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知为何，空界并未如约来找我，于是这些天，我没有能力自行离开便只得呆在南泽神域。每天听仙子们说起川弦与倾颜每日如何一起游山玩水，如何计划婚宴之事。而川弦待倾颜又如何关怀备至，如何倾尽温柔。

有时我受不住了，便会自己躲进房里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

这日正是他们大婚的时候，丫鬟一早就拉着我让我试衣服和首饰，试过许多，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如何也抵不过倾颜的美貌啊。

“小姐穿这身衣裳真是好看呢。”丫鬟称赞着，我却并无欢喜之感。

“好看有什么用呢，我自己也见不着，那人也见不着……”我叹道，“这衣服穿得我很不舒服，还是换下吧，我就穿自个儿那一身衣裳好了。”

“这怎么能行！？您可是上座，到时候一身白衣去了，还不让人笑话吗！？”

我愣了愣，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这会儿我倒是连自己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那你告诉倾颜神女，就说我不需要上座，本来我就是失了双目的人，何况这会儿也没有备个礼物什么的。不是有辱上座的那些客人么，你与她说吧，想必她也能够理解的。”

丫鬟为难了：“可是……此事还需得天尊同意才是，便是神女答应了，也不知天尊那儿……”

“神女都答应了，天尊那么宠爱她，怎会不答应呢？”我挥了挥手，“快帮我换下这身衣服，让人去与神女说了吧，不然晚上可真要安排不过来了。”

丫鬟又踌躇了会儿，应了声去了。

待得晚上，虽然见不到，但我也能感受到四周张灯结彩的架势，还有那欢笑喧闹之声不绝于耳。想必今日是极为热闹的，天尊大喜，怎能不热闹呢。

走着走着，忽听得有人惊呼：“灵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没有个人陪着你吗！？”

我笑笑：“无碍，这里的路听宽敞，走不丢的。”

忆槿又叹：“为何你还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

“我也不知道，空界并未来找过我。”

忆槿又欢喜起来：“如此说来，你还与折兰在一起！？那折兰人呢！？”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默了半响，也不知该与她说什么才好。

这时忆槿又拉着我边走边道：“看来他是自个儿高兴去了吧！”她哼了哼，有些不满：“我带你去找他算账！”

我拉着忆槿：“不必了，他不在这儿。”

忆槿疑惑道：“不在这儿？那他去哪儿了？他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呢！？”

我没法和她解释，好在忆槿也不追究，又换了话题：“说来也是奇怪，怎么天尊忽然就回来了呢？我还以为他……他再也回不来了呢。”

我不言，只默默跟着她。

忽然有个声音笑道：“此事倒还多亏了灵若姑娘。”

忆槿一喜，松开我去那人说话了：“雾曦姑姑，您怎么没陪着倾颜啊？”

这雾曦便道：“她这都嫁人了，我才懒得陪呢。”说着，又来到我面前，“真是要多谢灵若姑娘，若不是你，我们家倾颜怕真是要守着那琉璃盏等一辈子了。”

原来是倾颜的母亲。

我摇头：“您言重了。”

忆槿又惊道：“是灵若救了天尊！？这事儿到底……”

雾曦笑着打断她说：“灵若姑娘不顾自己性命救了天尊，要谢她的可不止我一人呢。”

忆槿默然，又与雾曦道：“姑姑您忙，灵若这独自一人的我得好好照顾她，就先带她四处走走熟悉一下。”

雾曦也不难为，只笑笑就离去了。

此时院中无人，这欢闹之声在不远处弥漫。

忆槿拉着我，甚是严肃地问：“灵若，为什么救天尊的人是你！？”

我苦笑：“重要吗？现在天尊回来了，便是最好。”

“那你与折兰……”

“自然不是真的。”我轻叹，“忆槿，其实真正救了川弦的，是折兰。可是谁又记得他呢……这会儿我虽记着，可过不久也会忘得干净。现在，怕是只有逢姬她一人……”

我说着，想到逢姬此刻应在某处黯然痛苦就难以忍受的落泪。她较之于我是更为悲哀的，至少川弦还活着，他还是幸福的。可是折兰，折兰再也回不来了，甚至于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们……

“折兰救了川弦？你是说折兰他……”

忆槿也不敢猜想下去，但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结局。

我只是默然点头，复又叹道：“忆槿，如果你尚念着我们有一丝情意，就带我离开这儿吧。”

“现在吗？”

“自然是现在，难道你要我继续听着川弦和倾颜是如何幸福长久的吗？”

忆槿拉了我的手，默了许久终是沉沉一叹：“早知如此，我就……我就应该一直跟着你的，至少有人保护你，折兰也不会如此了。”

“此事不怨你，我只想快些离开，这几天听到的都是有关川弦和倾颜的事。真是让我生不如死……”

“好，我这就带你走！”忆槿说的痛苦，可是转身就被人给拦住了。

“忆槿，灵若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呢？今天可是倾颜和天尊大婚，少了你们可不行啊！”

来人的声音我仍旧不认得，忆槿似也有些难为了，只干干笑道：“天后说笑，我们能去哪儿啊，不过觉得那边太吵了四处逛逛罢了。”

天后笑道：“我也不过是打趣罢了，你们一个是倾颜挚友，一个是川弦的恩人。能跑哪儿去呢。”她默了会儿，又道：“这会儿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若我们一起去宴会上看看吧。”

说着，忆槿就拉了我与天后一道走向繁华之中。

天后这厢边走边道：“我们原先还道川弦一向冷清，唯独待倾颜不同些，果真他是对倾颜上心了，这一次情劫倒也成就了件好事儿。不过这些时间却苦了倾颜这孩子，一直被关在南泽神域里，天天守着那琉璃盏，日思夜想的，人都瘦了好几圈。幸而川弦还是回来了，还看清了自己对倾颜的心思。果真是福不是祸啊。”

忆槿跟着搭了几句腔，而我却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低着头期盼自己不被发现。

可惜事与愿违，天后与忆槿说了几句又注意到我。

“灵若，他们只说是你救了川弦，我却还不知道是怎么救的呢。川弦散去魂魄后天帝也忧虑了许久，可天界也没人知道这能让魂魄凝聚回来的法子，你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啊？”

我忽然觉得喉中有些干哑，便只是轻声答道：“佛界有一法为涅槃，我便是以此救回天尊的。”

天后沉吟了声，又道：“这法子我还真没有听闻过，想必是佛界不外传的吧。”

“是。”

天后似是要问个究竟，又与我说：“那你可能说说此间经过？我自听闻之后都很是震惊，没想到川弦会为你这菩提子所救。”

“这本就是佛法，自然要有佛界的人来施。不过其余灵若也不方便多说，还望天后见谅。”

天后这才打住问题，笑笑道：“自然，你们佛界向来清静不与世相争，此番还是我多言了。”

“天后言重了。”我也客套了一句。

天后便是笑笑不再多说。不过我们也已经来到了坐席处，天后是上上座，自然由人请去了。而我自己放弃了上座，就索性与忆槿一道随意选了地方坐下。

不多久身边的座位也渐渐坐下宾客，忆槿与我说了会儿话，我心中苦痛着实无力回她，但这会儿也没人与她说话。因而忆槿边自己选点心吃去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宾客忽然安静下来，继而又发出一阵欢腾之声。

忆槿握着我的手，有些担忧地说：“他们来了。”

我点点头，又垂首不言。总归这儿的宾客这么多，我们又躲在普通席位上，想必不会被发现的。何况就是被发现了又如何，我看不到倾颜的嗤笑，也看不到川弦的淡漠和愧疚。这一切，本就与我毫无关系。所以我此刻看得见或者看不见，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而我仍能感觉得到，周围的一片喜庆，似乎唯有我与之格格不入。甚至我能想象出，此时所有人都身着华丽鲜艳，而川弦与倾颜更是身着彩翼，唯独我，一身素色白衣，一身清冽孤寂。但即便是这般，也没有人看得到我，也没有人会在意我这一身的孤独与惶恐不安，没有人会知道我此刻心里犹如在烈火中煎熬，正如那时川弦所受的痛苦。

“灵若……”

忆槿拉了拉我的手，似乎想要安慰却又找不到言语。好像时间又回到了当初在人间的时候，不同的是，这次川弦会长长久久的和倾颜在一起，也再不会与我说，他在等我，他要带我回家了。

于是我淡淡一笑，我说：“忆槿，我没事。”

忆槿轻叹一声，此时那边又传来他们拜堂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