酒馆将要打烊的预兆,而是老板正在准备开张。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车道堵塞,车辆迅速地填满主干道路的景象再有一个小时就会重现。

在太阳从泰晤士河的河面上升起之前,郊区通向伦敦的道路上已经塞满了马车、运送货物的推车和为了生计而忙碌的男男女女们。

他们头上顶着沉重的水果篮,从几英里外的富勒姆或者泰晤士河西南的蔬果园出发,迈向皮卡迪利广场,途径格林公园,朝着考文特花园市场走去。

人群之中除了菜农和小商贩以外,还有许多仰仗早市生活的人。

咖啡摊的摊主肩上挑着装咖啡罐的担子,小罐子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火光在逐渐消散的夜色中闪烁着。

屠夫的轻便马车嘎吱嘎吱地经过,紧随其后的是往来于城市与郊区的公共马车,男人们挤在车里睡眼惺忪的打着盹,再往后便是酿酒商手下又高又壮的车夫了,脏兮兮的夹克和皮裤以及头上的红色软帽是他们的标志性扮相。

虽然大伙儿都一股脑的在往市区赶,但是考文特花园市场最早出现的人永远是咖啡摊的摊主们。

在欧洲大陆,居家开伙绝对是比在外用餐更加经济实惠的选择。

但是别忘了,这里是伦敦,因此这里的情况与欧洲截然相反。

伦敦的多数工人都住在狭窄的公寓单间里,没有自己的房子。虽然他们可以使用公用厨房,但大部分人最多只会用房间里的壁炉,在上班前把水烧上。在家里没人的时候烧火是非常奢侈的,这不仅费钱,也费时间。

在工人阶级的住所里,水向来是稀缺商品,虽然伦敦已经出现早期的商业水务公司了,但是这不代表每个人都能享受到自来水服务。

因为并非所有房子里都有自来水管道,而即便是那些有管道的人家也未必会经常饮用自来水,比如亚瑟,他就从来不喝家里的自来水。

这并不是因为他自从多了个爵士的头衔后,对于饮料的要求变高了,而是因为伦敦自来水的质量实在是一言难尽。

伦敦市面上的十几家自来水公司的水源地各不相同,有的甚至直接从污染严重的泰晤士河下游取水,而且全都没有经过现代意义上的净化,因此其中自然会掺杂不少人类与动物的排泄物、工业废水乃至于来源不明的尸体等等。

因此,水质参差不齐、污染严重在伦敦都属于常见现象,更糟糕的是,即便品质已经差到家了,偏偏水供应还经常不稳定,有时甚至一周只有几个小时的供水。

像是亚瑟这样在伦敦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深受其害,更别提那些连自来水都喝不上的工人们。

对于工人家庭来说,最近的水源是街头的水泵,但是这些水泵与自来水服务同样优秀,也是一周只有几个小时的供水时长。

而工人家庭又普遍缺乏储藏空间,饱受害虫侵袭,只能买得起少量食物,这些因素意味着,过夜储藏食物甚至茶叶都不容易。因而工人们在一觉睡醒后,选择在上班路上喝杯热茶、吃口早餐几乎也就成了必然选择。

咖啡摊的摊主们也都知道,在黑暗和寒冷的伦敦清晨起床后,顾客们最看重的是咖啡和茶水的温度,然后才是浓度和甜度,得让他们的手被杯子焐暖,身体被滚热的茶水激活,这样子你的生意才能好做。

因此,虽然大部分咖啡摊都非常简陋,有些是一张板搭在两个锯木架上,有些是手推车上装着板凳、台子,但是无一例外的,摊主们都会在摊位前摆上一个火烧的旺旺的炭火炉,有条件的甚至会装备上一座外接铜龙头的小型锡制热水锅炉。

如果摊位上再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帆布帐篷那就再好不过了,帐篷里点上灯,桌上盖着布,在上面摆满杯子和碟子,再取几个最大最气派的碟子摆上面包、蛋糕和黄油。

就这样,不出十五分钟,一个19世纪伦敦网红咖啡摊就能准备好迎接顾客了。

摊主刚刚把东西陈设好,还不等喘口气,便看见有客人撩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来。

这位客人披着一件厚呢斗篷,手中拎着一把黑色的橡木手杖,他摘下手套,坐在摊位边的木凳上,拍了拍斗篷上的雾珠,熟练地招手点餐:“一杯红茶,一份两薄。茶要滚,面包要焦。”

两薄是咖啡摊上最畅销的套餐,也是工人阶级的最爱。

两片薄薄的面包夹着黄油端上了桌,别看分量不大,顾客们可全指着它们满足一早上忙碌工作的能量呢。

这样一份套餐,在西区和金融城售价一便士。但是如果是在西印度码头,则要便宜上50%。

“早安,先生。”摊主笑了笑,转身用一把破旧银夹将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面包从炭火边取出,放到瓷盘上,再舀上一小块黄油:“今儿的黄油是昨晚上才送来的,我们乡下的奶农自己打的,不掺水。”

亚瑟接过瓷杯,茶水热得烫手,正合他的意。

左右无事,摊主站在一旁和他聊起了天:“您这是刚下工,还是待会儿接班?”

自从离开苏格兰场的一线,不再需要值夜班后,亚瑟已经好久没听过“下工”和“接班”这两个词儿了。

不过倒也不怪摊主会这么问,因为这个点会光顾咖啡摊的,一般只有下夜班和上早班的工人,当然,偶尔也会碰见几个巡夜打更的条子。

亚瑟轻轻点了点头:“一会儿接班。您这是刚出摊?”

摊主乐呵呵地笑了笑,手上也没停着,给旁边新来的顾客斟着水:“哪能说是刚出摊啊!像我这样的,天还没亮就得起来烧水,不然来晚了,摊位都给抢了去。现在伦敦这摊口子,可是比剥橙子还紧俏呢。”

“今天的人气看着不错。”亚瑟用匙子搅了搅茶水,望着帐篷外渐渐多起来的人影:“多半是因为昨晚的那场风停了。”

摊主顺着他的话头接道:“可不是嘛,一到暖和点儿的天气,菜贩子就好干活了。这天要是一结冰,菜都冻成石头疙瘩,卖也卖不出去。”

亚瑟看到帐篷外边站着两个衣着单薄、身材纤弱、眼中满怀期待的年轻工人,于是便开口冲摊主打了声招呼:“烦请给那两位先生来杯热的,账单记在我这里。”

摊主正将茶壶放回炭炉,听见亚瑟的话,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好嘞,先生。”

没有特别的赞许,也没有出声规劝,而是像看见了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情,因为这种情况基本隔三差五就能见到一次,算是咖啡摊上的一种“潜规则”。

虽然光顾这里的基本都是没什么钱的工人阶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伦敦工人好像普遍认为,给那些更困难的人买杯热茶也不会让自己变得更穷,所以如果哪天心情好,谁都有可能会请那些正巧手头吃紧的倒霉蛋喝一杯。

只不过对于亚瑟来说,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咖啡摊请别人吃东西。

这倒不是因为他吝啬,而是因为从前他来的时候都穿着苏格兰场的制服,警察在街头从来都是不受欢迎的,尤其是你还可以经常在这里碰见许多从事不法工作的人士。

根据亚瑟的经验,凡是在2点30到5点之间出现在咖啡摊的女人,有九成的可能性是流莺,当然了,流莺这种文绉绉的说法是议会专用的。在咖啡摊上,大伙儿通常把她们称作“不幸的女孩儿”。

另一种比较容易辨认的潜在犯罪者则是醉鬼,两点半到五点同样是他们出没的时间段。

但是相较于醉鬼,亚瑟还是更喜欢与“不幸的女孩儿”们打交道,因为前者明显比后者更具危险性,酒精常常会使得那帮五大三粗的汉子失去基本的判断力,进而使得他们突发奇想,脑袋里突然蹦出些诸如公然袭警之类的蠢主意。

亚瑟刚入职苏格兰场时就曾经吃过一次亏,如果那次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准就得被那几个醉鬼拿凳子狠狠地揍一顿了。

自那以后,亚瑟每次夜晚出勤必定要随身携带警官刀,毕竟你和醉鬼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回忆起几年前的苏格兰场夜巡经历,亚瑟能记得起的事情不算太多,因为那时候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想着赶紧吃完早餐回家倒头大睡,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路边的风景。

因为哪怕是街头散步,让你连续走上十四个小时,也足以杀死你想做其他事的念头。

那个时候,亚瑟最羡慕的就是那群在金融城工作的办事员了。

大约早上七点钟,你就可以看见一群套着豆绿色、橘黄色和玫瑰粉色手套,穿着深红色的背带和绣着大丽花的衬衫,别着万花筒式的衬衫装饰扣的年轻职员们在大街上经过,他们从萨默斯、卡姆登、伊斯林顿和本顿维尔等地区涌入金融城、法院街和律师会馆。

而这些年轻职员的前辈们,那群中年办事员则大多戴着白色领巾、身着黑色外套稳步前进,只不过在亚瑟的眼里,这帮中年人要远比年轻人更虚伪,他们明明认识迎面走来的每一个人,因为除了周日以外,过去的20年里他们每天都能见面,但是这帮中年人却从来不会和任何人打招呼,甚至连一声早安都不问候。

亚瑟脑袋里胡思乱想,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仅仅是在咖啡摊上坐了一会儿,他就又从不可一世的亚瑟·黑斯廷斯爵士迅速变回那个满腹牢骚的伦敦小市民了。

亚瑟刚把茶杯搁下,帐篷门帘忽然被人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探了进来,紧接着钻进来一位身形纤瘦、神色紧张的男人。

来人一身灰色呢大衣,鼻梁上挂着一副圆框眼镜,帽檐压得极低,像是担心被人认出来似的。

他的脚步非常轻,却又显得极不自在,眼神飞快地扫过帐篷里的人,一边开口便是一阵低声的抱怨:“天杀的!你到底为什么非得挑这种地方、这种时间见面?凌晨四点,街头摊子,我刚才差点被一个醉汉吐了一身!”

亚瑟朝他身边的凳子一指,懒洋洋地回应道:“这还不是为了照顾你吗?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喧闹和舒服。坐吧,这里是伦敦最自由的地方。没有考官,没有主教,没有听众,没有学院理事会,更没有苏格兰场探员,最多有一个前任的。”

惠斯通警惕地扫了一眼邻桌那几个打着盹的顾客,又看了眼炭炉边蜷在一起取暖的几条狗,终于小心地坐下了。

他的手始终紧张地扣在自己的拐杖头上,好像这不是什么走路用的工具,而是一根能在社交场合撑起自信心的支柱:“我……我以为你会约我去俱乐部,至少是书店、编辑部,或者,哪怕你约我是邮局见面呢。”

“放心,你在他们眼里顶多是个来买‘不幸女孩儿’香水样本的化学家。”

“亚瑟!”

亚瑟朝摊主招手道:“再来两杯红茶,两份两薄。”

“我不饿!”

“谁说这是给你点的了?我今天胃口好。”

惠斯通吹胡子瞪眼道:“你大清早把我叫出来,这是打算连一份早饭都不请我吃吗?”

“你不是不饿吗?”

“我可以不吃,但是你不能不点。”惠斯通一拍桌子,把碳炉边的狗都吓了一跳:“我要的是个态度!”

亚瑟差点被茶水呛到,他咳了一声,举手投降:“好好好,谁让您是查尔斯·惠斯通呢?皇家学会成员,伟大的留声机发明者,不列颠光学、声学和电磁学领域的泰斗,一早被我拉出来吹冷风,哪有不给您点早餐的道理?来,先生,再加一份双薄,老样子,面包得焦点,茶要滚烫的。”

惠斯通闻言猛地又一拍桌:“两份!咱们俩要平起平坐!”

摊主在那边笑得直抹围裙:“知道啦,两位先生聊得真热闹,早说要吵架,我今天就该多摆几张凳子,您二位一人坐一桌。”

“我们这不叫吵架。”亚瑟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这是交流研究成果。”

“你那套警探嘴脸也能叫研究成果?顶多算是装腔作势。”

惠斯通一撇嘴,接过红茶时还特意把杯托转了半圈,像在确认亚瑟是否动过手脚:“不过……这茶还不错。真要让我喝苏格兰场监室里那种自来水泡出来的洗脚茶,我现在调头就走。”

亚瑟靠在凳子上,微微一笑,眼神透过升腾的热汽打量着对面的老朋友。

他知道惠斯通这种人,不能劝,不能逼,必须得拐着弯、抹着角、藏着钩,一点点的让他上套。

“你以前没这么讲究茶水的。”亚瑟慢悠悠道:“我记得有次你在我办公室里喝下了一整壶冷掉的、里头飘着烟灰的隔夜茶,事后还跟我说,水温对实验不构成影响。”

惠斯通把脸一拉:“那是你不让我走!你当时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解释清楚那份留声机转录后造成的误差,就要把我关进苏格兰场里去协助调查。”

亚瑟直喊冤枉:“查尔斯,我可没说过要把你关进苏格兰场,我只说了要你协助调查。”

“你的协助调查和关进苏格兰场到底有什么区别?你别说你不知道!”惠斯通掰着手指翻旧账:“还有那一次,半夜三点钟,你把我从家里叫到刑侦部,说要我分析一张‘疑似英国雅各宾的起义情报’,结果是什么?你只是想验证你新编写的加密语言究竟有没有人能够看懂!”

“你看你,又急。”亚瑟笑呵呵的安慰道:“查尔斯,你要知道,你可是第一个敢在苏格兰场门口说‘下次再敢惹我,我就去议会申诉’的人,后来我那几个下属说我被你吓得三天都不敢敲你的门了。”

“是啊!”惠斯通都被气笑了:“所以你才让他们第四天再上门,是吧?”

亚瑟忍俊不禁,把面包撕成两半,递出一块:“来,吃完这顿饭,就当咱们和解了。”

“凭什么?”惠斯通简直恨不得把面包糊在亚瑟的脸上:“你派人把我绑去哥廷根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亚瑟闻言,不由得叹气道:“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所以……查尔斯,我这刚回伦敦不久,不就立马来给你赔罪了吗?”

“就只有嘴上说说?”

亚瑟沉吟片刻:“那按你说,我应该为你做点什么呢?”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