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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250章 灵堂与未亡

作者:控制变量法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2-11 00:36:23 来源:平板电子书

紫微斗数108颗天星。佛有108种烦恼。种种原因促使长安营造成了一零八棋盘格局。曲江池就是凿出来避数的。全城排列和谐,是坊里制下最具工艺的城市。

顶级权贵多在北阙太极、大明宫城一带,然后是宣平、宣阳一片。受汉影响所致,即所谓“宣平之贵里”。在这片住过的有郭元振、高仙芝、杨国忠等等。张义潮入朝,当时给他办的宅子也在宣阳。整体格局东贵西富,北实南虚。在长寿里的元载甚至被老虎上过门。一方面足见古代虎患之严重,一方面也能看出西南实在不咋滴。

太平公主故居和至德女冠观在北阙兴道里。司徒刘崇望也住在北阙的光德里,人称光德刘公。这些都是路人皆知的。但鲜有人了解,朱温老婆的少女时代也是在宣阳度过。

圣人缓缓打出一个?

“你不是朱三的老乡,宋州人吗。”

“我在长安长大。”

兜兜转转半生,她又回到了这里。她还不是名动中原的大美女的时候,便跟着张蕤在宣阳晨鼓暮钟,直到十五岁那年父亲赴任宋州。掐指算来,离开已有十八年之久。

记得当时满心愁苦,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阴差阳错,十八年后又回来了。

这……

“那你是京兆人了?”圣人问。

“………范阳张氏。”

原来是燕女啊………我说怎么会有接近一米八,一百三十斤的大马,每每抱在身上压得俺浑身发麻几乎喘不过气。一边回味天后独特的体味,毛茸茸的扎脸毛发,令人窒息的挺立胸膛:“张纯、张举和你什么关系?汉末那个。”

“张氏源姬。少昊第五子。周宣王时有卿士张仲,其后裔事晋为大夫,至三家分晋,张氏仕韩。韩相张开地生平。平生良。张良生不疑…………胤生皓,为汉顺帝司空,世居蜀地犍为。皓生宇,为范阳太守,遂移居燕。其孙孟成生平,平生华,为晋司空。”天后表情木然,如数家珍:“……所以,纯、举虽然是范阳人,却和我没关系。”

圣人点了点头。这女人,知识储备过于恐怖。

“张华之后呢,怎么有的天后?”

“那可太复杂了。”天后脚步漫漫:“张华长子张祎生舆,永嘉渡江。其后张惠仕宋濮阳太守。舆次子张安之徙居襄阳,就有了襄阳张氏,张柬之便是他后人。”

涨姿势了。听到后半段,圣人摸着下巴,面露疑惑:“惠?天后闺名犯祖呀。”

“不在五服,无所谓。”清静幽静的林荫小道上,两人并肩走着:“亡父一脉是张华次子张韪。八王之乱,张华父子见害司马伦。随后祎子下江南,韪子返范阳…………大中七年,亡父进京赶考。九年得官。十年与母郭氏婚姻。最开始生的儿子,夭折了。咸通三年有的我。乾符四年,以吏部侍郎持节宋州………”

唐代刺史全称:使持节某州诸军事某州刺史。

符合李某的推理。宋州属十大上州,刺史位比从三品,朝官外放,至少得四品职官。张父以吏部侍郎外放,应是恶了田令孜。吏部侍郎虽不如明清时显赫,但前程比刺史更有希望。运气好以本官拜相,熬熬资历做到首相,三公就有了。

万幸,这没发生。

“广明元年,为同州军所害。”

“可怜。”圣人感同身受的唉了一声:“看来我做了件好事嘞。恶畜被我杀了数千,剩下的全在恶人军当秃子瘸腿,你不谢谢我?”

天后侧头看着他,两人一齐笑了。

明媚而真诚的笑容绽放开,让圣人眼眸一深。

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会心的笑。矜持,腼腆,羞涩,而阳光………那张横扫天仙的无敌容颜在笑容下更显艳丽出落,顾盼生姿。再加上那一身颇具韵味、神圣、不可亵渎之感的白衣、紫帔、朦胧白幅巾,如同一幅原本鲜艳绚烂而褪去颜色的古代壁画被复了神彩与灵性。

阿赵,南宫,各位夫人,家人们,不是我李七喜欢穿破鞋,乱搞男女关系,说我当舔狗更是无稽之谈……好吧,看来这个事确实让她非常开心。

见圣人眼睛又直了的趋势,怕他把人当街按倒白日宣淫,天后转回螓首,掩起瓠犀,微微低下头。白衣上部明显涌动了几下,貌似道心起了变化,在调整心情。

长久的沉默。

圣人随口挑起新话题:“我听你说在修仙。我后宫不少女眷也沉迷此道。宪宗,王镕,高骈,王从训,没藏乞祺,李瓒………也修仙。韩偓言之凿凿,东海之外有三仙山,张道陵在鹤鸣山骑鹤入天门………难道真有成仙一说?”

“假的……”闻言,天后抬头看着天空:“仙………不但我,大概谁也难了。”

“为什么?”

天后很肯定的解释:“大荒西经,国语,太史公说过了。天人道已经在三代前完全关闭了……人间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飞升。包括天子,也包括贵贱生灵。列圣告哀使所谓的灵山将卜,仙驾上升,只是自欺欺人的美好幻想。”

“天人道?这不是禅门说法吗?”圣人像个问题宝宝:“道宗修仙,为什么用禅宗的词?”

“没错。天人、人间、地狱、阿修罗、畜生、饿鬼,即是婆罗门播扬的三善三恶轮回六道。”天后点头:“魏晋以来,道、儒、释融合互补。南北朝时候,有识苦思治术,三教合一进入高潮。就有了圣唐肇建后,高祖‘三教虽异,善归一揆’的论断。”

“所以慧能说,常住不倦,名之曰道,道胎佛性。”

“所以僧人得道,从来称得道高僧,而不是得佛高僧。”

“道有禅俗,禅也法道。”

“一说到佛道,众生就不由自主联想到两家教宗,但其实与二教并无关联。上至周天神魔,下到生人,都可以有佛性,有道胎,都可以见性心素,成佛得道。故有云,佛本是道…………”

她的神态变得认真而深邃,还隐隐流露出一股谪仙般的威严。

只能说有些人注定是时代主角。这时候民智未开,没受过教育的与读过书的,半灌水和大佬,几乎一眼就能区别出来。而这个基本靠自学的时代,学问、见识能深厚、多广到这个程度,且能融会贯通,能把领悟的东西浅显易懂描述出,就是大儒、高僧。

与时下、后世经过刻意包装、培训的女人不同,无论怎么掩饰,那些女人都有着欲望、烂俗或铜臭的气息,身体干净着,心却肮脏无比。现在看着天后,圣人觉得一切犹如身在水墨画中。她撑着伞,漫步在这寂冷的宣阳雨巷。避过淅沥沥的屋檐,转过深红、漆黑的门扉……

圣人伸出手,接近她,与她十指相扣。

后者并未反抗。

还是那副淡淡的什么都无趣的模样。

“贞娘,你一个女人读这么多书…………………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天地只有一叶菩提,我见不到足够大的世界……”天后斟酌着用词,纤纤素手拢了拢秀发:“就做了图中蟪蛄。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人间也挺好的。你在人间也是红尘仙。何必去赌那一线渺茫。”圣人随口说着。不禁想到闻人楚楚。这妹子走火入魔,只要不找她睡觉,就是在闭关,让她侍寝也很抗拒:“有没有强冲天人道的可能?”

天后跨过小水洼:“对着高山,还是朝着南海?”

圣人默然。我对着你!他双掌往外一推一收的:“改天教你一个新招式。趴在我身上,这样把自己推起来再下去,锻炼身体。”

天后蚌埠住了,满脸血彤,从额头一直绯红到耳根子,居然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眨了眨大眼睛,波光流转,头缓缓垂到d型杯前:“你欺负我。”

圣人注意到称谓的变化,再看着她的情态…………他妈的忍不住就别忍了!没等张惠反应过来,拦腰一把放倒抱起:“就欺负你了,怎么滴吧?你是我的禅,才色可参!以后不许叫圣上,叫我………”他口吻慢慢变态而邪恶:“哥哥。”

天后手足无措。被搂在半空,玉足、衣摆悬空摇曳,手和脸不知往哪放,在怀里像条上了砧板的大鲤鱼,羞愤万状:“放开我,这是在宣阳!”

“你说,哥哥请松手。”

天后一阵恶寒,身躯一颤:“别这样……我害怕。”

“天后,你也不想朱温的灵堂被砸了吧?我全是看在你的面子,才准有人在我的地盘给他服丧的………”

天后炽热的身躯僵硬得如同一具新鲜的女尸,结实修长的苗条双腿紧紧并拢。她闭着眼睛,默默咬着贝齿,不再与他搭腔。

“看来得使点下作了………”他板着脸,爪子作势去掀裙子。

天后连忙奋力按住。低低地,飞快地,生无可恋地:“哥哥请松手!”

“哈哈。”空旷得只剩护军远远在百步外背对而站的街道上,圣人开心的笑了起来:“好妹妹。”

把天后放了下来。她表情丰富极了。一个封建女性,还是她这种性格,在街上被公主抱,逼着喊哥哥………得亏已经被看光了,摸遍了,循序渐进打了基础:“适可而止,不然我死给你看!”

“啊?”圣人愕然:“好,好,下次还敢,不是,下不为例。”

“…………还有,我大你五岁………不能叫我妹妹。”

“那叫什么?我没法何时何地都称天后,朝廷、后宫比较在意这个。阿惠难听。夫人太严肃。娘子太腻………我对每个女人都有独特称呼。要不……叫小张?或者…女儿?”

叫某人。

圣人都有点佩服天后了。以她的三观,面对那么崎岖坎坷的经历,这么艰难的命运,这么邪恶的世道,这些年下来没疯,论钢铁的意志、铁打的三观、不屈的心灵是怎样炼成的!

接下来的一路,圣人没再调戏她。

隋恭帝禅让后暴薨的净域寺,天后站在山门看了一会。

寺外长长的一墙壁画,她一边看,一边手掌跟随脚步从左至右缓缓抚过。一棵伞冠几有客厅大的荔枝树,枝繁叶茂,她在树下圆坛坐下,抬头望着一簇簇的绿叶与盘虬卧龙的枝丫。

食肆、老井、五龙庙、碑林、乌头门、楼台,早已与模糊不清的记忆大相径庭,但张惠依然很开心,兴致盎然,一一路过。嶙秀五指在湖边一块卧石上停驻了。她单膝蹲在石前,眯眼分辨着某个位置的笔画,图案,疑惑地与召唤式突然苏醒的、的陌生记忆片段做比对。

有一次,她甚至走进了一条穷途死巷。砌筑已久但看得出光阴还不特别久的一面爬满青藤苔藓的砖墙,表明这里有一条早已消失的路。

大约花了一个时辰,她在潜在本能的指引下抵达了那座位于宣阳一隅、破败荒废、装修变样的府邸。它有一种令张惠恍惚的温馨、熟悉、亲切,又有一种令张惠恍惚、茫然的生疏。

门前的石兽狻猊已被拆除。

参天出院的庭中桂花树和梧桐已不知所踪。

原本的府邸占地已建起四座新宅子。

“咳!到乡翻似烂柯人………………刘禹锡说的这么贴切。”

“水榭被填了。”

“东厢房……那斜北对着的,应该就是以前的卧室了。”

……

张惠一边辨认,一边嘀嘀咕咕起来,仿佛这样能让她轻松一些。当目光透过树叶落在一方被填在土中的石头时,张惠停止了言语。她呆呆的躲在树后,一动不动。世事变化远超预料。她记得走的时候,把这块奇石藏在了莲花池底。如今已被埋进行道。张惠默默无言,眼睛涩涩的,脑袋一团浆糊。扶着树稳了稳身姿。

“你还好吗。”圣人走上来,关切道。见张惠这么大反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片宅邸,眼睛回到张惠侧脸:“那是谁的家?”

张惠露出一半笑一半凄然的表情:“我的家。”

“走吧,不看了。”天后是一个很富有情感的女人。不,也不止她吧,除了朱温、李罕之这类货色,相当一部分正常男女都如此,拿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文青。

“走了妹妹。”圣人摇了摇她肩膀:“以后随时可以来回忆童年。”

张惠久久凝视了一番,又回头看了一圈,随后闭上大眼睛。稍稍,她一转身,收起了所有情绪,被李皇帝拉着手,走了。

附近另一所院子。

王彦章、皇甫麟带着二十多个汴人正忙。

李皇帝肯定是不会派任何人协助的,除非你想听大臣骂娘。

房屋是刚租来的,草草收拾了一番。

白幡被挂上。

蜡烛、灯台、纸钱、牌位、火盆被布置到位。

鼓乐、代哭人士、僧道雇好了。

找手艺人打制的孝服只等家属往身上穿。

朱友贞、朱友孜、朱令雅、朱令柔小猪仔在接受流程指导。

一切有条不紊……

黄昏,圣人领着卫士走了进来。一名列校从他背后跨出,指了指院中忙碌的汴兵,冷冷地说:“把门口杂物挪了,找两副胡床、案几设在这。”

另一个军士则用刀鞘向他们一挺:“你们这帮反虏,带上自己的东西,滚!立刻!”

“文明。”圣人按下他的刀鞘:“什么反虏?入了正义军,就是你们的袍泽。”

“谁和这些东贼是袍泽!上了战场,俺先宰了此辈,免得背后来刀。”军士瞪着眼睛。被李皇帝甩起一脚踢在屁股上,踢了个趔趄,才把手从刀鞘上拿开。

汴人们拼命陪着笑,以闪电般的速度挪了杂物,设好桌案,然后逃出了院子。

角落里,王彦章神情变幻。被歧视、孤立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莫要多想,杀材汉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圣人拎着马扎在他身边坐下,拉着王彦章席地而坐:“我李家是一天皇帝,你们便是一视同仁的兵。回去给大伙做做思想工作,时间还长,慢慢处。之前打出了火气。”

王彦章叹了口气。不爽肯定是有的,但李圣人的话又消散了他一部分怨恨。是啊,哪里的兵不骄横。用对大头兵的不满对李圣人恨屋及乌,不妥。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但至少表面态度、行动上装出来的样子,暂时还无可挑剔:“臣明白。”

“魏国夫人也在。”圣人换出一副以礼相待的模样,推推王彦章:“去和她打个招呼。”

现在处于信任建设期,这帮鸟人的心里话,估计只会对张惠讲。

入朝以来,他在揣摩对方,对方何尝没在观察他。要让这些眼高于顶的杀材保持基本服从,可不容易。在晚唐五代带兵要付出什么代价,只有走过才懂。让杀材按下刀鞘,那么简单么?

天后站在门口。

王彦章、皇甫麟、郝祚十几个将校过去拜见了她,“君臣”叙了好一会话,气氛相比之下轻松得多,也有点凄凉。泪水在皇甫麟、郝祚等人眼眶里打转。王彦章心细,发现天后气色变化很大,盈于眉眼的恶堕、病娇、死气沉沉、憔悴消失了很多。眼神有了光彩,整个人变得更美了。给人一种……“你复活辣!”就这种既视感。天呐,这是错觉吗?

王彦章渐渐的笑了出来,不同于之前社交式的皮笑肉不笑,这笑容灿烂里带着“那我们就放心了”的轻松感。果然还是要找对人………和圣人在一起,天后多数应该是愉悦的吧。可惜了这么一对郎才女貌,没在对的时间遇到。王彦章感到遗憾。

正聊着天,院外传来一阵打骂声。

一队蓝衣兵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十几个踉跄跟着的光头。他们体无完肤,一瘸一拐,手脚被绑着锁成一串。走得稍慢,旁边的蓝衣兵就会揪着耳朵一扔。被驱赶进来后,在角落里拥挤着低头站好。

“陛下,畜生从恶人军提出来了。”为首军校禀报。

“一边歇着。”圣人摆摆手。

天后如遭雷击。

圣人转过身,拉着她的手走到这些人面前,指着他们问张惠:“是不是这些畜生?你说过名字的,我都让人去找了,就剩这些了。”

天后只一看,滚滚热泪就啪嗒啪嗒大颗滴落,嘴角抽搐。

“唰!”圣人从身边一名武夫腰间拔出白晃晃的钢刀。

吓俺一跳!武夫往后一跳,没好气。

“铛!”一刀斩在案上,当场两半。很好,够快。他把刀递过去,目光灼灼的看着张惠,温言道:“去吧,报仇。”

天后接过刀,拖在身后,大步走上去。

第一个光头睁圆眼睛,流露出强烈的惊恐,直接尿了一裤裆,哽咽道:“张夫人、张夫人,您听我解释,当、当年是俺人面兽心,俺悔改了,在恶人军改造了,吃够苦头了——”

告饶戛然而止。

天后左手逮着他喉咙,右手“噗”一刀从肚子送入。鲜血喷溅,热腾腾的肠子流了出来。光头杀猪般痉挛,却因喉咙被捏,只能呜呜呜的低吼惨叫。

张惠面不改色,左手“咔咔”使劲,掐得光头嘴里血都喷不出来。

“噗!”刀抽出。

“噗!”刀送入。

张惠重复了七个回合,直到光头断气,才松开左手,任凭尸体倒在脚下。红艳艳的血溅得她满脸、全身白幅巾、白衣都是,让她看起来犹如一朵于杀戮之中盛放的血玫瑰,格外动人。

人们往往以为原谅、宽容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有些时候,饶恕比死亡更难接受。请记住一个逻辑:你伤害过的人,很可能会成为你的噩梦。

“饶命!夫人饶命!”余下的十一个恶人在蓝衣兵的控制下凌空做跪姿,哭天抢地:“圣人、圣人!臣为关中沟渠卖过力,攻城填过壕,看在臣为圣唐流过血,像踢开一条野狗饶了臣罢……”

圣人握了握张惠的手,给了她一个赞许、鼓励的眼神。

我已经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也不认为对憎恨、极恶之人使用酷刑是残忍的事情。

感受着掌心温度,张惠开口点了几个人:“杨癸,曲君弘,水无生,黄完,仲玉汝,钟离震。”

六人应声而出。看了眼皇帝,见他颔首,单膝下跪:“夫人!”

“辛苦代劳。”

说罢,张惠回头转向圣人怀里这边,避开脸。

“唯。”六人一拜。

沧浪几声响。十一个恶人大哀嚎尖叫起来,尿液蒸发在空气中。

“狗皇帝,我操你妈!”有人破罐子破摔。

圣人一挥手:“按到桌上,把皮剥了。”

“狗脚朕,你残忍嗜杀,不得好死!哈哈哈,你嫂嫂我都玩出了花样,你怎样?死则死矣,二十年后杀你满门!若得来世重倚剑,屠尽李氏笑苍天!”

蓝衣兵一拥而上,咒骂之,毒打之。

“算了!”圣人喝止道:“把他烧了!”

随即被揪着用铁链绑在柴堆上。

“妹妹,你来。”圣人道。

张惠接过火把,一个抛物线丢进柴堆。圣人坐在马扎上,意态悠然的看着在烈火中嚎叫的轮廓和案板上打滚的血人。围观军士哈哈大笑。

院中惨叫震天。杨癸、水无生、曲君弘、黄完、仲玉汝、钟离震像个专业刽子手,刀剑劈脸乱砍。骨头被剁碎,内脏被搅烂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张惠坐在圣人旁边,专心致志地观看着杨癸他们表演。

良久,院中复寂,已是夜幕降临。

“妹妹。”

“……”

圣人搂着张惠,左手轻抚其背,壮似安慰:“收下这份公道,作为见面礼。”

张惠眼睛静静抵靠在他肩上。她那颗孤独漂泊的心,似乎就在这时,就在宣阳里,安宁了下来。发自内心地,安宁了:“……………谢谢。你,很好——”

篝火燃起。

露天下搭起一张张席位。

蒸饼,汤饼,绿豆粥。脍鱼片,鸡汤,烤羊肉,牛肉干,奶酪。果脯,韭菜,栗子,秋葵,胡豆,莲藕,山药。

葡萄酒,点心……

一道道在食肆采购的实惠菜式呈上。

明亮的篝火下,军人席地而坐,伸手烤着火。几十个被赶走的汴军也被叫了回来,和王彦章他们坐在一个角落。一炷香后,只见一群换了斩衰服的人走了出来,外麻内白,头戴披风白帽。

石鸢,张月仪,朱令柔,朱令雅,张惠……

圣人也从一个房间走出。

“吃饭!”他拍了拍手。

众人纷纷就座,有座的就座,没座的大头兵在案后、篝火边席地。

烟雾缭绕,火苗映红庭院。

一队道士、和尚念着经文走进大门,哭丧人亦步亦趋,撕心裂肺。

刺耳的管竹哀乐,毫无征兆响起。乐者摇头晃脑,走进门庭。

一应人员已经陆续到场。

理论上来说,这一餐之后,天后就得正式开始服丧了,不能随意饮食。

圣人跽坐在案后,心不在焉的嚼着饼,眯眼看着一身丧服同样跽坐正在小口喝粥吃菜的天后。苦苦煎熬了这么久,才确认肚子里没货。灵堂刚刚看了下,没问题。朱温的头骨也备好了。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不管天后同不同意。

天后、张月仪、石妃,谁先谁后?还是一起?

这是他现在思考的问题。

夜晚,即将进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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