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 第九十章 寻得情魄

听罢川弦的回答，子雅仙子也正巧自一边出现，那模糊的影子里她似用惋惜地眼神看了看我，又与川弦道：“我前世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孩子……”

川弦淡然不语，只看着她道：“救或不救都由你抉择。”

我愣了愣，没想到川弦还是个这么强势之人，虽然在洛尘身上也有强势，却并不会如此锋芒毕露。

子雅显然也没意料他会说出这话来，不禁也是一顿，既然叹了叹，转而问我：“他倒是将你忘得彻底了，你可还要救他？”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你这……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我摇摇头：“洛尘喜欢过我的。”

子雅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救他就是。”说着，她转身边走边道：“你们与我来吧，带上凤凰坠，小菩提，你可要准备好，这一次融入三魄，你也要遭不少苦难。”

“我不怕。”

子雅不言，领着我们不知往哪儿去。而我由折兰带着，走入了一处幽静，他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儿是竹境，没猜错的话川弦的三魄应该会在流连，小菩提，到了子时我会打开残魂道，你带着凤凰坠与我一起进去找他。在冥道里将他融入凤凰坠，但要千万小心，过了时间我们可能会进入过去的时间，就都回不来了。”

我点头，此时要做的便是静待子时打开残魂道。

这会儿离子时其实也不过一个半时辰的样子，子雅将我带到一边坐着，让我先休息会儿，我依言打了个盹。

不过这一打盹就想起往昔之事来，心里欢喜苦涩一并涌出来让人着实难受。

子雅将我唤醒后我一眼便见到了身边的白色身影，可他依旧一身清冷，与方才梦中的模样仿若两人。

“我们该进入残魂道了。”子雅说。

我点点头，只见她在前边施了法，在那竹境里边开出一道门来。

此时川弦过来牵着我，轻声道：“走吧，待会儿切记小心。”

我只觉心头一酸，咬唇应了。

入了残魂道，里边的景物似乎与方才的竹境并无多少差别，不过我这会儿也看不大清晰，想来还是不太一样的。

子雅小声道：“这里边住的都是散了的魂魄，他们各自在自己往日还活着的时间里，小心些，别被其他莫名的魂魄发现了。”

说罢，我们便小心翼翼地开始四处寻找川弦的魂魄。

走了会儿，子雅又问川弦道：“既然是自己的魂魄，你应该能够感觉得到才是。”

川弦顿了会儿，也不知指着哪个方向说了一声：“那边。”

如此两人便带着我拐了几个弯走了段路，接着似乎找到了川弦留在这儿的三魄。

子雅便说：“小菩提，你去带他过来。”

我愣了愣：“为何是我？那会儿他还不认得我呢。”

“这魂魄还得你去收，自然要你去。”

我无奈，点头摸索着向她所说的方向走去。

走了会儿，便听得川弦的声音温和道：“你是什么人？”

我怔了怔，没想到这会儿川弦竟是如此温和了，倒是像极了往日的洛尘。

“我……我叫灵若，我是来找你的。”

“灵若？你是菩提子吗？”

“嗯……我是。”我顿了会儿，觉着这个川弦有人情味儿许多，不似那三魂一般淡漠，着实让人奇怪。“唔……川弦天尊，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嗯？”川弦轻轻笑了笑，“小灵若，你倒是说说，你要带我回哪儿去？”

“这……”我也迷惑了，又为他那一声“小灵若”怔然，好半响才回他：“自然是回天界去，你如今……”

“如今散了魂魄，需要再凝聚是不是？”

“啊……你知道啊。”

他失笑：“我自己的身子，当然是清楚得很。小灵若，天界并非我的家，你若要带我回去，便应该是带我回家才是。”

“这……可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儿啊。”

“那为何是你呢？”

“嗯？”

“为何会是你来寻我的魂魄？你可知道，为他人寻找魂魄的人，若非至亲便是只爱，小灵若，你是我的至亲，还是至爱？”

我觉着脸上微微发热，一时支吾着没有回答。

川弦也不着急，等我好一会儿方才说：“你已生了执念，这执念……可是我？”

我也无惊讶，只是心中微微失落失望，只垂首点了点头。

川弦却似乎十分欢喜，笑声越发清朗：“如今你已回不去离恨天了，正巧我是个无家可归的神仙，不如我们两人凑一对。这样往后你便跟着我，我给你住处，你当我的娘子，我便也有了归处。如此，你可答应？”

我怔愣了许久，说不出话来。方要开口，却是如鲠在喉，满面泪水。

“我……”

“小灵若……”川弦似是轻叹了声，温暖的手覆在我脸上，继而柔声劝道：“莫哭了，你哭得为夫心都疼了……”

我怔然，这话着实像是南宫那颇有些无赖的性子说出来的。川弦这一言，令我又是惊讶又是难受，竟是忘了欢喜。

“你不欢喜么？”他问。

我摇摇头：“自是欢喜的……只是我……”

我想告诉他，我已经许了别人，不可能与他在一起的了，可偏生这话却说不出来，想来就是存个幻想也是让人快乐的。

“你如何？”川弦又拉了我的手，“我定是将你忘了，往后定要一道补回来才是。”

我咬着唇点点头，又哽咽道：“你要融入凤凰琉璃坠里，我才能将你带走，我们时间不多。”

川弦轻声笑着：“好。”

这厢说罢，川弦却忽然拉着我迅速逃离，我不知所措的跟着他，却不知究竟是为何。

“川弦……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边跑边喘着气问他。

川弦却是不言，直到他停下了，方才拉着我说：“小灵若，你可愿意一直与我在一起？”

我愣了愣，点点头：“我自然想与你在一起的……”

“那就不要离开。”

我迷惑得无法回答，为何他要说这番话？

川弦又拉着我道：“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这……自然……”

“那就不要离开了，留在这里，我们依旧能一起过上好一段时间……”

我这被他越说越迷糊了，“川弦，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川弦苦笑道：“你唤我川弦倒也不错，但你可知道，实则我是他的情魄，所以能觉察出他这份感情来，若是我回到他体内，怕是就要完全忘了你，让你受苦了。”

“可你总要回去的，若你这般，过不了多久就真的要完全消散了……”

“那又如何呢……”他拉着我，“小灵若，你为我已经成了游魂，我们便一起消散了又如何呢？你真的愿意我回去，成为以往那个无情无爱淡漠清冷的川弦，你当真愿意我待你如生人，或是与别人在一起么……”

“我不知道……”我垂下头来，无法言语了。川弦说的没错，倘若他真的融入自己的魂魄之中，怕是要变回那三魂的模样，待我陌生又冷淡。这些天他的举动已让我心塞不已，想到以后他不仅要如此待我，还要娶了别人，又令我怎能受得住……可是我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要找回他，让他成为原来的那个川弦，哪怕他会将我完全忘了。其实想来，他若不记得我倒是件好事儿，总归我还是要去荒芜之境里找空界的，他已将我许了人了，我也不可能真的与川弦在一块儿。这般相忘于江湖，倒是极好的结局。

“川弦，你与我回去吧……”我拉着他，“我来就是为了找你的，只要你能重生，不论往后如何，都没关系……就是你会将我给完全忘了也没事儿，这执念生在我身上，只要我记得你就好了……”

川弦默了好一会儿，继而道：“小灵若……”

“川弦！”

我一惊，是子雅他们追过来了。

“小灵若……”

川弦渐渐松开了我的手，声音也变得十分虚弱无奈，我知道是子雅施了法将他困住。我努力睁开眼睛去看他，却仍旧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轮廓。

此时子雅来到我身边，急急地说：“灵若，我们不能再耽误了，再过半个时辰残魂道的门就会关闭，到时候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我点点头，却只听得川弦道：“小灵若……你看不到我是不是……别担心，我看得清楚你的，你过来些，让我再多看你一会儿，我会努力记着你的模样，到时便是真正的川弦回来了，也让他记着你些……”

我眼睛里不断涌出热泪，忙走到川弦身边。此时他的三魂却道：“她只是一道情劫罢了，不该执念。便是你记着她，我也会让你忘了的。”

我心里更疼了，抓到了川弦的手便紧紧拉着他，哽咽道：“待会儿会有些疼，你别怕。”

川弦笑着说：“小灵若，你终究还是不愿与我一起么……”

我痛哭起来：“我怎会不愿，可你只是他的情魄。我所爱并非只有他这一魄，倘若因为你的执着令他无法重生，你让我如何是好……”

川弦轻叹：“罢了，我知道了，小灵若，你要记得，他是喜欢过你的。”

我狠狠点头：“我记得我记得……”

这番说罢，川弦的身子便开始被烈火灼烧，又将经历一次浴火涅槃。他要松开我的手，可我不愿，便是手上也感觉到那般灼烧的痛楚也不愿松开……

“灵若！”子雅喊着我的名字，要让我放开他，可我仍旧摇头。

“你这样是要与他一起融入凤凰坠中么！”三魂冷冷地道，又将我拉开到一边。

可我还是听到了，在他化为灰烬的那一瞬，川弦轻轻唤我“小灵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