黙语 第93章 有口难言

三月尾，初春，杭州。天气渐回暖，适合穿一些毛衣，半厚外套。

“陈墨！”一声显得老旧的声音呼唤着一个名字。

穿着一身米白色长款薄棉服的羽伯，身姿挺立的拿着杯热茶站在门口，欣赏着风景。

“哎！”陈墨从密室小跑着过来，脸上笑呵呵的，他跑到羽伯面前，殷切的问。

“怎么了羽伯，今天有什么任务吗？”

羽伯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没有任务，叫你出来就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天天这么干，不累吗？”

这孩子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最开始因为害怕表现的唯唯诺诺的，无论说什么都只会点头，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倒像是墨璇刚来的时候。

陈墨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把他喝了一半的茶水又添满了，又给茶桌收拾了一遍，才走到他旁边。

“也没多少事，每天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太无聊嘛！”

对于这个理由，羽伯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墨做的。自从他和陈昭走来之后，他们这堂里来的书就逐渐少了，前两天还和他联系过。

墨璇确实承认了是怕他们两人弄不过来，才让附近的分堂平分了过去。羽伯摇摇头，觉得墨璇还是太小看他们了，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忙不过来，只是他一人不想让自己太劳累罢了。

“羽伯，陈昭哥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陈墨那双眼睛水光光的，羽伯看出这孩子对陈昭是很喜欢，很依赖的。

他安抚性的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回来的日子，可能只有墨先生才能确定了。你很想他们？”

“嗯！”陈墨猛的点头，发觉自己有些情绪过激后又不好意思起来，轻着声音解释“陈昭哥哥很好，当初我身上全是伤。墨先生忙着处理那分堂主，忽略了我还受着伤，是陈昭哥哥发现我，第一时间带我去医院，给我买衣服，还带我理了头发，还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总之，他真的很好！”

“哈哈！”羽伯听着他说了一大堆陈昭的好，简直就是把陈昭当成崇拜的偶像了，忍不住嬉笑。

“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陈昭哥哥，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

羽伯笑了他一眼，独自个儿走到密室。陈墨原本想抬脚跟上去，可想着他们都进去了外面就没有人了，又停了下来。只是心里激动的不行，他觉得这个好消息肯定是陈昭哥哥带给他的！

在羽伯去密室的时间里，陈墨回想起了初见陈昭哥哥的场景。

当时他跪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痛的他想哭，又觉得在那个烂人面前哭不会引起他的恻隐之心，只会换到变本加厉的惩罚。

他原以为到了分堂，可以像那些大哥哥一样，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他的运气那么差，碰上了一个恶心至极的男人。

那天其实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与其在这里受辱被人折磨一辈子，还不如拼一把去争一下那微乎其微的自由。

就算最后失败了，他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可当墨璇出现并且亮明身份后，他从那男人眼里看出来恐惧，当时他就知道自己有救了墨璇忙着去收拾那分堂主，没有能顾及上他。

他还在想自己会在这里跪多久?可下一秒一只大手就将他扶了起来，抬头就看见满眼都是担心的陈昭。

他眼里的担心不是假的，甚至比墨璇眼中的更多。陈墨当时刚被救下，不敢轻易信任别人，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下一个坏人。

可那递到面前的食物……让他一瞬间就卸下了围困在身上的刺。

陈昭没有怪他警惕，一直在旁边站着等他放松，知道他身上疼，首先带他去处理了伤。虽然在被医生误会的时候，他那慌张解释的样子很好笑就是了。

思绪被打断，他看见羽伯从密室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口袋。陈墨眼睛噔时亮起光来，哒哒哒的小跑上去。

“羽伯，这是什么？”

“不知道，要不你猜猜？”羽伯见他故作矜持的模样，就想逗逗他。

这小孩长个大个儿，却还会因为一个小礼物高兴的不行，这还是羽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大情绪。

陈墨盯着那白口袋想了许久，越是费力去想，他反倒是越想不出。

羽伯看他着急的不行笑了笑，不逗他了，将袋子递给他，说道：“你自己看看吧，这是小陈在外面买了让别人带过来的，本来昨天就到了，只是看你忙个不停，准备等你闲下来了再给你。”

“真的？！”陈墨激动的不行，连忙接过，边拆边说道：“真的是陈昭哥哥让人买给我的吗？”

羽伯摇摇头，这孩子还不信，他就这么没有让人信任的能力吗？手指微微使力点了点他眉心，故作严肃。

“既然你不信，那我只好给小陈再寄回去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别！”陈墨将东西抱在怀里，往后退了两步，像一只护食的小狗，不让别人抢他的。

“我才不要，陈昭哥哥才不会骗人，既然这是他买的，那肯定就是了！”

他独自走到茶桌角落，打开的小心翼翼的。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白色的手机盒子，陈墨眼睛亮亮的，赶紧拿出来。

打开盒子，一个白色全面屏展现在他眼前。

“原来是手机啊，还是白色的。”

羽伯喝着茶，听他在那里念念叨叨的，嘴上说着漫不经心，那手上动作怜惜的不行。

又是一个装沉稳的人，怎么他连续碰到两个这种孩子了？当时的墨璇也是这性格，什么都不说，开心难过都不和别人聊聊的，就当个闷葫芦！

陈墨不知道羽伯心想的什么，赶紧开了机，手机卡软件都安装好了。陈墨心念一动，试探性的打开了联系人，果然是他想的那样，陈昭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已经存好了！

不止他的，墨璇的同样也在里面，见到那串号码，陈墨下意识撇嘴。紧接着又打开了微信，同样是他想的那样，陈昭把微信也添加上了。

陈墨脸上藏不住表情，笑的跟个傻子一样第一件事就是给陈昭打了视频过去。

——

另一边，玉凤山内。

“墨璇！”陈昭提声一震，手里还拿着墨璇的烟杆子，烟杆直指躲在红木柱子后面的那人，怒道。

“你昨天是不是去和顾医生悄悄喝酒了，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墨小狐狸躲在柱子后面就不敢出去，被陈昭拿烟杆子指着的时候，还因为害怕脑袋撞在了柱子上，疼的他龇牙咧嘴的，可也不敢出一点儿。

他连忙解释“我只是喝了一点儿！没多少！”他两指比出大约一厘的距离，对他讲“真的只有一点！我也不知道她那的酒这么烈啊！”

“你能想到就怪了！”陈昭大声道“我早就对你讲过了不要喝酒，你酒量不行，你就是不听。而且宋局长在这里，你还敢跟顾姐一起你是觉得宋局长能饶你是不是？她那个恋爱脑不敢凶顾姐，还不敢凶你吗？”

越说越气，越气越愤。陈昭简直杀了这人的心都有，两步上前就要揍人。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道歉也不行，今天你这顿打是必须受的！”

千钧一发之际，陈昭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墨璇听到声音，一手抓住揪着自己衣领子的手，一手握住已经悬空的烟杆，凑上前贴在他颈窝处，软声求饶。

“手机响了，先接好不好？我真的错了，下次不敢了。”

“你……！”陈昭用力抽手，可墨璇使满了力气，让他根本动不了，嗔怪他一眼，只好放开烟杆子去摸手机。

“陈墨？”陈昭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头像，一只白色小豆柴，还是他给换的，当时觉得好看，就换上了。

“这么快就打电话来了？你快放手！”陈昭对着墨璇呲了呲牙，墨璇赶紧放开他的手。

陈昭说什么，谁打来的？

陈昭脱了身便不再管他，走到桌前坐下接通了视频。

“陈昭哥哥！”陈墨在电话那头狂挥着手臂，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嗨！小陈墨，你还好吗？”陈昭看见对面的人，在心中感慨一句变化好大。

才一年多，这小孩就从当初的骨架子长成大孩子了，面部线条更显清秀了。性格好像也开朗了不少，他还以为这人会哭唧唧的呢！

“当然好了！陈昭哥哥呢？我听羽伯说，陈昭哥哥好像受伤了，严重吗？疼吗？现在好了吗？”

隔了一年多，陈昭又听见了熟悉的念叨声让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子。反应过来发现这孩子眼睛都红了，又凑近安慰。

“怎么都哭了？还是这么娇，我没事，这不是还完整的在你面前嘛！没事！”怕他不信，陈昭还特意站起来，在屏幕面前抬手转了一圈，让他清清楚楚的看了一遍。

看见人没事，陈墨好歹是放了心。要知道当时他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结结实实的哭了好久，甚至想马上跑到陈昭身边去照顾他，就是羽伯拦着他，他才忍了这么久。

“陈昭哥哥，让我也过去好不好？我去保护你，我会做饭，会洗衣服打扫，我可以帮你做事的！”

“？？？”陈昭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刚见面就说些胡话？他是把自己当保姆了吗？还是保镖啊？他身边有能力的人可多了！

他刚准备说话，身边飘过来一声幽幽的带着怨气的声音。

“他在做些什么梦，是头天晚上枕头垫太高了吗？怕是忘了谁给他带回去的了。”

陈昭看过去，墨璇眼神幽怨，抱着双臂傲骄的不行，见陈昭看过来还故意撇过头不去看他。

陈昭挑眉，这人这是把黙语堂堂主的身份端出来了？

“陈昭哥哥，什么声音？你旁边有人吗？”

陈昭看着他，故意当着墨璇的面对陈墨高声说：“没有，哪有人？是你听错了，没人。”

“什么没人！”墨璇猛的拍了下桌子，给陈昭的手机都震倒了，往一边倒去。

陈墨眼看见屏幕里的画面晃了晃，最后停留在天花板上，他愣了愣。

刚刚是看见墨先生了？他俩一起的？原来这屋还有其他人啊！

“陈昭哥哥，你没事吧？墨先生，你不要怪陈昭哥哥，是我自己想要过来照顾的，不关陈昭哥哥的事！”

陈昭听见视频里陈墨略显急切的声音，有些不满墨璇的做法，上来脾气，对他责怪。

“你干嘛呢！陈墨只是个孩子，你这么凶干什么？”

“我凶？”墨璇难以置信，指着自己对他说“我哪里凶了，我不就是声音大了一点吗，这么大了连点声音都听不得？还要像哄小孩一样跟他讲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曲解我的话好不好？我是说的这个吗？”

墨璇瞪着他，陈昭拧着眉心，知道这人肯定是认真了，可他也确实做错了。

在他眼里陈墨就是一个小孩子，就是喜欢黏人而已，他以前过的那么难，有人把他救出来了，他感激那人，黏着那人，关心那人。

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

“我没有曲解你的意思，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说什么。”墨璇偏过头，很想发火又不能的态度让他很烦躁。

“我不知道。”陈昭蹙眉“我一直都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对陈墨有这么大的偏见？我们总共也只照顾过他一天，可从刚刚见面你就一直不喜欢他。”

“我知道你觉得我对他的照顾太多，太关心他，可是吃醋也要有个度！你不能随时都这样，陈墨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你那些东西，他只知道我救了他，所以才会感激我。你说的那些我一点没看出来。”

“……”墨璇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当初在江南，酒店里的那一眼他就能察觉出来陈墨对陈昭的不同，明明是他们两人救的他，却偏偏对陈昭依赖。

什么小孩！都成年了还是小孩！真是有口难言！

他们在那里吵，陈墨透过视频同样听见了他们说的。在听到陈昭为了他和墨璇争吵的时候，他还很高兴，觉得陈昭果然是对他上心的。

可在听到他说的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所以自己才会感激依赖他……

陈墨霎时沉了脸，他戴着陈昭一同放在袋子里的蓝牙耳机，没让羽伯听见电话里的争吵。

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为什么你还没看清楚？